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扬古已经是内大臣了,觉罗氏是多罗格格,除非皇上或者太子,没人敢这样敲乌拉那拉家的竹杠。 太子一怔:“我可以说是买的。” 四阿哥点头:“那二哥为什么不肯收对方的借据?” 因为他心里有愧,急于补偿,再往下说恐怕就是当年的真相了,太子叹息一声,打马离开。 姜舒月并不知道那对兄弟九曲十八弯的心肠,她现在一心都扑在了田庄上。 拿到地契之后,先跟着冯巧儿去了一趟左家,把田庄易主的事说了。 左庄头和左婆子两脸愕然,左宝树放下了手里的木工活,就连一直专心绩麻的左小丫都抬眼看过来。 短暂错愕之后,左庄头接过地契,确认无误,又拿给左婆子看。左婆子反应倒是够快:“田庄都是上交租,今年的租,去年年底交过了。” 左庄头古怪地看她一眼,嘴唇才动了动,已然听左宝树纠正道:“娘,去年只交了一半。” 左婆子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主家催得那样急,交没交你知道!” 左宝树还要再说,左庄头接过话头:“上回你让我交租,我没去成,银子还在手里。” “你!”左婆子一直在朝着左庄头狂眨眼,谁知对方半点默契也无。 以姑娘跟那继室的关系,能把先福晋的田庄要回来已属不易,多半没有交接。 不然主家怎么没派人过来。 姑娘与主家的恩怨情仇,左婆子不想掺和,但若是能钻空子给自家捞点好处,她还是愿意试试的。 哪知道姑娘还没说什么,自家男人和儿子先跳出来反对,差点把左婆子气得一个倒仰。 当初跑马圈地,主家圈到的地还算不错,哪怕是山地也有下等田的收成。 地好,相应地租也高,一亩地要抽走一半的收成。 左家所在的田庄,虽然是先福晋的陪嫁,随的也是主家的旧例。 一半收成交租,还是上交。 如此高的地租,如此苛刻的交租条件,她想钻空子捞点好处怎么了。 初初接手田庄,姜舒月两眼一抹黑,并没想干涉太多。 她穿过来才两个多月,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仅停留在康熙朝和小冰河期,以及乌拉那拉家那点子糟心事。 至于具体的气候、土壤和人文情况,没有多少了解。 所以穿来的第一年,凡事以观察和实验为主,并不急于发光发热。 所谓观察,就是以田庄全年的情况为样本,记录一切与农事有关的数据。 配合观察,还有实验,实验田就在姜舒月居住的小院。 经过左宝树和印公子的前仆后继,小院前后两个院子板结的土壤已经翻出晾晒,被姜舒月划分成了四块实验田。 前院两块地种菜,后院种粮食。 这个时代的房子,与后世差不多,主屋坐北朝南,两边配有厢房。 对于坐北朝南的房子而言,前院比后院采光要好。但考虑到准备用来实验的粮种比较特殊,有些在康熙朝还未大规模引进,且产量惊人过于惹眼,姜舒月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把粮食种在后院。 “姑娘,有人想逃租呢。” 冯巧儿的声音把姜舒月飘远的思绪拉回左家堂屋,把左婆子气得直翻白眼:“误会,都是误会。” 左小丫声援她娘:“冯巧儿,你没良心,你血口喷人!” 她娘想逃租是不对,可她爹和她哥已经指出来了,冯巧儿何必把话说得这样难听。 忘了她自己和姑娘落魄的时候,她娘是怎么接济她们了? 这个姜舒月当然没忘,而且她也没想当黄世仁,吃“人血馒头”:“之前我们难过的时候,没少得左家关照,另一半租子不收了,算是还了这份恩情。” 人情债最是难还,如果能用钱解决,再好不过。 左庄头人老实,也不觉得从前给口吃的算什么恩情:“一码归一码,东家能有这份心,左家上下心领了。” 现场改口喊东家。 姜舒月只知道左庄头实在,却没想到还很固执,之后任凭她说出花儿来,左庄头都要将剩下的一半租子交上。 “左大叔,这样吧,开春我打算把房子翻盖一下。我和常妈妈不懂这些,到时候少不得请您帮忙操持。屋里要打一些家具,也得麻烦宝树哥。另一半租子抵工钱,我们包一顿午饭,你看行吗?” 姜舒月住的那一处房子,是整个雾隐山田庄,唯一一座青砖瓦房。大约是从前主家派人过来时歇脚的地方,却因为年久失修,四处漏风,屋顶上的灰瓦也坏了不少,冬天还能凑合住,夏天肯定漏雨。 别说现在房子归她了,姜舒月想要翻盖,便是只给住,也要翻修的。 夏天漏雨还是小事,万一哪天棚顶掉下来砸到人,小命都可能没了。 “只翻盖主屋能干完,带上厢房,就要耽误春耕嘞!”左庄头宁可把那一半租子交上,也不想因此耽误农时。 又是挖野山参,又是种水培蔬菜,姜舒月手上确实有些余钱,但这些钱她留着还有用处,不可能全拿来翻盖房屋。 而且她比任何人都更重视农时,又怎会因为翻盖房子而耽误春耕,姜舒月点头:“我手上的钱有限,翻不起厢房,敢在春耕之前把主屋翻盖了吧。” 见姜舒月如此好说话,且懂得尊重农时,左庄头严肃的脸上难得有了点笑模样:“春耕之前,咱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给东家张罗翻盖主屋。