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风回首,恰见官服严正的男人负手肃立。 “抱歉,事珖久等。” 蒋事珖闻得好友歉声,方收回投向远处的视线,他缓缓摇头:“无碍,方才沈家主来可有何要事?” 沈盈风弯唇,眼神霎时间软了下来:“大抵是想我了,来瞧瞧我。” “……”蒋事珖冷漠转身,朝院内走去,“半年不见,沈兄倒愈发柔情万千了。” 沈盈风耸肩,息息可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只恨不得把心也扒给她,还怕她嫌腥呢。 两个男人走进院内,继续商谈事宜。 不过沈盈风很快注意到蒋事珖有些走神,他望着好友皱紧的浓眉,停下正在商议的事情,转而戏谑他道:“怎的,你怎么自刚才息息来过,就一直神思不属的?” 蒋事珖眸光霎时暗了一瞬,他抬起头,果然见沈盈风虽笑容温和,眼底却带着防备,霎时间也怔了下。 半年不见,差些就忘却了眼前这个青年根本不似表面那样,是个单纯的贵公子。 他的心狠与城府,不亚于任何朝官,甚而是超过了绝大部分的深宫大院里的宗亲皇族。 隐瞒却也枉然,沈盈风一旦想知道,他就有的是办法知道任何事。 蒋事珖薄唇紧抿,缓缓道:“沈家主可有中意的郎君?” 沈盈风笑容一僵,“蒋事珖,你别告诉我,你喜欢我们家息息。” 蒋廷尉眸光微滞,他侧过脸,看满院的繁花,嗓音低沉:“蒋某已将终身许给断案清狱,儿女情长于我无益。” 闻言,沈盈风哼笑一声,意味不明地道:“最好如此,事珖你也知道,我们息息若真有喜欢的人,我只会叫其赘入沈府,绝不会让息息有离开我身边的可能。” 蒋事珖长睫微垂,“她再过两年,就十七了。若……只这两年也罢,可若能好起来,你当真能叫她一辈子都和你拴在一起?” “……”沈盈风默然,方才待蒋事珖的危险神情一尽收敛,“日后有多长,谁也不知晓。我如今已将财资累到滔天,无论如何,也一定要给息息搏出个长寿的日后。” 蒋事珖和沈盈风五年前便相识,多年交涉,他或许看不透沈盈风的城府,但还看得透沈盈风爱妹的心。 沈盈风心眼多,那么多心眼都是为算计人用的,但只有待沈盈息的那颗心,是用来爱人的。 人人都有坚守之物,蒋事珖长指抚剑鞘,坚韧的薄唇抿起。 终于,他道:“沈家主近来,与一医师走得颇近。” 沈盈风冷笑,“纪和致,对么?” 蒋事珖并不意外沈盈风已知晓纪和致的存在,不过那夜在香料铺发生过的事,他相信沈盈风设下的暗卫再厉害,也猜不出。 “……” 一番缓慢又斟酌的对话就此倾出。 沈盈风听罢,面上的笑意已退却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尽是浮于表面,近似讥讽的淡笑:“哦?我们息息竟然有这般……除鬼清邪的本领?” 蒋事珖熟悉他这位友人如今的神情,不由轻叹,“我堂堂九卿廷尉,何以去编排这些鬼话骗你。况且,你既助我挡赶官场小人,我便助你护佑她,应诺之事,我蒋事珖只会尽心竭力。” 生意场上见过多少牛鬼蛇神,沈盈风识人之术登峰造极。 他早把蒋事珖此人看得一清二楚,此人品性端正,简直刚正如石,他说的话,没有过一句虚言。 可正因这些话自他口中说出,才如此令人匪夷所思。 沈盈风思量许久,起身对蒋事珖道:“此事多谢事珖,息息既不反感你将真相告予我,必也在等我主动问询。若她真有此本领,这些年是我疏忽了,或许我们这些年为其求长寿之路也跟着走歪了,现下,我……” 蒋事珖抬眼,锐眸平静:“盈风自去,我在此处时辰不短了,先走。” 沈盈风浅作了个揖,抬腿往外走,忽而又顿下,转身待好友道:“息息那夜既用的上你,或许你身上也有些自己都不知晓的本领,不若我们一起?” 蒋事珖已起身,闻言,起身的动作一滞,但他很快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平声道:“不必,我知晓亦无用。廷尉只断人间冤。” 更何况,沈盈息待他的厌烦,他还看得清楚。 他们兄妹谈心,他一介外人,前去不是更惹人厌烦。 蒋事珖对沈盈风颔首:“我先回了。” 沈盈风点点头,不再多留:“改日我们淮香楼再聚。” 蒋事珖应下,提剑离去。 院门口两个侍卫左右随行离开。 待众人离去,沈盈风原地思量了半刻,终于往沈盈息的院子走去。 他边走,边吩咐奴仆道:“将晚饭送进家主的院子。” 到了沈盈息院门前,沈盈风忽而再次停下。 束发冠下,玉润温和的一张俊容舒展又严肃,严肃又舒展,还是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见妹妹。 因太过慎重,反而愈发纠结,在外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沈大少爷,罕见露出苦恼的神色。 待沈盈息出来,见着的就是一个纠结烦闷的哥哥。 “……哥,你干什么呢?” 沈盈风陡然回神,干笑一声,“没,息息这是要出门?” 他借着抬眼看天色的动作,恢复了温柔浅笑的镇静模样:“嗯,天色不早了,这时出去玩什么,不然,让哥哥陪着吧?” 