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霖眸子里放出恶毒的光,声音嘶哑,盯着那道不远处的背影,如同垂死的兽类:“是你!!你没死,你没死——” 谢尘安的脚步停顿片刻,地牢森然的光映在他的背影上。 顾行霖怨毒的咒骂声从身后传来:“她早就知道你是燕帝!一对奸夫**,叛国之贼!她有什么脸面对她爹!面对我皇祖母!” 谢尘安去而复返。 他脚步极轻,黢黑的眸中倒映着火光,宛如幽冥地府爬上来的恶鬼。 他定定看着他:“她从来不知道我的身份,她替亡齐和亲,乃大义之举,你也配玷污她的名声?” 似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嫌恶,谢尘安转身,大步离去。 许久之后。 灯火枯败,架子上的废帝蓬头垢面,似乎已经没有呼吸。 一道极轻的脚步声停留在他面前,来人满目凄惶,捂着嘴不叫自己哭出声来。 侍卫压低声音说:“只能给你通融一刻钟,速度快些。” 那女子忙点点头,又往他手里塞了一袋子珠宝,含着哭音说:“谢过大哥。” 她旋即扑到顾行霖面前,哭着喊:“陛下!锦瑟来看您了!” 若是江辞宁在场,定能一眼瞧出,此人便是顾行霖的贴身宫女,那个在梦中怀了皇嗣,最后落得个去母留子下场的女子。 顾行霖费力地睁开眼。 一片模糊的视线中,他瞧见一个纤柔的女子。 是孙蔓怡? 不,早在平南王攻破皇城那一日,皇后就被他亲手杀死了。 他的怡儿,怎能在那时慌不择路抛弃他? 他同她青梅竹马,伉俪情深,就是死,也不能叫她死在旁人的手中。 他亲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曼妙的女子渐渐露出惊恐丑陋的表情。 到底是成年人,不似那个威胁他皇位的七皇弟,在他手中如同幼猫一般,连死都悄无声息。 孙蔓怡疯狂挣扎,指甲抓挠在他的脸上,皮肉反卷,痛意没有叫顾行霖松手,反而手下力度越发大了。 平南王部下闯入大殿中时,看到的便是他抱着孙蔓怡的尸身,双目赤红的模样。 眼前的女子又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顾行霖终于看清她的脸。 “是你。” 锦瑟见他浑身是血,不敢碰他,只能哭得梨花带雨:“陛下,您受苦了……” 顾行霖眼眸忽然迸发出亮光,他挣扎着往前,铁链哗啦作响。 锦瑟被吓了一跳:“陛下?” 顾行霖眼眶外凸,状若疯魔:“锦瑟,锦瑟你过来!” 锦瑟哭着贴近他。 他附在锦瑟耳边,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发出阴狠的冷笑。 在锦瑟震惊的眼神中,他如同一条吐信的毒蛇:“大齐亡了,她又怎么配好好活着?” 大齐冬日少雪。 这一年却罕见地下起了鹅毛大雪。 一队人艰难地穿行在茫茫雪地中,所有人都衣衫褴褛,目中空空。 数日前,他们还是钟鼓馔玉的富贵之人,一夕之间天翻地覆,沦为罪民。 队伍拖拖拉拉行进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来,才在一处驿站暂时歇叫。 昔日驿站奉为座上宾的贵人,如今只能靠着棚屋遮挡风雪。 角落里缩着一个神情呆滞的女子,惨淡的月色落在她脸上。 若非仔细辨认,谁又能将眼前之人与那位娇纵跋扈的幼安公主联系在一起? 她紧紧抱着膝盖,佝偻着背脊,瑟瑟发抖。 夜色暗了下来。 幼安勉强喝了一碗稀粥,继续缩在棚屋角落。 在众人疲惫不堪接连睡去之后,幼安忽然被人摇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清来人那一瞬,险些叫出声来。 锦瑟忙捂住她的嘴:“嘘——” 锦瑟往她怀中塞了一个不惹眼的小包袱,怜悯地看她一眼,匆匆离去。 幼安摸到包袱里的金叶子,晦暗的眼眸忽地一亮。 她心脏怦怦直跳,借着如厕的机会将包袱一并带去。 包袱里除了轻便的金叶子,金豆子以外,还有一封信。 幼安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了,谁还会写信给她? 她展信读了一遍,神色大变,待到最后,竟是一只手扶着肮脏的墙,一只手捂着嘴哭起来。 信上的字被泪水晕开,幼安咬牙将信一点点撕碎,全部塞到嘴中,强迫着自己咽下去。 茅房臭气熏天,幼安险些吐出来,她死死抓着包袱,双眼赤红,颤抖着打开门,走进了漫天风雪中。 *** 临近年关,谢尘安一行人虽然还没回来,但大齐皇宫已经热闹起来。 刚打了胜仗,又临近年关,宫人们脸上皆喜气洋洋,宫中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抱露直感叹:“往常都觉得宫里冷清,这下才算是有热闹的意思了。” 萧晟被兰妃养得白白胖胖,带了个虎头帽,逢人便眯着眼睛笑,像个福娃娃似的。 风荷可稀罕他了,一有空便往青玄宫跑,给萧晟做了许多鞋袜衣裳。 日子便这么充实而温馨地划过。 江辞宁是在回宫的路上收到谢尘安寄来的密信的。 