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郗道岷的手臂扬起,最终却只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他呵呵阴笑了几声,“我看你是死到临头,还犹然不知,真是与你阿娘一样的蠢货!” 郗瑛失望不已,搭在身前的手,缓缓垂落。 郗道岷身形高,有护卫在身边,她就是有刀,也不是他的对手。 郗瑛从李夫人处,大致得知了杨夫人之死的缘由,再次说出来激怒郗道岷,等他动手,便是她的绝佳时机。 不过,既然郗道岷盛怒之下还是收了手,至少他不敢动郗瑛,她的性命无忧。 “为何?”郗瑛真正疑惑了,问道。 “呵呵,为何?”郗道岷不屑地笑,真个人都逐渐变得扭曲。 “你阿娘不守妇道,出嫁从夫,她在自寻死路!” 郗道岷恨恨盯着郗瑛,看着她肖似杨夫人的眉眼,尤其是她看自己的眼神,活脱脱像足了当年的杨夫人。 当年的她也这般看着自己,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他却知道她看不起自己。 她向来清高,成亲后也不冷不热,就算生了女儿后,她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何况,他何错之有?! 宁氏支持太子,他支持秦王。都是为了从龙之功,权倾朝野,又孰高孰低了? 杨氏却不耻他的作为,以为他背信弃义,陷害忠良,真正是无知妇人,还想着去高密。 夫妻本该一体,妻为夫贵,如果她不这般,跟着他享受风光权势,如何能命丧黄泉? 终究还是蠢,生的女儿也蠢不可及! 郗道岷后悔无比,当年就不应该一时心软,听李夫人的话除掉她,以绝后患。 宁氏风光无俩,仗义疏财,结交各路人马,从三教九流到读书人,都被悉数收买。 那又如何呢?成王败寇,最终还是被流放北地,宁氏轰然四分五裂! 哪怕宁氏夺取*了江山,亦不过是反贼而已,江山得来名不正言不顺。 宁氏当年造反的罪名,子子孙孙都休想摘干净! 郗瑛见郗道岷的神色变幻不停,将错误都推到了杨夫人身上,大致猜测他估计有一堆自己所谓的理由与苦楚,为了家族,为了子孙后代,为了郗氏,他有万般的不得已。 至于宁氏的覆灭,郗瑛并不在意真相。谁对谁错,早已没有追究的必要,毕竟宁勖已经打到了京城,大夏的皇帝已经拿出了江山社稷做赔。 一旦京城被攻破,郗氏也会付出代价。 男人要不世之功,要扬名立万,在这条路上,总有无数的鲜血枯骨。 原身与杨夫人,便是这条道上的鲜血与枯骨。 杨夫人早已做古,如今被献祭的是她。 既然是郗氏之间的仇,郗瑛愿意他们自己解决。 郗道岷不屑一顾对着郗瑛,下令道:“带走!” 另有眼生的粗壮仆妇上前,曲了曲膝便要来搀扶郗瑛。说是搀扶,也是看守。 郗瑛挥开她们的手,道:“我自己走!” 仆妇倒没再动,只虎视眈眈盯着郗瑛。有几人前去抓红福,她大喊起来:“你们抓我做甚,放开我!” 郗瑛立刻厉声道:“放开她!” 无人肯听郗瑛的话,郗瑛道:“要生不容易,要死还是简单。你们不放开她,那就从我尸首上踏过去!” 郗道岷几乎咬碎了牙,他这才斜了红福一眼,见不过是个粗鄙的婢女,随意抬了抬手:“放开她!” 仆妇放开了红福,她吓得簌簌发抖,马上哭着跑到了郗瑛的面前。 郗瑛对她笑了笑,抬手理着自己的衣衫,按了按衣袖,对她道:“红福,这一路我们相依为命,此次一别,不知可还有相见的时候。道别的话,我就先说了吧。你稀里糊涂掉下山崖,好不容易活下来,下山去吧,以后也好好活着。我也不知能帮你什么,只能让你不死在我眼前了。” 红福望着郗瑛的动作,上前替郗瑛理着衣袖,哭得泣不成声,不断喊着七娘,“我先下山去了,我好好活着,七娘你也好好活着。” 郗瑛挥手道:“去吧,夜里黑,下山时别摔着了。” 红福顿了下,呜呜哭个不停,郗道岷已经很是不耐,郗瑛催促着她走,“去吧,别哭了,仔细脚下的路。” “嗯,七娘小心,以后我再伺候七娘。”红福难过不已,狠心转身,脚步越来越快,小跑着出了禅院。 郗瑛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红福消失在黑夜中。她看上去云淡风轻,心里也不免浮起伤感。 两人早就有默契,红福看到郗瑛按衣衫,便清楚是用夹衫里面的金银珠宝在提醒她,要听话下山。 有大黑他们在后山等着,适逢乱世,红福究竟能走到哪里,郗瑛也无法预料。 此次分开,可能真是永别。 不过,郗瑛不能带上红福,她必须走。 几个仆妇婢女上前,前后簇拥着郗瑛,上马车离开了寺庙。 两个粗壮的仆妇在车厢里守着郗瑛,她们不苟言笑,一左一右将郗瑛夹在中间,生怕她飞走了。 夜色中,马车晃动,外面马蹄阵阵,在马车周围响起,偶尔有火把的光,从车窗缝隙中闪动。 郗瑛干脆闭上眼养精蓄锐,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一个仆妇先下去,紧张守在车厢门外,另外一个仆妇垫后,郗瑛被押着下了马车。 郗瑛四下张望,她不知自己是回了京城,还是在京城外,马车停在一间陌生的宅邸前,门口黑漆漆,只有两盏微弱的灯笼照着。到处黑影重重,应当是禁卫森严。 马车外立着护卫,有领头模样的汉子上前,指挥着仆妇将郗瑛送到了后院,进屋后,仆妇点亮了一盏灯,门便砰地关上了。 