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无双眼珠子转了转,“我叫无双。” “吴姑娘。”楼倾阙从善如流。 时无双见他一副正经人的老实模样,就想逗逗他,神神秘秘道:“其实我会算命,算你是男是女,算你家中几口人,芳龄几许,是否婚配……” 她摇头晃脑,故弄玄虚。 楼倾阙伸出手,朝她微笑:“劳烦。” “呃……”时无双一本正经,“敢问公子是何年生人。” “庆历三年。” “哦,那你今年恰逢弱冠。”时无双装模作样,将神棍那副故弄玄虚的样学了个十成十。 而他配合她的胡闹,格外捧场,微微一笑,“吴姑娘算得很准,小生佩服。” “好说好说,谦虚,低调低调。”时无双瞬间膨胀了。 她看向楼倾阙的目光不由得越发喜爱。 她就知道有人懂她! 小时候她最爱和人玩算命的游戏,除了父皇母后会很自然的配合她以外,其余人都不中用。 其他人当然也不敢不从,可他们的笑容太过虚伪谄媚,夸她夸得太过浮夸,让任性的小公主格外不满。 他拿捏的度就很好,恰到好处的配合,又不显得虚假。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菜就端了上来。 “我经常来这里吃,别看李婆婆的店开得偏,味道却很好……” 楼倾阙点了一道菜,时无双点了三四道。 注意到楼倾阙的口味,她还多点了一道清淡口味的菜,将其推到楼倾阙面前。 他面前的菜都较为清淡,而她的菜一看就是重油重辣,味道浓郁。 注意到时无双的动作,楼倾阙眼中一暖,唇角不由得再次带上一点笑意。 进食间隙,时无双偶尔和他交谈,两人氛围十分融洽。 时无双吃水煮肉片吃得小脸辣得通红,嘴里嘶哈嘶哈不停,却无法停筷。 楼倾阙见她这般,忍不住也尝了一口水煮肉片,当即就疯狂呛咳起来。 “辣到了?哎呀,快喝水……” 时无双手忙脚乱,又是给他递帕子,又是给他递水拍背顺气的。 等到楼倾阙从剧烈的呛咳中缓过气来,眼睛红红的望向时无双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他的胸口。 她飞快的收回手,还回味了一番触感。 唔,这书生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胸膛却意外的结实,一点都不像身体虚浮的体弱之人,反而有种硬邦邦的感觉。 楼倾阙眼中浸润着水光,眼眶因为咳呛泛红,嘴唇也被辣椒辣得殷红,不再是往日那般浅淡无血色的淡粉,整个人像是上了一层胭脂妆,看起来格外的我见犹怜,还有几分……诱人。 时无双瞄着楼倾阙被辣得通红的嘴唇,忽然很想凑上去咬一口尝尝嘴感。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连忙打住。 接下来两人意外的沉默,时无双扒着饭,时不时偷瞄楼倾阙的嘴唇一眼,心中思绪纷杂。 她小时候还咬过小兔子的耳朵,都怪兔子太可爱了,没忍住…… 楼倾阙也有些心不在焉。 之前没有察觉,过后才回味过来,方才在他胸口轻拍的手,动作轻柔,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哄小孩入睡。 他的唇角不由轻轻上扬。 吃完饭,两人各自分别。 这日过后,时无双又被圈在宫里,许久没有找到偷溜出去的机会。 直到侍女来报,说是楼公子住的客栈发生了大火,客栈被烧了个精光,时无双这才一个轱辘爬起来,火烧火燎的出了宫。 皇帝抚着胡子,和雍容华贵的皇后从暗处走出来,望着时无双的背影暗暗摇头,“女大不中留啊。” 皇后一脸兴奋,“女婿我找人试探过了,样貌品性才学样样都是极好的,就是这身体……” “日后找人多给他补补吧,毕竟无双喜欢,那还能怎么办?”皇帝愁得直揪胡子。 … 时无双急吼吼的出了宫,先冲去客栈,果然只看到一片焦黑空旷的土地,觉得天都塌了。 早知道楼倾阙会葬身火海,她当时就该…… 时无双失魂落魄的往回走,很想给自己一巴掌,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想这种事,她好坏。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 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才淋了几滴雨,一柄伞忽然遮在她的头顶。 “吴姑娘是来寻我的么?” 耳边响起一道和缓清润的嗓音。 时无双猝然抬头,就见病美人垂着长睫,眸光温柔的望着她,伞身朝她倾斜,替她遮去了细雨微风。 时无双呆住。 她硬生生止住了非礼楼倾阙的念头,失而复得的惊喜感席卷全身,她强装镇定,绷着脸,听楼倾阙给她解释事情经过。 事发当天,他恰好去了外头支摊子,这才逃过一劫。 可惜的是,随身行李都烧了个干净,这些日子他忙着替人写字作画,赚银子,重新购买纸墨笔砚。 科考在即,他却连考试的器具都被烧了个干净,自然得重新准备。 “那得做到什么时候去?”时无双拧眉,那些东西最贵了,按照楼倾阙赚取的那点微薄财物,怕是只能用最差的毛笔。 时无双微微沉吟了一下,“不然这样……我请你当我的夫子,监督我学习,我付你学费,就当……” 她拖长调子,促狭的眨了眨一只眼,“我觉得你奇货可居,提前投资了。” 若是楼倾阙能高中,身价自然水涨船高,再也不是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字画费用都会节节攀升,甚至千金难求。 楼倾阙浅笑,“吴姑娘就这般笃定我会高中?” “自然。”时无双重重点头,她好歹也是个公主,虽然学的杂,学识不精,但眼力见还是有的。 小病秧子除了病弱一点,哪哪都好,文采更是一绝。 他不中状元天理难容。 不过……时无双瞥了眼男人无暇隽秀的容貌,忽然觉得,他可能要被安在探花的位置了。 