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陵愕然:“不、不曾有孩子……” 妇人说:“瞧你细胳膊细腿的,你男人舍不得给你吃东西?” 稚陵连忙摇头:“没,我夫君很好……” 妇人低声说:“常大夫医术好,有点儿毛病,他都能看好。妹子,我瞧你就是太瘦了啊……太瘦了。莫不是怀不上,才到常大夫这儿来?” 稚陵才从这妇人口中晓得,这位常大夫妙手回春,最擅长治小孩子的病和……绝嗣。 她顷刻脸上绯红。 妇人低声又问她:“那个就是你男人吧?瞧着人高马大的,长得不错,就是看起来冷了些。年轻男人,肯定不懂得疼女人。年纪大些,才晓得疼人。哎,妹子,长得俊的都花心,你可不能全心都扑在他身上,得自己疼自己哈。” 稚陵见她越说越没有边,连忙找了个借口走开,回到即墨浔身旁,他目光幽幽看她,看得她心虚,只是想到刚刚那个妇人说的话,又觉得有些好笑。 腰身被他一揽。 稚陵疑心那妇人说的话,全被他听到了。 他好半晌才说:“……是太瘦了。” 漫漫飞雪飘落,外头响起梆子声。闹市的喧嚣逐渐静了,稚陵见前边还是排了许多人,担忧道:“回去会不会晚了,下钥了……” 他倒好笑:“他们还敢把爷关外面?” 稚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即墨浔说:“一早就让人排,排到现在。” 眼看就要到他们了,谁知那门里门童打着哈欠说:“都回去罢,今日师父不看了。” 即墨浔脸色一沉:“什么?” 小童叉着腰:“不看了,听不懂?” 即墨浔喉结一滚,压着怒气,旁边侍卫见状,连忙过去说:“常先生再通融一下,我们公子已等了这许久……”
第29章 小童不耐烦说:“通融什么,天王老子来了,我师父也要睡觉了。……” 那侍卫说:“我们出双倍诊金。” 小童斜了一眼:“就算十倍也不行。” 稚陵心里还分个神想,果真是艺高人胆大,有一门技艺傍身,总归底气很足…… 她轻轻看向即墨浔,见他眉眼阴沉,手已按在了佩剑的剑柄上,生怕他下一刻就要掀了这小小医坊,杀个片甲不留。 他从前,无论是杀敌,杀匪,还是杀回上京城,杀他的几位哥哥弟弟,眼都不眨。三四日功夫,血染宫门,他都不曾有一丝动容。 登上大位的初期,指责他的、悖逆他的、不服他的,也杀了许多。那时候,朝野上下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恐怕嗜杀这个坏名声,已经被史官写进史书里了。 也就这两年,他才收敛一些。 她见他的手慢慢攥住剑柄,连忙牵了牵他的衣袖,低声说:“夫君,我来……” 才让即墨浔脸色缓了缓,松开剑柄,侧过眼来望她。 稚陵向前一步,站在这小童面前,微微俯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小朋友,我们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这里,来一趟不容易,是听说你师父医术精绝,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我们慕名而来。就算令师无暇看诊,若能亲眼看到本尊也好,不留遗憾。……” 这小童显然被这样温柔漂亮的姐姐弄得不知所措,脸上一红,咬了咬手指,但态度已没有之前那么不耐烦:“呃,这……我师父他有规矩啊,到亥时就休息。” 小童仰着眼睛,望着面前的姐姐一双黑湛湛的漂亮眼睛,眨了眨,十分可惜的模样,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真的不能再通融一下吗?” 她从怀里摸出两块酥糖,这还是宫宴上她忘了吃的玫瑰酥,献宝一样递到小童面前。 这小童眼前一亮,连忙拿了酥糖,刚要咬,犹犹豫豫的,说:“哎,好吧,那你们进来吧。” 小童在一边低头悄悄啃着酥糖,一边小心用余光瞟着自己的师父,师父打着哈欠,叹了口气:“你啊你啊,管不住你这张嘴。” 小童巴巴儿跑了两步,把另一块酥糖塞到他嘴里,说:“师父,不能怪我,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酥糖!” 这么两块酥糖就收买了他们,稚陵一时也不知该不该高兴。 坐在凳子上,这位常大夫一直打着哈欠,还没有啃完酥糖,她与即墨浔两人只好等候,即墨浔自然极不耐烦,但好歹已经进了屋子,只能耐下性子继续等。 灯火幢幢,她打量了一番,屋子是简陋的屋子,桌椅也是普通的桌椅,但那称药的戥子倒格外精致。 屋中有淡淡的药味,她很受不得药味,呼吸都只好放轻。 胸闷,不知是不是满屋药的缘故,叫她有些作呕,生生忍着。 在外面等时,尚不觉困意,这会儿眼皮子却打架了。她下巴一点一点的,靠到即墨浔肩膀上,才乍醒过来,连忙坐直身子。 那边须发尽白的清瘦老大夫这才瞧了瞧他们两人,随意拍了拍酥糖的糖渣子,问:“你们是来看什么毛病啊?” 几名侍卫门神一样关了门守在门前,即墨浔看了看稚陵,别开目光,说:“子嗣。” 这常大夫打量了他一番,叫即墨浔颇觉不自在。