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听到她的声音,看过来时,见她被凶徒所胁,眼中瞬间燃起怒火 ,反手用力,一剑贯穿两人胸膛,飞身来到凶徒面前。 “放了她。” “她若少一根头发、添一处伤口,奚族二十六部都要陪葬。” 第二句是用奚语说的,卢筠清听不懂,却能感觉到凶徒身上聚敛起怒意和恐惧。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害怕殷玄。 “奚人的煞星,没想到,你也有在意的人。你害怕失去她,哈哈哈,我便杀了她,令你痛悔余生。” 他叫殷玄“奚人的煞星”。 他的羽朝官话说得并不标准,似乎有意用高声大叫来遮掩心里的恐惧。 “我叫你放开她!” 一字一句,沉郁顿挫,是命令、是威胁、是压制。 他眸中掀起滔天怒意,周身萦绕腾腾杀气,这一刻,他不像是她熟识的小侯爷,也不像百姓口中的少年将军,更像是天降修罗、地狱杀神。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不由待在那里,连匕首刀尖抵进细软肌肤,都没有丝毫感觉。 双蒙凌空一个翻身,跪倒在殷玄面前,双手奉上一把弓箭。 殷玄伸手拿起弓,视线始终胶着在卢筠清的脖颈间。 就在这时,一个黄色身影忽然从侧后方冲过来,抱住凶徒的腿。 “筠清,快跑,快跑!” 是盛念纯,被凶徒甩开后,她的头磕到帐篷前的小木车,额头一直在流血。 她死命抱住凶徒的脚,凶徒立刻抬脚想要踢开她。 说时迟那时快,殷玄拉动手中弓弦,一枚黑翎羽箭擦着卢筠清的下颚划过,穿透凶徒的脖颈。 凶徒的双手无力垂下,身子直直向后,轰然倒地。 卢筠清被他晃动的身形牵动,一时站立不稳,向前扑去,被赶来的殷玄一把搂入怀中。 他单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按她后脑,让她更紧地贴近自己的胸膛。 “落月,不怕,我来了。” 他的怀抱温暖结实,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清楚传递给她。 她甚至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强劲有力,又很快。 “我没事。” 她仰头看他,恰好露出一截雪白脖颈,几道细小的血痕从伤口流出,宛如雪地里点点红梅,煞是醒目。 他眸色随之一黯。 他征战多年,自然知道这伤口极浅,绝不会致命,但她皓白的脖颈间,一点伤也不该有。 “这里,疼不疼?” 他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绕在她脖子上,在侧面打了个结,处理伤口对他来说本是家常便饭,但不知为何,今次做这件事却格外艰难。 卢筠清见他眼中有疼惜之意,立刻道“不疼,一点都不疼,只是有点害怕。” “对了,念纯,桃叶,快看看她们俩怎么样了!” 殷玄一个眼神,双蒙和阿莫分别去查看盛念纯和桃叶。桃叶被一脚踹在胸口,半天喘不过气来,好在没有内脏破裂,只需静养两日即可。 盛念纯最后死死抱住凶徒,那人还没来得及踹开她,就中箭死了,并没受什么伤,反而是最开始磕到的伤口,流血不止。 “筠清,念纯,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裴云舒惊呼一声冲上前来,方才她在约定的地点,左等右等不见两人回来,先去书摊处找卢筠清,没找到人,便又来坊东找盛念纯,路上遇到小吏阻拦,搬出自己国舅千金的身份,才得以过来。 “筠清,你这脖子,可是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倒是念纯,额头上的伤比较严重。” “卢小姐,莫担心,盛小姐的伤口瞧着严重,却并非要害,用上侯府特制的金创药,月余便可痊愈。” 阿莫屈膝在地,一边为盛念纯处理伤口,一边解释。 “多谢阿莫。” 不知何时,双方的打斗已经结束,殷玄的人将对面八个凶徒尽数擒拿,以粗麻绳反捆双臂,又将其下巴一一掰脱臼,以防咬舌自尽。 “天色已晚,此地不宜久留,裴小姐、盛小姐,还请尽早各自回府,我会派人一路护送。” 面对她们,殷玄礼数周全,又客气疏离。 互相道别后,裴云舒和盛念纯各自返家,身边各跟着两个殷玄的亲兵。 “双蒙,将这些奚人押回府里,关入地下室。” “是,侯爷。” 双蒙指挥下属,将八名凶徒驱赶至囚车上带走,这边,阿莫已经背起桃叶。 殷玄牵起她的手。 “来,落月,我送你回家。” 车子刚在院门口停稳,就隐约听见姑母的声音。 “……这孩子也真是的,好好地院子里非要摆个稻草人,现下又送来个千斤重的铁人,到京城这两年,她竟喜欢上这些古怪玩意……” “夫人莫着急,咱们小姐一向不爱花儿、粉儿的,不过是图个新鲜,就随她吧。” 宽和劝慰的,是姑母身边的郑嬷嬷。郑嬷嬷世代都是卢家僮客,随姑母嫁入严家,对卢筠清自然是看着哪里都好。 明白了,是铁皮人做好了送来了。 卢筠清和殷玄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笑意。 见殷玄与侄女同乘一辆马车回来,卢知意虽是客客气气,眼中却透出审视意味,待了解到今日庙会所发生的事,又见宝贝侄女脖子带伤、侍女躺在车里,深觉今日能平安返回全赖殷玄所救,再看向他时,目光便柔和许多。 “我这侄女不懂事,自小就爱闯祸,今日之事,多亏了殷小侯爷。” 卢知意说着,就要行礼表示感谢,殷玄立刻虚扶她起来。 “夫人太客气了,落月的事,便是我的事。” 见他这般亲昵地唤卢筠清的小字,卢知意便明白了三两分,再仔细打量,见他眉眼清冷,每每看向卢筠清时,却透出浓浓深情,心中又明了了五六分。 又听见他说,“落月聪敏灵动,善于见微知着,从不闯祸。” 那是自然,卢知意心底暗道,我们卢家的女儿、我一手带大的孩子,自然是集万千优点于一身。 方才那两句,不过是客套的自谦之辞,这小侯爷还认真来反驳,也不知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容不得旁人说侄女一句。 瞧着侄女送他离开时,依依不舍的情态,卢知意心中暗叹,跟柳家的婚事,八成要黄。