毕竟小病秧子长得实在好看。 “好啦,就这么说定了,不准推辞!” 时无双一锤定音,当即就拉着楼倾阙去采购了不少笔墨纸砚。 说是让楼倾阙教她,实际只是监督她练字罢了。 时无双聪明却不思进取,学问都学得马马虎虎,尤其是一手字,写的是龙飞凤舞的,压根静不下心来练习。 楼倾阙坐在一旁看书研习,时无双则难得拿出端正姿态,一笔一划的开始练字。 她并不去故意打扰他,也不想费他太多心力,他本来要准备科考就够累了,要是再来看顾她,累病了就得不偿失了。 日渐西斜,楼倾阙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书案另一侧的时无双,却发现她手中拿着笔,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张纸上,前几个还是端端正正的字,到后面逐渐不耐烦,变得张牙舞爪起来,最后大半页都变成了她的涂鸦板,画满了小乌龟和小兔子。 楼倾阙无声的笑,微微倾身,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沾染的墨渍,动作轻柔而小心,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眼底凝着温柔之色。 … 她每日都来,两人相处得异常和谐,互不打扰。 偶尔他会指点她练字,耐心的教她。 时无双写着写着就失去了耐心,不自觉的就想要任性的摆烂,“不练了,我看你批注的古籍算了。” 在楼倾阙身边,虽然还是不喜欢练字,但她却能静下心来看书。 他在书籍上做了很多批注,她看起来倒是多了许多见解,潜移默化间似乎也越发了解他了。 楼倾阙失笑,“真不练了?再练一页,楼夫子会给予勤奋学生一些小奖励。” 他的口吻像是在哄小孩,温柔得让人心尖发颤。 时无双不满,“那不勤奋的学生就不配得到奖励吗?” 楼倾阙摇头,“有。不管这个学生如何顽劣不思进取,夫子都不忍心不给她奖励。” 时无双从他这已经得了很多奖励。 有时候是一幅画,或是一张字帖,要么是一枝花,或是一朵小红花,有时候是几个新摘下来的小海棠果…… 他就像一位真正的夫子那般,严厉又和蔼,刚柔并济,却又不舍得真的苛责她,反而一味纵容溺爱。 时无双趴在桌子上看他,笑嘻嘻的耍赖:“好吧,那夫子大人,我要你手把手教我练字,我才继续练,不然我就不写了!” 楼倾阙无奈,却很顺从的满足了顽劣学生的一切要求。 她端正坐在书案前,他站在她身后,一手撑在案桌上,一手带着她的手,掌控着力道,缓缓在纸上落笔。 男人看似纤细孱弱,实则身形却并非真的瘦弱,反而能宽阔得将她严严实实的拢在怀里。 日渐熟悉亲密的两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姿势有多么暧昧,似乎又只是双双默认了这一切。 笔走游龙,银钩铁画,一气呵成。 时无双的心思却没有落在纸上,而是偏头,眨也不眨的望着他的侧脸。 如果她的开蒙老师是楼倾阙,她保证,她也能考个状元! 她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他垂眸看她,下颌却恰好擦过她的嘴唇。 楼倾阙僵住,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放哪了,被烫到似的松开了时无双的手。 时无双本来也很意外,在看到楼倾阙慌乱的神情后,不由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开始逗他,“夫子~字还没练完,夫子躲什么?就这般讨厌学生啊?” “不、不是。”他结结巴巴,羞赧无措,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媳妇,耳朵红脸也红,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步步紧逼,他连连后退,俨然是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终于,时无双将他逼到墙角,一手撑在他耳侧,一手开始对他动手动脚,戳戳他的胳膊,又摸摸他的手,捏捏他的耳朵,坏笑道:“咦,公子身上好香啊~” 他怕痒,不停躲闪,却避无可避,长睫颤动不停,嘴里连声求饶,“小生、我……别挠那里……痒……” 时无双更加来了兴致,笑得像是一个恶霸,眉梢一挑,凑近他,“怕痒?听说怕痒的男人怕娘子,你完蛋啦,你以后是个耙耳朵哦~” “咳。”楼倾阙低咳了一声,时无双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玩得有些过火,连忙将人扶到椅子上替他顺气。 “怎么样,好些了吗?” 见她一脸担忧,楼倾阙摇摇头,“我没事,我不是易碎的瓷器,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说起这个,楼倾阙就万分无奈。 她似乎总觉得他很孱弱,对他总是像对待一朵珍稀娇花似的。 没有男人愿意被人视为弱小的存在,尤其是……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 “咳咳。”他红着耳朵,缓声道:“我的确怕痒。但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也不会完蛋……怕娘子,我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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