稚陵想,若在宫里,哪有人敢这么看他,莫不是小心翼翼。她轻轻弯了弯眼睛,垂眸笑了笑。 常大夫说:“伸手。” 稚陵想,宫里也绝没有人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的。 即墨浔伸了手,常大夫替他把脉一阵,皱着眉说:“内火炽盛,得吃点去火的。家里干什么的,天天都上火?少年人,放轻松点。” 即墨浔顿了顿,低声问:“影响子嗣么?” 这常大夫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即墨浔吃了个瘪,没作声,点了点头。 常大夫嘀咕着,好好儿一个年轻人,见天儿为难自己干什么。 他转又看向了稚陵,先也端详她一阵,皱了皱眉:“小娘子把面纱摘了吧?” 稚陵下意识瞧了眼即墨浔,常大夫就说:“你看他干什么呀,摘了摘了。” 即墨浔抬手替她摘下面纱,常大夫左右一瞧,却觉察出两人身份有些微妙来。 他眯了眯眼睛,观察了一会儿,又仔细问了问她近日些许身子状况,再替她诊脉。 不同于他替即墨浔诊脉,这回却诊了好半晌,眉头愈发紧皱着,摇了摇头,看了眼即墨浔,捋了捋胡须,“你是她相公?” 两人点头,常大夫又说:“你们想要孩子?” 稚陵微微点头,即墨浔应声说:“……嗯。” 常大夫摇着头:“依老夫看,娘子的身子,暂时不适合生孩子。” 稚陵微微一愣,缓缓开口问道:“大夫,我的身子怎么了……?” 常大夫朝着即墨浔摆摆手:“你,出去出去。” 即墨浔目光一凛:“怎么了?有什么,我不能听?” 常大夫说:“出不出去?” 即墨浔无可奈何,只得出去。已到这个地步,当然不能半途而废。 他踏出屋门,屋门虚掩,他并没有走远,只在门边贴近听着里头动静。他耳力一贯好,却也只能听到零星的只言片语,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常大夫才叫他进去。 即墨浔沉着脸,他堂堂帝王,被人这么呼来喝去,格外不悦。但踏进门中,却见稚陵垂着眸,微微发怔坐在凳子上,脸色不太好。 这位常大夫指使那小童在药柜里抓药,即墨浔走近,低头问她:“怎么样?” 他将面纱重新替她缚好,她轻轻摇了摇头,微笑说:“大夫开了些调理身子的药,说,吃了药,等下个月再来看一次。” 他皱眉:“是什么缘故?” 稚陵垂眸,支吾说:“气血亏虚……” 即墨浔不疑有他,只道能调理好便好。他早怀疑宫中太医院里的人不干净,说不准偷偷动过什么手脚……否则,稚陵怎地吃了这么久的药都没有起色。 常大夫包了药给他们,却一抬手,顿了顿说:“下个月十五记得过来看。” 拿着药上了马车,稚陵神思恍然,想到刚刚,常大夫对她说的一番话,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告诉即墨浔。 马车里一片漆黑,外头飘着雪,车帘紧闭,一线光明都透不出。 回到禁宫,再回涵元殿,已经是子时将尽。 稚陵心思重重,走在回承明殿的路上,泓绿撑着伞,问她:“娘娘,今儿怎么这么久呀。” 即墨浔叫她不要说,她自不能说,只笑道:“是久了点。” 臧夏嘟着嘴还是不满:“娘娘,都这个时辰了,陛下还是不准娘娘留在涵元殿里么。规矩规矩,娘娘要为这么一句规矩,多走这么多路呀……陛下又不用走路。” “又没升位份,陛下是不是忘了?还是要准备阖宫上下一起升?” “难不成就是赏赐一些药回来?娘娘又不爱喝药……” 臧夏嘟囔着,却发现稚陵手里提着的灯十分不同,新奇说:“娘娘,这灯好看——” 稚陵这才回过神来,垂眼看着这盏花灯,笑了笑,轻声说:“我也觉得好看。” “是陛下送给娘娘的么?”臧夏以为,这样还勉强说得过去,谁知,稚陵愣了愣,却轻轻摇头,“不、不是。” 臧夏立即就说:“也对,陛下怎会想起来送花灯。” 臧夏发现娘娘她今夜,心不在焉。 回了承明殿,她却第一件事是把这花灯给收进了柜子里。臧夏说:“娘娘收起来就收起来,收到这犄角旮旯里头,平日岂不都想不起来了?” 稚陵淡淡笑道:“想不起来就算了。”要是成日地见到,便得成日地……想到一些人了。 她叮嘱了这药怎么煎熬,泓绿应着声,侍候她洗漱过后,各自退下。 风声渐远,稚陵分明觉得浑身疲惫,又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着常大夫说的,她不适合生孩子,至少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 因她身子亏虚,长年累月,郁结于心。 “娘子啊,你这么年轻,想要孩子,未来还有的是机会,等调理好了,再要也不迟。” “大夫,我,我的确很需要一个孩子。” 常大夫睨她一眼,又看向门外:“你相公逼你要的?……哪有他这么当人相公的。” 她沉默了一阵,常大夫便又猜测说:“娘子有什么难言之隐?莫非,你们大户人家,家里有金山银山要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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