又不过片刻光景,场面依旧,不过是人换了。 如此反复,祝佩玉全程稳如老狗,但刘清山不乐意了。上前直接夺走了祝佩玉手里的蒲扇:“拿我这药堂当什么了?这是治病的,不是赏猴的!快滚快滚!” 祝佩玉有些理亏,起身后视线搜寻到了温心的身影便寻了过去:“有没有不用抛头露面的事儿干?” 许是觉得丢人,温心只顾低头忙着手里的活儿计。 祝佩玉尴尬的摸摸鼻子:“那我先回去了。” 祝佩玉在药堂一众伙计的注视下走了,出药堂时,恰巧遇到了那晚的红衣艳鬼。 两人四目相对,祝佩玉平静道:“你来晚了,猴下班了。” 红衣艳鬼:“……” 下班啥意思? 没看到猴的红衣艳鬼有点不甘心,几步追了上去:“祝佩玉,你答应我的事还做不做数?” 祝佩玉停步看向他,艳鬼今日其实算不上艳鬼,他脸上只涂了薄薄的一层粉,五官轻透,让人一下子就瞧清楚了本来面目。 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 祝佩玉想,若是事情没那么过分,又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她可以帮忙,于是问:“什么事?” 红衣艳鬼满眼期待:“替我赎身。” 祝佩玉:“……” 原主多大的脸呐,自己一个吃软饭的,就大言不惭答应要替别人赎身?她有钱吗她? 她实在不忍骗他,直言说:“你应该知道我以前就是个混蛋,一个贪财好色之徒所说的话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贪图。所以那些替你赎身的话,其实是在骗你。” 红衣艳鬼泪睫于盈,短短一瞬,泪流成河,打湿了胸前衣襟。 相对于出口成脏和泼夫骂街,祝佩玉更见不得人在她面前哭,尤其周遭百姓纷纷驻足更让她不知所措,她想安慰几句,却被红衣艳鬼猛的一推:“你混蛋!” 红衣艳鬼跑远了。 而猝不及防的祝佩玉,身子踉跄退了几步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她自认倒霉,但看着红衣艳鬼远去的身影,难免有些不好受。 ‘祝佩玉’辜负了他,可祝佩玉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造孽!实在是太混账了。 “他叫梅源,为救病重的母亲,自愿卖身于芙蓉馆。” 祝佩玉闻言更不好受了,叹气道:“也是可怜人。” 话音方落,祝佩玉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身后的温心试着解释:“他……我……” 温心将她的手足无措看在眼里:“他在芙蓉馆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祝佩玉尴尬的笑了两声:“我之前有多花心你是知道的,何况都是一些露水情缘,怎会浪费心力去记名字。” “但我替你记着。”温心神色平静:“他叫春柳。” 祝佩玉:“……” 看着祝佩玉一脸呆滞,温心转身进了济世堂。 温心也知道,他与旁的郎君不同,他的性子倔强,这和他的成长有关,无家人依靠只能做自己的靠山。他不得不强大起来,时间久了,他就忘了什么是小意温柔、什么是柔情似水,更不懂什么是风情万种,温柔之至。 起初,祝佩玉并不在意这些,甚至会放低身段一次又一次耐心的哄自己开心。他也很庆幸,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他甚至认为这些年之所以受苦,都是为了遇见祝佩玉,遇见这个全心全意待自己的人。 这种庆幸,一直维持到祝佩玉暴露本来面目后。 牧儿是祝佩玉第一次在温心面前提及的郎君,也许是来自百花楼,也许来自富贵阁、或许来自芙蓉馆…… 温心记不清了。 温心只记得那时的自己痛彻心扉,他不明白明明那么宠他、爱他、珍视他的妻主,一夕之间大变摸样。她会讥讽自己不解风情,嘲讽自己腰肢不够柔软,并绘声绘色的讲述牧儿如何伺候她,那些污秽不堪的言辞,温心只是听听都会羞的无地自容。 他们不听的争吵,最后以温心被打的周身青紫结束。 每每这个时候,祝佩玉都会居高临下的骂他是个寡夫像,每天都冷着一张脸,如果不是他能赚钱,她根本对自己提不起一点兴趣。 温心很愤怒,可愤怒之后便是酸涩与难过。 他还喜欢祝佩玉,他愿意为了祝佩玉放下身段,他说:‘妻主若是喜欢牧儿,他愿为他赎身为侍。’ 祝佩玉笑了,笑容里都是嘲弄。 温心不喜欢她这个笑容,仿佛被人当众扇了巴掌,打的不是脸,而是尊严。 很快,温心就明白了那个笑容的意义。 因为祝佩玉又喜欢上了温怜、柴凤和惜花。他们各有优点,各有所长,有的通曲、有的善舞,还有的,精于床笫之欢。 温心慢慢从恼火变的麻木,最后竟也能一笑了之。 直到春柳的出现。