郗瑛借着昏暗的灯张望,屋中家什齐全,冰冷中带着一股霉味,应该许久未曾住人了。 路上未曾歇息好,郗瑛也不吵闹,到东屋榻上和衣躺下,屋中太冷,她迷糊了好一阵才睡了过去。 天一点点亮起来,仆妇开了门,送了水与吃食进来。郗瑛头疼欲裂,她洗漱了下,虽然没有胃口,强撑着吃了一些。 仆妇来收拾碗筷,郗瑛道:“我要被褥,薰笼。” 仆妇犹豫了下,她不敢做主,一言不发出了屋。没多时,便送了薰笼与被褥进屋,顺便将屋子洒扫了一通。 郗瑛不动声色看着,看来估计她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除了门关着,连窗棂都被钉死,只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庭院。 庭院光秃秃,太阳从青石地面缓缓移动,最后照着大半的院落,红色斑驳的墙柱。 郗瑛看了一阵,便躺回榻上,只脱了外衫裙,依旧穿着自己的夹衫,盖上被褥重新睡了过去。 屋中温暖起来,郗瑛睡了一个好觉。到中午醒来后,她精神恢复了些,用完午饭后便在屋中来回走动。走得累了,又回去榻上躺着。 在只能看到一线光亮的屋中,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郗瑛以为自己能趁机琢磨退路,生机,或者其他。 比如对未知,不确定,以及死亡的恐惧,她发现自己脑子空空,什么都想不下去,只能数着黑夜白天,等待。 郗瑛在屋中吃吃睡睡了两日,这天晚上,她在睡梦中,被打斗声惊醒,陡然坐起身,将短刀藏在了衣袖中,飞快下了榻几,藏在了门后。 惨叫声四起,郗瑛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气,听着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几乎跳出了胸腔。 怦然一声巨响,正屋门被一脚踹开,一道黑影立在屋中央,左顾右盼之后,大步朝东屋走了过来。 “七娘!” 听着熟悉急迫的声音,郗瑛的双腿一软,几乎摔倒在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紧拥在了怀中。
第55章 一并做个了结 惨叫声渐渐消失,四周重归宁静。 心咚咚的跳动,急促的呼吸,带着颤抖害怕的呢喃,浓烈的怒意杀意,淡淡的血腥气,充盈在黑暗的屋内。 如往常那样,沈九像是要将郗瑛勒进骨髓里,他的双臂很用力。郗瑛浑身被勒得生疼,她挣扎了下,怀抱她的手臂慌忙松开了。 “七娘可是受伤了?可有吓着你?”沈九一叠声问道。 “我没事。” 虽先前已经答过,郗瑛还是耐心回答了,拿火折子点亮了灯。 屋内亮起来,郗瑛这才看清沈九,打仗辛苦,她已经有所预料,还是被眼前的沈九吓了跳。 胡须拉渣的脸,眼眶深陷,衣衫凌乱皱巴巴,上面布满一团团黑褐,紫红,朱红。 郗瑛轻轻垂下双眸,没去看那些刺眼的痕迹,摸了下茶壶的水还温着,到了盏递过去:“坐吧。” 沈九在榻上坐下,一口气喝完了茶,自己提壶再倒满了,连着将茶壶的茶水吃得精光,方放下了茶盏。 郗瑛被关着,平时的一应吃食茶水都是仆妇送来,她端着茶壶,转头朝外看去。 “对不住,七娘可是要喝茶?我去给你拿来。”沈九见状,忙起身要朝外走去。 “你歇会吧,我不渴。”郗瑛放下茶壶,沈九看了看她,歉疚地坐了下来。 红福这时还不见身影,郗瑛忍不住急了,问道:“红福呢?” “她在吴江城。大黑他们带着她来,听到她说七娘被关了起来,性命堪忧,我便来找你了。” 沈九打量着屋子,冷清空荡,甚至比不上羊肠巷他的破屋。郗瑛身着粗布衫裙,她怕冷,屋内的薰笼炭火熄着,门窗紧锁。 思及柔弱孤单的她,这几日该如何吃苦受罪,担惊受怕,沈九心疼得抽了抽,手紧握成拳,骨骼都咯咯响。 “我见到红福独自来到吴江城,就知道大事不妙,当时无比后悔,怎地没带上七娘一道前往吴江城。要是七娘出了事,我” 他说到这里,止不住哽咽了下。懊悔翻江倒海涌来,抬手狠命捶了下榻几,木榻吱嘎作响。 “没事,你来了就好。”郗瑛听到红福没事,长舒了口气,看向沈九布满伤痕的手,心又堵又闷。 沈九的神色松弛了些,难得夸赞了红福一句:“蠢婢女还是有些用处” 郗瑛一眼瞪去,沈九忙低下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听到沈九急着来找她,估计他还没用饭,便道:“你饿了吧,还有你的那些亲卫你让人去灶房烧水,弄些吃食来。” 沈九自然是郗瑛吩咐什么就是什么,他打了个呼哨,阿奴像马一样飞快跑了来,他交代了几句,阿奴忙退下了。 郗瑛见阿奴也瘦了不少,一身的疲惫,心情愈发沉重。 没一会,阿奴送了水炊饼进屋,沈九洗了手脸,实在是饿极了,将堆得高高的一盘炊饼吃得干干净净。 郗瑛静静望着沈九,用过饭食,此时脸色好了些。 吴江城守得不容易,还要分神来找她,就是铁打的身子都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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