沈盈息好笑地看着在面前变换脸色的男人,“哥哥,你直说吧,来找我干嘛的?” 沈盈风一愣,紧接着无奈地笑了,他揉了把沈盈息的头发,笑叹:“又被息息看出来了,哥哥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呢?” 沈盈息双手握住男人劲瘦手腕,把兄长的手从头顶拽下,笑容在晚霞余晖里鲜亮得不行:“那还能为什么啊,全仗哥哥根本不想瞒呗。” 不然就凭沈盈风这样十五六岁就镇压家族动乱的人,能在她面前露馅? 沈盈风闻言,嘴边笑意加深,他牵过少女的手,往院内走去:“在这世上,也只有息息是哥哥最不想瞒骗的人了。” 兄妹二人坐至院中石桌旁,沈盈风伸手抚了抚妹妹莹润的脸颊,目光柔波如水:“所以,息息也不要瞒哥哥,好吗?” 沈盈息的笑淡了一瞬又凝起来,她笑眼弯弯,看向沈盈风:“这么说,刚才在哥哥院中的果然是蒋事珖了?” 沈盈风嗯了声,他当然没错过沈盈息那一瞬的神情变化,他不由自主地将握着少女的手掌收紧,“息息不喜欢,不喜欢哥哥问的话,哥哥就不……” 沈盈息知道蒋事珖来过,也就做好了把香料铺之事全盘托出的准备了。 不成想沈盈风要终止这个话题,她一愣,看向兄长的脸,发现他神情复杂。 杂糅了担心和爱怜,隐约地还能见着……一丝恐惧。 她从来没有见过沈盈风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恐惧? 她哥哥在得知父母双亡的消息时,都没露出过这样……不安的神情。 因为什么。 沈盈息大抵了解,十几年来都知根知底的妹妹,半年不见就能见鬼除鬼,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挺够不可思议的。 “哥哥……” “抱歉,息息。”沈盈风垂眸,“哥不是想故意让你不开心的,我是……” 高大温和的男人忽而嗓音低哑,“那种事听闻很危险,你受伤了吗,息息?” 沈盈息哑然,望着沈盈风半晌,默了下,道:“什么呀,哥哥你已经知道了啊。” 沈盈风握紧沈盈息的手,“知道一点,但哥哥还不知道息息……受伤了吗?这种事容易受伤吗?息息什么时候?” 沈盈息无可奈何地叫停:“好啦好啦,我来说,哥你别问了,我来说吧。” “不过,”她留了个心眼,“作为交换,哥你也应该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我的秘密?” 沈盈风的眼神闪了下,“我能有什么秘密。” 沈盈息见他不配合,从沈盈风手里把手抽出来,佯装生气:“哥哥还把我当小孩吗?你那天回来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这几天,我好几次看见你和一些外来的人神神秘秘聊事情了,一定是秘密!” “而且!”她站起身,直视沈盈风的眼睛:“还是关于我的秘密!”
第17章 已经瞒了十五年了。 沈盈风终于在妹妹的逼问下瞒不下去了。 他望着沈盈息半晌,转而长叹了一口气。 “哥哥叹什么气?” 沈盈息又坐回沈盈风身侧,双手握着男人手腕,仰面好奇:“什么样的秘密,说出来会死人的严重?” 沈盈风伸手,温暖干燥的掌心抚着少女娇嫩的面庞,他声音微沉,让人觉得像在听一阵拘在云翳中的风声,“怎么会死人呢,谁都不会死的。” “……关于我的秘密,”沈盈息眨眼,“关于我会死的秘密?是吗?” “……” 脸上迅速地闪过一丝愕然,沈盈风或许都没料到,他苦苦隐瞒了十五年的秘密,今朝竟被妹妹三言两语解了出来。 错愕过后,他俊美的面容上便泛起深深的痛苦和无力。 不过这样深重、令人一眼难过的神情也只出现了两三秒。 沈盈风很快恢复了平常神情,温温柔柔地笑道:“息息别笑着说这种可怕的事情啊,而且怎么会死呢,息息活活泼泼过了十几年,病都少生,所以预言当不得真的。” 沈盈息打量着兄长镇静,但还看得出是佯装轻松的脸,眯了眯眼,“哥哥,你直说吧,你是不信什么道什么佛的,所以预言,是谁给我定的预言?” 预言是什么或许不重要。 能让沈盈风信以为真的、道出预言的人很重要。 沈盈息在前往修真界之前,于凡间扎扎实实过了一年,彼时她灵力四溢,四处除祟,引得众凡人拜她,她说什么话,凡人都信。 照如今情形,沈盈息很难不想到,当初给自己这具凡人身子预言的人,也是个修士。 还是个刚修道不久,不懂得遮掩、不熟悉修真界规则的初学小修士。 沈盈风沉默半晌,抱住沈盈息,侧脸贴着少女温热颈侧,低声道:“一位仙人,你刚出生时她降在院内,我亲眼瞧见她与爹娘道,你有灵根,但看能不能活过十七,若能,便可前往天中修真道,若不能……” 言犹未尽,沈盈息已明白了。 这世间凡人修仙很难,若想测有无灵根,非得历经一遭生死不可。 而且世间万万人,能知道修真界的存在的,非掌握着顶级权势者不可。 她倒没料到这具凡人身子还能有灵根。 无从查之。 只好一侧抱着兄长安慰,一侧唤出系统来问:“我怎么不知这具身子有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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