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楠思的婚事。” 两人都沉默了几息。 容初接着道:“你季叔不在丹阳,婚期应当不会定的那么快,你若不想自小看上的媳妇儿就这么跟别人跑了,就早点回来。” “恩……” 母子两一个滔滔不绝,一个时不时应上几句,就这么消失在了回廊中。 * “主子。”青帆候在苏淮卿的房前,显然有话要说。 苏淮卿刚送完母亲回来,神情略显疲惫。 他捏了捏眉心,问道:“什么事?” “醉仙楼的那位……派人来传话,说是想见您一面。” 苏淮卿的动作一顿。 许知意?对了,他之前将她救出来后记挂着思思的情况,将她放在地上就走了。 不过那会儿醉仙楼的掌柜、伙计也在场,应该不会就那么放任自己的幕后东家躺在地上不顾。 “你找人去回个话,就说明日就启程了,有什么话,到了临州后再说吧。” 青帆犹疑了。 苏淮卿瞥去一眼,“怎么?” “那人还说,她家主子受到了惊吓,此行想与您一道赶路。” 烦躁的情绪爬上了苏淮卿的心头。 许知意似乎仗着自己是师父的女儿,提出来的要求越来越过了。 “你亲自去传话,就说此行我会与护国公一道,没精力顾虑她的安危。以她醉仙楼的声势,若是请不来能够护她安危的护卫,就别跟着去临州了。” 青帆垂首作揖,面露几丝快意,“是。” 青帆走后,苏淮卿步入了屋内。 他来到桌案前,这才将藏在袖口中的木盒子给取了出来。 他将盒子轻轻放在了桌上,立于桌案前凝视了好一会儿。 当年思思离开边城后,起初还会来几封信件,他也回了信。 没多久便杳无音信。 他起初以为是思思疲于适应丹阳的生活,这才怠慢了儿时的友人。 他来到丹阳后,才明白是太子在从中作梗。 苏淮卿颤着手抚上了盒子的表面,原来过去这几年,思思不仅坚持给他写信,还写了那么多…… 他将盒子缓缓打开,取出了最上面的一封信。 ——“我打算尝试接受太子殿下了。” 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是思思写下的最后一封信,之后她便将所有的书信都一并封存于地下。 苏淮卿将厚厚的一叠书信都拿了出来,取出了最底下的那封。 ——“丹阳的礼法好生复杂,丹阳的人际圈子更复杂!我还是怀念和你在边城自由自在的日子。上封信寄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回信?” 他按照顺序从底下一一抽出书信。 ——“太子殿下也不知道看上了我什么,每次看我的眼神就像要把我吃了一样,瘆得慌!你真的该来感受感受这人有多讨厌……快回信!” 苏淮卿蹙起了眉,皇甫临渊竟然在那么早就盯上她了? ——“父亲的身份地位摆在那,我身为他的女儿,只能收敛所有小性子,好好做个丹阳贵女咯……羡慕你,在边城一定很快活吧?” 并不快活。刚分别的那阵子,她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各处,挥之不去。 苏淮卿一连又读过好几封信,大抵是在分享丹阳的日常生活,其中含着不少抱怨的话。 他弯了眉眼,这样的思思,才和当初刚离开边城时的那个鲜活的她对得上。 ——“你为什么要把我的信都退回来?我这才离开一年不到,你就急着和我划清界限了?好吧……或许是送信的人出了什么差错吧。” 这封信看到一半,苏淮卿的手略微一顿,抚上信纸中心那颗明显的泪痕,心里抽痛了一下。 她写这封信的时候,哭了? 他接着往下看——“我今天被欺负了,但是为了不给父亲惹祸,我只能笑着说没关系。呜呜呜,可是我的膝盖真的好疼……若是你在丹阳的话,定然有的是法子帮我收拾回来吧?” 苏淮卿握紧了拳,何止会帮她收拾回来?还会帮她十倍百倍地奉还! 他又抽出下一封信。 ——“我今日同兄长说起了你,他说若是你以后来丹阳,一定要见上一面。可怎么办呢?你连信都不肯回我……若是再见面,说不准会把我当做生人吧?” 苏淮卿抿了抿唇,加快了翻阅的速度,一封接着一封,全都是她的日常琐事,总会在最后提起他。 ——“今日的礼法课好难!听说你去外边游历了,怪不得收不到我的信。好吧,原谅你了。” ——“世家圈子里面的每个人都惯常挂着假笑,看不出半点真心,没劲儿……你快回来吧,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 ——“今日又有一位世家公子在偷瞄我,我大胆看了回去。唔……没你好看。” ——“今天的月亮好圆呀……我想你了。啊,我是指想念你做出来的花茶。” 苏淮卿提起指尖,眷恋地摩挲着‘我想你了’这四个字,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他曾经质问过季楠思的话回荡在耳边。 ——“我自认凉薄,可你骨子里却比我更为凉薄。你口口声声说要嫁予我……你爱慕我吗?你说想让我做未来夫君,是出于爱慕吗?” 这厚厚的一叠信,封封不提爱慕,却封封含着爱慕。 这么依次读下来过后,苏淮卿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伏在桌案前的倩影,时而愤怒,时而欣喜,时而悲伤,时而苦恼。 她就这般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写在了信中,与那个身在远方的牵挂之人分享,哪怕那个人从始至终……没有给她半点回应。 原来……她只是太迟钝了,并不知道那份感情是什么。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和他是一样的。 