第30章 拜访 深夜,城西殷府如往常一样安静,庭院中央的两株柿子树已缀满圆滚滚果子,果皮褪去青绿,透出橘红。皎洁的明月,在院中洒下一片清辉。 地上一片祥和,地下却是一阵紧过一阵的哀嚎。 昏暗的地下室里,七名凶徒被儿臂粗的铁链捆住手脚,铁链的另一端挂在墙上,活动半径不过一尺左右。 还有一名凶徒,被绑在粗大的木架上,剧烈地喘着气。 他那脱臼的下巴刚被粗暴地安回来,在此之前,他刚被灌了一碗汤药,那药导致他浑身无力,根本无法咬舌。 这地下室弥漫着陈旧和腐败地气息,还有经年不散的血腥气,不过,最让他害怕的,还是端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 三年前,他曾于战场上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那一战,让奚族二十六部足足损失五万人,打得他们再也无力与纪州的西州兵抗衡,从此,他被称为奚人的“灾星”,也有人叫他“煞星”。 一双眉眼清冷疏离,仿若凌空出鞘的利剑,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变化。 殷玄起身,走到被绑的奚人面前站定。 “我的问题,只说一遍,若想你的部下留全尸,就老实回答。” “你们要找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奚人一愣,显然,殷玄已经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的细作。 “这是我奚族之事,与羽朝人无关!” 嗓音又粗又哑,在封闭幽暗的地下室引起回声。 殷玄眸色一沉,转动手中匕首,直插入对方胸口,离心脏仅寸余。 奚人痛苦地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大片冷汗,却咬着牙没有求饶。 “踏上我羽朝国土,便要受制于我朝律法,岂容尔等肆意妄为!” 殷玄转动手中匕首,空气中瞬间响起铁器在血肉中刮擦的声音,暗红色的血顺着胸口往下淌,滴落在脚下的蒲草垫上。 “我对折磨对手没什么兴趣,但你若执意不说,我也不介意用些手段。毕竟,能达成目的才最要紧,你说是不是?” 说话间,双蒙躬身进来,双手托举着一个长方形铁盘,盘上摆着数十根闪着寒光的钢针,长短粗细各有不同。 双蒙拿起一根钢针,捏起奚人的左手食指,精准插入手指和指甲盖之间的缝隙。 一寸长的钢针,整个莫入其中。 与此同时,阿莫用一团破布塞入奚人口中,将那即将爆发的哀嚎尽数逼回。 一室寂静,只有被施刑者痛苦扭动身体发出的闷响。 越是被压抑的痛苦,越是具有威慑力。 墙角响起铁链碰撞之声,显然,其他奚人已经显露不安。 殷玄接过双蒙递来的帕子,一边细细擦手,一边转身面向他们。 “从现在开始,到明日太阳升起之时,剩下的九枚钢针会尽数插入他手指,届时,他要么流干血而死,或者被钢针折磨死。 “若要使他免受折磨,也容易,只需回答我两个问题。” “一,你们要找的人是谁。二,二十年前被劫走的殷府小姐,如今身在何处?” “若能如实回答,我自会留你们全尸,且会将你们的尸体葬于山顶。否则,便投入江中喂鱼,让你们生生世世沦为水鬼。” 奚人信奉山神,认为死后埋葬在山上是最体面的死法,相反,尸沉入水,则世代沦为水鬼,后代亦不得安宁。 殷玄与奚族对战多年,不仅通晓奚族语言,更了解他们的信仰习俗,这句话的威慑力,比用钢针插入十指,更令奚人畏惧。 殷玄转身坐回座位,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他端起来缓缓饮一口。 “还有三个时辰,本侯就在这里等。” 十二个时辰后,静嘉堂后院。 抱着酒坛的范寔醉眼朦胧地看着殷玄,淡笑道,“从风来了,真是稀客,来,陪我喝一杯。” 说着,便起身要去给殷玄倒酒,不想醉得厉害,脚步踉跄,几欲跌倒。 殷玄抬手扶住他。 “范先生,我今日来,有事要问你。” 他面容冷峻,声音比面容更冷。 “是关于姑母的事。” 范寔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直起身子,双手撑在窗边,脚步再不见一丝虚浮。 “你说。” “二十年前,范先生的那位奚族好友,左臂有一只黑鹰纹身,是也不是?” 范寔身形一顿,几乎站立不稳,半晌,才答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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