第9章 祝佩玉嫌少有过的怜香惜玉时刻,就是给了春柳。 祝佩玉虽流连花丛,但也确实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春柳身世可怜,人又长的无害,自从祝佩玉为他一掷千金起,他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自己的第一个恩客。 而祝佩玉也第一次尝到了被崇拜的滋味。 她流连花丛、也善伪装,如何不知过往那些男子待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有春柳不一样,祝佩玉能从他单纯的眼眸里读出他对自己的爱慕与尊崇,仿佛她就是他的天,他的一切。 祝佩玉从春柳身上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满与成就。 她第一次有了纳夫的想法,只可惜,深情迟到,她第一次有想赎的人时,没钱了。 于是,她又开始折磨温心,手段比之前更加恶劣。三年夫妻,她了解温心的脾气,打骂于他而言不过是身体上的痛苦,他最受不了的,是尊严被践踏入污泥。 三伏天,她将温心关在西晒的耳房里,在他渴的受不了时,拉出院子当着众奴仆的面,把他当成狗一样戏弄折辱; 或是只给他一件衣不蔽体的里衣,将马车开到人来人往的闹市,见他满眼哀求、瑟瑟发抖时,恐吓着要将他赶下马车; 还会指使面目丑恶、色心大发的婆子自由出入他的房间,在他大声求救时,跑去奚落辱骂一番,最后还会倒打一耙骂他不知检点。 一番操作下来,温心依旧拿不出更多铺面。祝佩玉这才确信,温心他是真的没有钱了。 于是她开始借酒消愁,认为老天不公,优秀如她,终于放下身段爱上了一个人,结果竟然是这种下场。 都是温心害的! 祝佩玉不想看见他,也羞于面对春柳,只能整日在百花楼里醉生梦死。 济世堂深处,温心从不堪的回忆中抽离,过往无助的时刻仿佛就发生在昨日,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全身颤抖。 “祝佩玉!”他捏着口罩指骨泛白:“你不得好死!” 祝佩玉了解温心,温心又何尝不了解祝佩玉? 温心承认,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真的以为她换了一个人。 可这种天方夜谭的事,只发生在神话里。 她还是她! 那个极善伪装,为达目的,可以将一件事做到极致的祝佩玉。 当初为了娶到他,从布局到成功用了整整一年光景; 后来为了春柳赎身,她又想出了各种非人手段折磨自己。 即便她今日表现的一脸无辜,可温心依旧看透了她伪装的伎俩,温心十分笃定:祝佩玉不可能忘掉春柳! 温心倒要看看,这次她又装多久! 希望她能坚持到他想到报复手段前。 * ‘阿欠——’ 祝佩玉怀疑自己病了,从药堂一路回来,她这喷嚏就没停下来过。 回院子的第一件就是灌了自己一大碗姜茶,然后火急火燎的跑去了前院。 赶到青松轩时,祝佩喜正在打孩子,小不点看到了祝佩玉时,急忙冲到了她的身后寻求庇护:“姨姨救我,我娘疯了。” 祝杭妙是祝家唯一的孙女,书中笔墨不多,温心报复祝家时,她才只有八岁,温心想到父母离世那年,也是这般大小,故而动了恻隐之心,放了她一条生路。 女主口头应了,可一转身就命女侍卫斩草除根。 “没事干打孩子?”祝佩玉将豆芽菜护在身后,斥责祝佩喜:“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祝佩喜讪讪一笑,随手扔了鸡毛掸子,跟做贼一样凑了上来:“温心又去药堂了?” 矮子里面拔高个,祝佩玉在心里将祝家人分了个三六九等,一番评判下来,祝佩喜算是那个高个。 不管人品如何,她首先对祝佩玉这个大姐较为尊重。 祝佩玉道:“对,他身体不适,去药堂复诊了。” 祝佩喜一想到温心那个样子:“也怪你,之前把他折腾的太狠了。” 祝佩玉:“……”这什么虎狼之词? “大姐,你来找我什么事?”祝老二嘿嘿一笑:“是不是京城的铺面有消息了?” “还没。” 祝佩喜笑容一敛,肥肉横生的脸上马上堆起了一脸愁容:“也不知道水雾还能不能等到我赎他那天?” 祝佩玉虽然不知道水雾是谁,但明白他应该和春柳从事一样的工作,顺势问:“要多少银子?” 祝老二和霜打的茄子一样,将自己堆放在藤椅上:“那不得三千两。” 祝佩玉直接将心头那点‘救风尘’的火熄灭了。 首先,她没钱;其次,就算有钱也是温心的钱;最后,好不容易和温心关系缓和了,她可不想因为自己那点圣母心,让一切前功尽弃。 春柳啊春柳,你还是在等等你的有缘人吧。抱歉,相比于你的自由,姐更爱自己的狗命。 祝佩玉在这感慨,祝佩喜直接戳破了她的心事:“又在想春柳?” 祝佩玉惊呼:“……你咋知道。” 祝佩喜呵呵一笑,露出一个‘我还不懂你’的表情,发出了一句感慨:“美人关呐美人关,你可把我们这对难姐难妹害惨了!” 祝佩玉:“……” 你快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正午阳光不错,难得祝佩玉光临,祝佩喜虽然懒的动弹,还是泡了一壶热茶,然后很认真的给祝佩玉出谋划策,希望能尽早重获温心的欢心。 祝佩玉嗯嗯附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最后沉沉的叹了口气,在祝佩喜的一再追问下,祝佩玉才勉强道:“温心这几日总是强迫我吃鸡肉。” 祝佩喜刚刚还平静的脸上瞬时生出怒意,肉巴掌拍的桌案为之一振:“这贱人实在太恶毒了!明知你吃不了鸡肉,还日日强迫,实在是欺人太甚!” 祝家当年揭不开锅,全靠祝母偷坟上贡品勉强度日,那些大户人家祭奠先人时都喜欢摆上一只鸡。 祝母就拿着包袱,带着祝佩玉这个长女挨个坟上偷,结果被人抓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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