不要工钱,中午饭能吃饱就行。” 姜舒月摆手:“不光是张罗翻盖房子,还要打家具,木匠的工钱可贵。” 左庄头把旱烟点上:“半年的租子,不少嘞,够打多少家具。” 真是半点便宜都不想占,姜舒月越发觉得这家人可交:“所有门、窗和柜,不少东西呢。” 左庄头吧嗒两下旱烟,终于应下。 大约还是觉得占了便宜,心中难安,出声叮嘱左宝树:“到时候赶一赶,干完木匠活把炕和锅台垒上。” 左宝树憨憨的:“放心吧,爹,错不了。” 说定之后,左庄头和左宝树一起跟着姜舒月去了她住的小院,初步了解东家翻盖房子的需求。 “把主屋盖得矮一些?跟厢房平齐?”左庄头种地之前干过木匠和泥瓦匠,也给人翻盖过房子,只见过翻盖时加高的,往矮里盖的,还是头一回听说。 姜舒月并没瞒他:“我打算在后院种些粮食,主屋太高遮光。” 左庄头越发稀奇了,从前姑娘和常妈妈她们难过的时候,房前屋后的园子全荒着长野草,怎么姑娘成了东家,反而勤快起来? 看着已经规划好,且明显深翻过的四块地,左庄头给出建议:“粮食有佃户们呢,年底就能交租,东家不用自己种。东家若想种,不如在院子种点菜,吃起来便宜。” 这个院子不管谁住,都没种过东西。地还是生地,种什么都差点意思。 非要种的话,种点菜就行了,种粮食也收不了多少。 再说,粮食都种在田地里,家里的大多是菜园,没见谁在家里种过粮食。 “不瞒左大叔,我要种的粮食跟现在常见的粮食不太一样。”姜舒月解释。 都在一个田庄住着,有些事瞒不住,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说好。 听她这样讲,左庄头并没表示惊讶,反而有些兴致缺缺:“是新得了什么种子吗?” 姜舒月:看起来好像被谁给的新种子骗过似的。 姜舒月点头,老实回答:“是玉米和红薯种子。” 都是明朝传到中国的,也不算是很新的种子了吧。 左庄头就猜到是这两种,好心提醒:“别种了,瞎耽误功夫,产量不高,还难吃。” 姜舒月:那是你们的品种不行。 未经培育的玉米,长成之后只有她现在的手掌大小,颗粒也并不饱满,费劲儿磨成渣没有香味不说,还扎嘴。 红薯也是一样。 且不论品种,光栽苗就有“头朝南结一篮,头朝北结一堆”的说法。 育苗方法是否正确,能否因地制宜地移栽,如何追肥,如何翻秧,都对红薯的产量、品相和口感有很大影响。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为枳。玉米和红薯初到中国,也曾水土不服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乾隆朝才得到广泛种植。 不是没有种子,而是种子未经培育,或者单纯就是种植方法不对,导致产量低,口感差,没人愿意种。 就像左庄头说的,瞎耽误功夫。 在小冰河时期温度低气候多变的情况下,没有现代的化肥和各种药剂,能否仅靠培育过的种子,种出产量高口感好的粮食,姜舒月没试过,也不敢打包票就一定能行。 “我手里的种子好,应该强些。”姜舒月言尽于此。 乌拉那拉家到底是上三旗的贵族,还是贵族中比较有实力的,姑娘回家要过田庄,再要些好种子,应该不是难事。 不过玉米和红薯他不是没种过,种子也都出自乌拉那拉家,听说也是最上乘的良种,结果……不提也罢。 那一年的租子都差点没交上。 左庄头现在听见玉米和红薯就头疼。 玉米磨成的大渣子,他家现在还有呢,吃着扎嘴,扔了可惜,快把他家婆娘愁死了。 红薯倒是一窝能扒出不少,奈何最粗的也只比他拇指大些,蒸熟之后吃起来像树根,细品才能尝出甜味。 最后都被她婆娘切碎喂猪了,猪吃得倒是欢,吃完膘上得也快。 左庄头还要再劝,转念一想,姑娘并不靠种地过活,种着玩儿,图个新鲜,没什么。 除了主屋低矮一些,与厢房平齐,姜舒月还想在厢房建一间浴房和一间恭房。 左庄头之前给大户人家盖过房子,知道浴房和恭房怎样建,谁知姑娘却提出在恭房旁边建化粪池。 大户人家的恭房里摆马桶,每天有专门的人倾倒清洗,污秽物统一用粪车拉走。 “化粪池是什么?”这个说法够新鲜,左庄头听都没听说过。 姜舒月解释给左庄头听,最后因为没有隔水材料而放弃,还是改用恭房加马桶的传统组合。 等有了恭房和马桶,再也不用去旱厕了。农家肥虽然是个好东西,但制造农家肥的过程,姜舒月还是希望能舒服一点。 常妈妈和冯巧儿听说厢房要建浴房和恭房,没人反对,她们都曾是大宅门里的奴婢,来这里之前也没上过旱厕。 送走左家父子,姜舒月带着常妈妈和冯巧儿收拾东西,随时准备搬出正屋,暂时搬到厢房去住。 小院虽然只有一进,但东西厢房俱全,被姜舒月规划了浴房和恭房的是西厢房,东厢房是她们临时居住的地方。 天气转暖,不烧炕多盖几层被子也能住,东厢房原来就是有床铺的,还是通铺,收拾收拾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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