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个人。
第83章 “谢公子, 你可还好?” 董越岭看着谢流忱那双哀恸难抑的眼睛,总觉得他似乎既恐惧又悲伤。 转瞬间,那怪异的神色便消失了。 “谢公子?”董越岭又问了句。 谢流忱面露些许茫然, 微微坐直身体, 见董越岭不是先前那群没有眼色,胡乱起哄之人里的一个, 便真心实意道了句:“多谢, 我无碍的。” 他轻蹙起眉, 方才脑子似乎空了几瞬, 他根本不知董越岭是何时走到他旁边的。 他动了动手, 想将怀里按着的匣子放好,以免再出现这种情况时,匣子从身上摔下去。 低头一看, 却发现自己手中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匣子。 这次他是真的怔住了。 他实在无法解释这种状况,只得归咎于此处空气烦闷,才会使他两度失态。 他起身走到望月台上, 眺望远处山林间跑马的游人, 视线下移,便是浊浪奔涌的盛安江。 董越岭也走了过来,在他近处一同赏景。 方才他扶住谢流忱时, 谢流忱对他态度友善,与对旁人的戏弄不同,他心里很是受用。 董越岭的眼神不是很好,但他也能看见江对岸, 十七、八个少年人正骑着马,飒爽利落地打江边而过。 他连连感叹:“真是恣意快活啊。” 董越岭因为自己手脚笨拙, 不善弓马骑射,一直都很羡慕骑马骑得好的人。 眼前这么一群呼朋引伴的少年人,满身的蓬勃朝气,更是让他艳羡。 他像他们这般大的时候,也很想和身手好的同窗来往,一同游玩。 那群骑马的少年人往东而去,董越岭随着他们换了个观景的位置,想凑近多看一会儿。 没留神地上有一小滩水,他踩了上去,立刻滑倒,双手伸直向前一送,一把将谢流忱给推下了楼。 望月台上陷入一片死寂,而后便响起了董越岭的大叫声。 他冲进屋内,不敢说是自己把失手把谢流忱给推了下去,只敢说谢流忱不慎落水。 所有人都听得呆住了,面上惊恐之色满溢,这可怎么和谢家交代啊。 很快有人大叫着扑到围栏边,一边寻找谢流忱落在哪儿了,一边对着仆从大喊:“快救谢大人!快去!天啊,怎的连个影子都寻不见了!” 月白色的衣袍在滚滚江水中只漂浮了一瞬,转眼就被浪潮吞没,再不见半点踪影。 —— 鎏金香炉徐徐吐着轻烟,屋中的香气越来越浓。 谢流忱被香气和血气熏得几欲作呕,艰难地抬了抬头:“好疼……” 崔韵时坐在高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当然会觉着疼。 不说他在江水中被冲了那么远,在礁石上不知撞了几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都数不过来,光是现在,他的身上都不断往外淌血。 而她没让人给他清理伤口,也没给他止血,只拿了一副镣铐将他锁了起来,他连躺都躺不下去。 自然是疼极了。 一切都是天意,先前三个同窗因琐事打了起来,不知是谁先失了神智,开始往另外两人脸上扣马粪。 总之场面很快变得不可收拾,其余人全在劝架,她不想和身上有马粪的人说话,偷偷溜走,寻了个无人之处躲躲清净。 于是便在岸边捡到了已经死了,但等一会儿就会活过来的谢流忱。 她当即将他五花大绑,往马车中一塞,带来了自己的私宅。 她直觉自己被一箭射死这事一定与谢流忱有关,虽然不是他亲自动手,但事情多半因他而起。 她心情好的时候会比较讲理,但面对谢流忱的时候,她心情都不大美好,所以不需要讲道理,抽他两下出气就对了。 谢流忱只觉身上的痛楚越来越剧烈,他不知自己是痛得越来越清醒,还是因为清醒了才会越发的疼。 除了小时候身子弱,时常患病,长大后他极其注意爱惜自身,从没受过这样的罪。 眼眶发酸,他情不自禁掉了几滴眼泪,有些心疼自己。 他动了动手脚,猛然被两股力道拉扯回去,撞在一堵墙上,铁链撞击声不绝于耳,震得他四肢发麻。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立刻收起眼泪,望向面前之人。 他的目光像是冻结的雪层,冰寒刺骨,要在她身上划出伤痕。 这瞧不起人的眼神,可真是前所未见。 只这片刻的对视,崔韵时便知晓眼前这个不是上辈子的谢流忱。 即便是上辈子的他,也从没这么看过她。 毕竟他是怨恨她,而非看低她。 崔韵时怪笑一声,她坐着的这把椅子很高,她翘着腿,脚上穿着在屋内行走时的软底绣鞋。 现在这个姿势,她的鞋尖只需轻轻一抬就能挑起他的下巴。 她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踩得他不得不屈膝跪地。 谢流忱不知这女子怎有那般大的力气,一只脚踩着他,仿佛一座山一样把他摁了下去。 肩上的痛处被她重重按着,他闷哼一声,死咬着牙不肯发出惨叫。 见到他这傲气的模样,崔韵时发自内心地开怀一笑。 好生气是不是,还有更生气的呢。 崔韵时用鞋抬高他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下。 “谢大人,你这个模样,真是别有一番韵味啊。” 崔韵时早从上一个谢流忱那里掌握了对付他的办法,他要脸面,受不得屈,更听不得作践他的话语。 “你是何人,绑了我来,究竟想做什么?” 谢流忱目光在屋内陈设和这女子身上一转,很快得出几个结论。 家具是京郊特有的乌玉木制成,他多半还在京城之中; 举止仪态都受过教导,此人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但其父或者其母的品级不会太高; 她会武,武功还相当的好,因为靠着椅背踩着他的肩膀,这个姿势很难发力,她却一直懒懒散散的,腰腹也很有力量,起身的姿势和寻常人不一样; 袖口沾着一点墨汁,从气味可以分辨出,是国子监常用的陈香墨,所以此人还在国子监就读。 他想起在春风楼上时看见的那群少年人,她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若是从这逃脱,几项条件叠加,很快就能框出目标。 崔韵时自然知晓他在看什么,可是看穿了也没用。 “我姓崔,崔韵时。” 谢流忱的心微微一沉,名字都敢告诉他,看来是不打算放他走了。 崔韵时从身后摸出一条马鞭,鞭梢蹭着他的喉咙,哗哗两下就将他的衣裳挥落。 谢流忱顿时惊慌失措:“你……你……” 真是无耻。 他想要遮掩,可是双手被铁链束缚,动弹不得,只能尽量侧过身,聊胜于无地躲一躲她的视线。 “哎呀好放浪啊,怎的如此不知检点,被人脱了衣服也不知道赶紧披上,还光着身子叫人看,我家中若是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要赶紧绞了 头发送去做和尚。” “肌肉练得这样分明漂亮,是不是就等着勾引女子?自小学的男德都忘到哪里去了,你们南池州不教这个吗?” 崔韵时的目光故意在他的胸膛小腹来回打量,因为气愤,他未受伤的肌肤上泛起淡淡的粉色。 谢流忱羞愤交加,完全不能忍受自己在陌生女子面前衣裳尽褪,被当作玩物欣赏。 可这女子显然是在刻意激怒他、轻辱他,越是如此越不能让她得逞。 他重新平复情绪,对这人视而不见,她若有什么目的,自然会忍耐不住,主动暴露。 崔韵时看到他这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样子便生气。 她死得太快了,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将死之时那种冰冷的绝望感让人难受。 可惜这不是上辈子的谢流忱,否则便能问出她是如何死的。 她就算死也不能做个糊里糊涂的枉死鬼。 眼前这个虽然什么事都没有做,可她忍不住就要迁怒,抬手就是一鞭,抽在他胸口。 就算他不是那个谢流忱,可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若是一切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来,他还是会那样对待她。 所以他也算不得无辜。 谢流忱试图躲避,铁链被晃得直响,却根本动不了几步,只能直挺挺地被她抽了两鞭子,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脖颈上青筋乍起,却仍是一声不吭。 崔韵时心想他倒是很知道痛,一点都不像上辈子那个,屡屡往她刀上撞,一点都不怕死,让她大多数时候都对他无计可施,让她生气。 看看面前这一个,崔韵时又气又觉得爽快,嘲笑道:“怎么这般不高兴,原本再过上几年,你可是要口口声声说爱我,很愿意被我抽两下的。” 谢流忱撑过这一阵钻进骨子里的剧痛,缓缓坐直身体。 他沉默片刻,而后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好像这辈子都没听过这般好笑的事。 他问:“这位姑娘,你绑了我来,是因为爱慕我爱到疯了,所以反过来以为我会钟情于你吗?” 他轻嘲道:“别做梦了,天塌了都别妄想我会喜欢你。” 别说他不曾对任何人动过念头,就崔韵时这种货色,他死都不会喜欢她的。 屋中安静许久。 “说得好,”崔韵时油然而生一种欣慰,“你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然后抬手又是使上全力的一鞭。 谢流忱满腔怒火:“为何又打我?” 崔韵时难得看他这般顺眼,解释道:“帮你加固一下印象,往后千万不要食言。” 她啪啪又抽了五下,抽得谢流忱差点想要和她同归于尽,她终于放下鞭子,转身出门。 时辰差不多了,该回房看书,每日都要温温书,才能保持最好的应考手感。 —— 月光入户,照着屋中伤痕累累的男子。 锁链太短,谢流忱无法躺下,只得半跪在地。 自从崔韵时走后,屋中进来两个丫鬟忙忙碌碌,又是往香炉中继续加香料,又是送饭喂饭。 香是让他不适的浓香,配菜是放在碳上持续加热的汤。 谢流忱回顾今日崔韵时的一言一行,不得不承认,她很了解他,熟知他的喜好和厌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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