信中言明,他的人已经找到了羌昊王的后人,对方要求他们出示信物。 江辞宁捏着轻薄的信纸,眼角一跳。 她从袖中摸出玉令,手指抚摸着玉令的边缘,只觉已经恍若隔世。 当初她是为查探玉令的秘密来到大燕。 如今齐帝和顾行霖溘然长逝,曹家倒台,萧珩也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与玉令相关之人,一个个离去。 江辞宁的掌心出了薄薄一层汗,爹爹的死,会是因为这块玉令么? 江辞宁没有等待太久。 送出玉令的第五日,她再度收到了谢尘安的密信。 两枚玉佩合二为一,得到了羌昊王后人的认可。 信中言明,羌昊王多年前在大齐与大燕交界处遇险,险些丢了性命,好在得到两位勇士出手相助。 为表答谢,羌昊王将一块玉佩送给两位勇士,承诺今后若有事相求,可以以玉佩作为信物。 可惜后来不知为何,玉佩被分成了两块,一块最终流传到曹家,一块落到了江家。 洵南地势险峻,羌昊王后人又独居一隅不问世事,知道此事之人甚少。 谢尘安在信中推断,曹家应该不知道玉佩的另一半就在江啸手中。 否则依照曹家的秉性,定会谋夺这一半玉佩。 江辞宁看完信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若是如此,便说明爹爹的死……并不是因为这块玉令,而是因为已死的齐帝。 堂堂一代名将,没有死在沙场的刀光剑影中,更不是因为一个藏得极深的秘密丧命,而是因为主君贪功冒进,折戟沉沙。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块完整的玉佩。 江辞宁拿起那块玉佩,指尖从上面摩挲而过,心底百感交集。 谢先生在信上轻描淡写说,如今曹家已倒台,这块玉佩便交由她来保管。 玉佩静静卧在掌心,触感温热细腻。 江辞宁静静凝视玉佩片刻,将玉佩放到了一个匣子中。 此物敏感,还是不要再轻易示人为好。 窗外雪落无声,天地一片苍茫。 江辞宁安静地凝望着被大雪压弯的树枝,蓦然红了眼。 爹爹,齐帝已死,大齐已亡,您的仇……也算是报了。 朔风吹拂,同样的大雪落在谢尘安一行人回程的马车之上。 归寒打起车帘,拂去衣襟上的雪花:“公子,前面路被堵住了,雪越来越大,恐怕要折返到上一个驿站暂时歇脚。” 谢尘安看了眼天色,雪的确有愈来愈大的迹象。 他本想尽早回宫,也好给她一个惊喜,但看如今局面,恐怕要在此处耽搁几日。 虽然归心似箭,但谢尘安并不是莽撞之人,只说:“那便回去吧,等雪停了再命人清理道路。” 归寒松了一口气:“是。” 车队原地折返。 谢尘安问:“药方送到顾老手中了么?” 洵南之行,顾老已经年迈,并未参与,而萧翊更是油尽灯枯,不宜长途跋涉。 看不到病人,羌昊王后人也不敢确定他中的到底是哪一种毒,只能写了几张药方。 拿到方子之后,谢尘安命人以最快的速度奖其传回永安,让顾老配制解药。 归寒点头:“已经到顾老手中了。” 谢尘安凝视着马车上悬挂的熏笼,目光落在一个“宁”字上。 他闭了闭眼:“但望一切顺利。”
第86章 波折 永安别苑。 下人进进出出,灯亮了一宿。 天将亮的时候,顾老抹着汗出了屋。 分明是隆冬时节,顾老却衣衫尽湿,唇色都泛着白。 所幸他面上带着轻松:“去禀报你们公子,成了。” 屋内各种古怪的味道缠绕在一起。 草药的清苦味,腐烂的血腥味,熏香的甜腻混杂成一团,直到有人哑着嗓子道:“开窗。” 清冽的雪意冲破一片昏沉,飞舞的雪花打着卷落到床榻之上。 萧翊脸色一片惨白,颧骨高凸,但昔日泛着乌青的唇色终于转为健康的红。 刚刚过去的一夜,无疑是难挨的。 萧翊四肢百骸都泛着疼意,稍微呼吸重一些,肺腑都在痛。 但他眼神明亮,带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光。 皇兄他说过会从阎王手中抢回他的性命。 他做到了。 皇宫之中,萧晟似有所察,哇哇大哭起来。 青玄宫亮起光,兰妃温柔哄劝的声音回荡在夜色之中:“晟儿乖,娘亲在……” 雪越来越大了。 谢尘安一行人已行进至离永安不足三日脚程的地方,偏偏大雪阻了路,只能滞留在驿站中。 这一耽搁便是数日。 除夕一天天近了。 庄子里也渐渐清闲下来,江辞宁去庄子的时间调整为三日一次。 因着天气越发冷了,她需得在申时便往回赶,否则路上便会结冰,行进困难。 这一日江辞宁的马车刚刚驶出庄子,便发生了点儿意外。 车夫忽然拉住马,在马儿受惊的嘶鸣中骂道:“长没长眼!” 雪地之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跌坐在地,包袱散落在身旁。 车夫的呵斥声中,风荷打起车帘问:“怎么了?” 车夫说:“我们好好驾着车,这人忽然冲出来的!” 那女子显然被吓坏了,伏在地上不停磕着头。 江辞宁透过车帘看了一眼,问:“这位姑娘可有受伤?” 那女子身形僵硬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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