苏淮卿懊恼地埋首在了这些书信当中,眼尾泛着鲜明的红意。 他后悔自己曾经质疑她的心意,后悔自己错失了那么多次机会,后悔自己从来没有好好正视过他与她之间的感情。 现在……还来得及吗? 苏淮卿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些书信一一按照顺序放回盒子里收好。 无妨。 待临州的事情处理完,他会回到思思的面前,下跪也好,祈求也好…… 到时候他若是愿意将之前的顾虑、所有的原委和盘托出,她会不会原谅他这段时间的犹疑不定,会不会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重新接受他,在往后的日子里都陪在他的身边? 一想到这,苏淮卿的心头颤意不止,夹杂着不敢再继续想下去的酸涩、惶恐。
第81章 夜色如墨,皓月被层云遮了个严实。 东宫,太子寝殿内,皇甫临渊身着素白常服,立于一张铺有黑绒布的长案前,案上摆放着一个牌位,以及几盏微弱跳动的烛光。 牌位上刻着四个大字——‘爱妻楠思’。 季楠思站在皇甫临渊的后方,身子呈半透明状,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一时间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大致看清牌位上写了什么,不解地走了过去。 她越过皇甫临渊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完全没看见她一样。 季楠思瞥了他一眼,视线重新落回牌位,伸手想要触摸那上面的字,指尖却畅通无阻地穿过了牌位…… 她盯着自己顿在牌位上的手,思绪刹那间清明了不少。 她明明记得自己今日在醉仙楼受到了重创,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床上休息吗? 季楠思转头环视了一圈,终于想明白了目前的处境。 她又做梦了……梦到了前世死后成为一缕幽魂时的事。 那段时间的记忆对于重生之后的她来说分外模糊,现下难得又做了这种梦,可得好好将梦中的场景给看真切,将期间发生的对话都给尽力记住! 季楠思转眸看向皇甫临渊,后者正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桌上的牌位, 良久后,他抬步上前伸出手,指尖轻柔地勾勒着牌位上的字,缓缓启唇。 “孤让害死你的人都给你陪葬了。” 季楠思拧起了眉。 害死她的人? “那罪妇临死之前竟还质问孤为什么……” 皇甫临渊的手顿在了‘思’字上,眼底的狠厉暗芒一闪而过。 “他们一家害得孤不得不亲手灭了护国公府,害得孤与你心生嫌隙、将你锁在身边也永远得不到你的心……” 他猛然握紧了牌位,语气愈加森冷,“他们还害得孤不得不亲手将你送去东桑和亲,让孤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客死他乡!” “他们该死!都该死!” 牌位被握出了些微的响动声,皇甫临渊听到动静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慌乱松开手,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他魔怔地将牌位抱在怀中,跌坐在地,轻言细语,“对不起……孤太激动了,孤不是故意要弄疼你的……你原谅孤好不好?” 季楠思蹙着眉立在一旁,默默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虽然她也有个大概的印象,但没想到皇甫临渊在她死后竟疯魔成了这副样子。他身为西丹储君,就以现在这种状态登基称帝,只能说西丹的将来……堪忧呐。 关于皇甫临渊,她没再想那么多,而是将重点放在了他之前的话上。 刚刚他口中的那个罪妇,应当指的是苏伯母。 在他看来,前世国公府的灭门,她的惨死,全都是因为永安侯府吗? 所以他才要杀了永安侯府所有人……? 就在季楠思分神之际,方才还抱着牌位的皇甫临渊抬起了眸子,直视她而来,起初先是顿了一下,随即眼底骤然涌上了错愕。 “楠思……?”他直勾勾地盯入了季楠思的眸子,不敢置信地喃喃出声。 季楠思回过神来,和他对上视线,也是一怔。 什么情况?他看得见她了? 随着‘哐当’一声,皇甫临渊怀中的牌位摔落在地。 他颇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子,满脸惊喜,眼角含着热泪,“楠思!楠思!你来看孤了?” 眼瞅着他越来越靠近,季楠思下意识朝后退去,出于本能地抗拒着。 “楠思,你别走,要走的话,带孤一起走!” 疯了疯了……这个人是彻底疯了! 季楠思还想再退,双脚却如同千斤重,再也提不动半步。 皇甫临渊已然逼近眼前,如同饥渴了许久的饿狼,眸中闪烁着瘆人的寒光,似是想将好不容易才发现的猎物即刻拆骨入腹。 季楠思双手护住了头部,埋下头不敢再看,惊呼出声。 “不要!” …… 皇甫临渊的话语声在一瞬间远去,周围没了声响。 季楠思似有所觉,护住头部的双手脱力地垂落了下来,右脚传来的钻心痛意提醒着她这会儿已经从梦境中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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