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你在药库里说的话是真的吗?” 两道话音近乎同时落地,而叶星那道轻弱的声音很快被宴离淮出乎意料的问题所彻底淹没。 叶星动作微顿,定定地看着他。 宴离淮好意地补充了句:“你后悔在五年前留我一命的那句。” 夜晚长风徐徐吹过,空酒囊摇晃了两下,倒在了两人手边,溅撒出几滴水来。叶星想了想,说:“我从没为我做过的任何事感到后悔过。” “最珍惜机会的人却不惜舍命豪赌一场。”宴离淮握着叶星手腕的手缓缓下移,贴上她的手背,“叶星,你当时想的是什么?” “这重要吗?”叶星无声一哂,似是觉得有些可惜:“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来大漠的真正目的。” 宴离淮挑眉:“你会告诉我?” “一物换一物。”叶星瞥了眼被包住的手,又掀眸对上他的目光,“二选一,你选哪个?” 她面上仍是和平常一样的淡然模样,那仿佛浮了层薄雾般的灰瞳敛下了所有情绪。无论她说了什么,话里永远不会掺带任何多余的情感。 她是个天生的冷情者。 “宴知洲铺构的宏图不过是浸泡在血泥之下的牢笼,他根本不值得你为他出生入死地卖命。”宴离淮指尖滑入叶星掌心,“你来大漠的目的其实根本不重要,叶星。重要的是,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叶星看着他慢慢凑近自己。 “不过,比起这些。”宴离淮说:“我更想知道,你那时的真正想法是什么?” “一个恻隐之心的念头要比你这十年来的谋划更重要?”叶星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指间相贴收拢,她低声说:“你想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我可以说给你听。” “我想听什么你都说?”宴离淮看着她瞳孔倒映着的自己,无谓似的笑道:“好啊,叶星,那就说你喜欢我。” 两人近乎鼻尖相碰,呼吸之间纠缠着冰凉的酒气。叶星抽离与宴离淮十指相扣的手,指腹摩挲着他发红的耳尖,“宴离淮,你永远也藏不住自己的想法。在南阳王府也是,五年后的今天也是。” 宴离淮偏头蹭了蹭叶星的掌心,低笑着说:“身体的本能反应,怎么藏——” 叶星微微低头,亲上了他的唇,冰凉的柔软相碰,又在下一刻,一触即离。 “我喜欢你。”叶星指尖划过他俊朗的眉眼,轻轻按着他脸颊处的小痣,“如何,开心吗?” “……开心。”宴离淮扣住叶星的后颈,把她拉近了些,“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就更开心了。” 他盯着她,眼中藏不住贪婪:“可以吗?” 叶星说:“我说不可以,你就不做了吗?” 宴离淮似是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对不起。”他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脊背,贴着她的唇角,呢喃着说:“对不起,叶星。” 清风萦绕着淡淡酒香,叶星在那一刻懒得去细想这声“对不起”究竟是指四年前那场决裂,还是如今这一吻——因为那都不重要了。 她慢慢闭上了眼,任由思绪像沙地里的风滚草般漫无目的地随风飘荡。在每一次酒气纠缠的吐息间,那些烦乱的想法似乎都被一点点丢落在地,转眼间又被另一道掀起的风彻底卷走。 无所谓了。她想。 她走了这么远,谋划了太多事。她步步为营,甚至为此压抑自己所有的情感,她变得不像自己,她甚至从没认清过自己,她究竟是谁? 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死过一次。即便重生一世,殚精竭虑做出每一个选择,也依然会有无数个难以预料的后果接踵而至。棋行于此,她该怎么思考下一步的抉择? 叶星抬手抚着宴离淮的后脑,放纵般压着他吻了回去。 焦虑与绝望彼此联手,带着死亡降临而至。 外面狼群环伺,客栈人心算计。 或许这本就是一场死局,所有人都会死,没人能逃得掉。 即便是死,她也不想在临死前一刻还要做一个神经紧绷的杀人傀儡。 起码在这一瞬间,短暂地让情感压过理智。 直到两人无法喘息,才慢慢分开。她抓着宴离淮的发辫,低头与他额头相碰,薄而淡的唇瓣隐隐泛着水光。 “怎么样。”宴离淮哑声笑了笑,“比起五年前,我进步了不少吧?” “……的确进步不少,五年前你还只会胡乱啃咬。”叶星平缓着呼吸,意味不明地说:“看来在北漠隐姓埋名的逃亡生活,要比在皇城当南阳王府的二公子还滋润。” “都是书册上的知识罢了。”宴离淮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要说实践的话,这还是第一次。” 叶星看他一眼,“……你学东西向来很快。” “我学会的可不止这些。”宴离淮正要再贴近一点,叶星却单手捂住他的嘴,往后推远了些,“等等,外面风大,这个改日再说。” 宴离淮顿了下,便看她动作从容地抽出腰间字条,自顾坐回到一旁。 他挑了挑眉,“……你的喜欢未免也太短暂了吧。” “喜欢这种东西,要靠吸引力才能维持,而吸引力分为很多种。”叶星双指夹着纸条轻轻晃了晃,“它就是其中之一。” “五年前你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宴离淮抬手揽着她的肩,奇道:“看来这五年,你也进步了不少。” “沉洛教得好。”叶星说。 “沉洛应该也告诉过你,吸引力最主要的来源,其实在于外貌本身吧?”宴离淮说:“其他的,都不重要。” “外貌的吸引力我已经试过了。”叶星道:“现在这个东西对我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宴离淮笑笑,“沉洛的那些纨绔子弟的渣男话本,你看了不少吧……” 他话音一止。因为他看到叶星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紧接着,她把其中一张纸条递给他。 “这纸条上面,不是你的字迹吗?”
第028章 028 “毕竟是关乎性命的东西。那人把这纸条塞进了药毒里。”宴离淮耸了耸肩, 说:“根本没法触碰,只能复刻一份了。” “初代药毒一旦沾身,几乎是必死无疑。”叶星问:“他把这毒藏在哪里了?” “瓷器娃娃里。”宴离淮抬手比量了下大小, “为了防止有人拿动时察觉出不对劲, 他还特意往内部填了白泥。” 叶星看着手中的纸条。 这其实是一个堪称完美的伪装陷阱。 就算有人不慎打碎瓷器,发现里面的端倪,也会因为不懂药毒的毒性而贸然触碰,从而导致药毒入血相斥, 全身溃烂而亡。 所以能识破这一陷进的人, 只有南阳王府的训练者和世子宴知洲。 叶星低眸看着字条,这每张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却根本拼不成一个词。她翻动字条,发现就算两张纸拼接在一起, 组合的字也依旧毫无逻辑。 她抬头看他,“……怎么回事?” “顺序错了, 这样看。”宴离淮往旁边稍微挪了挪,让两人形成一道挡风口, 然后把字条逐一在两人之间摆开。 第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蛊。源。 第二张字条写着:毒。蝎。 第三张字条写着:尸。主。 第四张字条写着:宿。狼。 宴离淮伸手在前两张纸条上虚划了道交叉线, 边说:“你看,这样连起来的话就能解释得通了。” 蛊蝎。毒源。 尸狼。宿主。 不过短短八个字, 却让人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尸狼……”叶星缓缓侧首望向远处沙丘,瞳孔深处沾染着秋夜的晦暗, 半晌后,她才沉郁地说出了那个荒谬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外面那群东西, 和世子殿下有关。” 宴离淮看着她的神情, “不止。如果继续往前推测的话,你还会发现更惊人的秘密。” 他将前两张字条推到叶星面前, 点了点第一个词,“你在炼药场见过蛊蝎吗?” 叶星并不了解医术,也没见过蛊蝎具体的样子,只回忆着道:“炼药场里有专门放置药材的地方,不过那地方是重兵看守的禁地,周围设立机关无数,又在半山深处洞穴里。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训练者能靠近过……” “……不对。”她话音猝止,似是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宴离淮,“你说的蛊蝎我好像见过。但种类太多我也记不太清,你知道它大致什么特征吗?” “很小。”宴离淮想了想,竖起两根食指平行比量,“大概这么大。通体黑色,鳞甲波纹处是血红色,触肢很短,尾巴大概有一指长。” 他感受到叶星的目光变得有些微妙,又若无其事地补充了句:“……我在阿娘的手札里翻到的。” 叶星年幼时见过南阳王妃几面,她是非常率性洒脱的人,从不计较那些权贵世家里主母当家时的礼仪规矩,甚至和仆人小厮也能坐在一张桌子上畅聊闲谈皇城里的趣事。她经常会拿着小本子临摹南阳府里栽种的花草,一坐就是一整天。 不过自从宴知洲成了家主后,南阳王府那些颜色奇异鲜艳的花草尽数被换成了清一色的海棠。 叶星没再在这事上多言,思考着正事:“红色鳞纹……我好像见过,但不太确定。”她说:“前几年,世子曾让我派人去江南一带接运一批药材,途中遭遇山匪打劫,其中有一辆车侧翻,木箱里全是这种剧毒蝎子。” 说到这,她忽然又想起了御光派和山匪的联系。 这世间绝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如此看来,御光派的前身八成就是上次那帮劫货的山匪。 难道御光派也和宴知洲有关系? “那多半就是了。”宴离淮似是没察觉到叶星的深思,点了点纸条,道:“按这线索上的说法,蛊蝎很有可能是制作药毒的原料,最起码也一定是初代药毒的原料。至于那群尸狼……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它们之所以刀枪不入,多半也和这药毒有关。” 叶星顿感荒谬,皱了皱眉道:“世子这些年一直待在皇城,就算出城,也都是奉皇命办差……他怎么会在千里之外的大漠训养狼群?” 这简直太荒诞了。 就算是被从小洗脑的训练者,去炼药场时也会因对药毒的恐惧而做出本能抗拒,更何况是操控上百头凶猛残暴的狼群为其试药? 这中间花费的巨额精力财力暂且不提,就算世子本事再高,也不可能在大漠集中几百头狼群试验药毒吧?一旦狼群失控反击,或者冲进邻镇部落,那简直就是屠城灭族级别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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