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辞宁很快做出了决定,她对风荷说:“你就在外面等我,约见我的人乃是我爹爹的旧友,没事的。” 风荷脸上浮现出担心,但那大汉却是多看了一眼江辞宁。 大汉做出请的动作:“姑娘请吧。” 雅坐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对方蓄着短髯,鼻梁高挺,身上既有正气,却也有匪气。 江辞宁在打量对方的时候,男人也在打量她。 僵持片刻,江辞宁率先唤他:“不知这位壮士可是我爹爹的旧友?” 男人笑了起来:“你方才在门口同我下属所说的话,我都已经听见了。” 他为江辞宁倒了一杯茶:“坐吧。” 江辞宁坐到了他对面,却并不用茶。 男人也并无恼怒之色,而是开门见山道:“正如你不信我一样,我同样不敢信你。” 他眯了眯眼睛:“你如今是在太后膝下的天之娇女长宁公主,而我只是一介没有身份的草寇,我今日前来见你,已经是冒了巨大的危险。” 江辞宁闻言轻轻抬眸:“我只不过是一个担着虚衔的外姓公主,你若是没有犯下伤天害理之事,又何须怕见我?” 男人冷笑起来:“倘若我犯了皇家的禁忌呢?” 江辞宁心中微动,面上却不显,只是问他:“壮士既然今日愿意冒险前来见我,又为何不直接把话说清楚?” 男人立刻反问:“你入宫已有十年,如今到底是姓江还是姓顾?” 面前的少女螓首蛾眉,气度不凡,俨然是一副娇养在宫中长大的公主模样。 秦虎问完这句话,心也高高提了起来。 江辞宁闻言却笑了:“我乃镇国将军之女,江辞宁,自然是姓江。” 秦虎不由微微放松了些。 但他仍是一副没有放下怀疑的模样:“既然你这么说,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毕竟入宫已有十年,而兄弟们的身家性命都系于我手上,实在是不敢冒险。” 江辞宁反问:“既然壮士乃是我爹爹的旧部,按理说应当已经被朝廷收编到其他军队,可依你今日所言,可见壮士如今并未在大齐的军队之中任职。” “能否给我一个理由?” 秦虎的手在桌上轻叩。 江辞宁又说:“壮士既然能去单独祭拜我爹爹,可见你与我爹爹曾经交好。”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话是不能同他的女儿说的呢?” 秦虎沉吟片刻,忽然抬起一双虎目,目光如炬看着她:“江姑娘可敢单独与我走一遭?” 他又补充道:“你若是敢同我走一遭,我便将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江辞宁陷入沉默。 与他只是一个照面,江辞宁便知此人性子高傲,又极为谨慎。 目前可以推断出他与皇室定是有过结,所以对她这样一个外姓公主都隐隐约约存有敌意。 出生于大齐军队,却对皇室恨之入骨……只能说明此人或许知道爹爹死亡的真相。 江辞宁低垂着眼睫,晃眼一看瞧不出任何异样,仔细看去却发现她的眼角已经微微泛红。 递去卫府的密信上说,当年随着爹爹一起前往雪原救人的将士无一生还。 可若是那些人中还有人活着呢? 秦虎凝视着眼前玲珑纤柔的少女,心下也在微微叹息。 将军骁勇善战,若是他还在,他的女儿必定也当是巾帼英雄。 眼前少女眉眼之间虽然依稀可见将军的模样,却如一朵娇柔易折的芙蓉,恐怕是经不住风雨的。 如今见她沉默不语,秦虎开始心生悔意。 他当时不应该约见她的。 一个自幼养在重重宫阙中、酌金馔玉的公主,真相对她来说……或许过度残忍。 也罢,就当今日两人从未见过吧。 秦虎就要起身,忽然见少女抬眸,一双清泠泠的双眼幽深难辨:“如何不敢?” 徐步凌坐在一处偏厅,刚好能看见他们的雅座。 见小宁只身进去,握住袖中匕首的手就没松开过。 不一会儿,徐步凌忽然见小宁跟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走出了雅座。 他背脊绷直,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江辞宁低头跟她身边的宫女说了些什么,随即跟着男子走出了轩辕阁。 徐步凌忍不住倏然起身,直直朝着外面追去。 “徐公子!” 风荷忙追了上来,脸上亦是焦灼之色:“徐公子,我们家姑娘说了,任何人都不要跟着她,她去去就回……” 徐步凌却疾步追出去:“你们且在此处候着!” 轩辕阁外,秦虎的人早已备好马。 他翻身跃上为首黑马,骑在黑马上看着她:“江姑娘竟然愿意同我们走一遭,便多有得罪了。” 他吩咐方才守在雅间外的大汉:“带江姑娘上马——” “不必了。” 一道清丽的声音打断他。 几人见那身形纤柔的少女忽然挽住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 少女的裙摆如同花瓣般层层叠叠铺开,她身姿挺拔,端坐马上,淡淡睨着秦虎。 秦虎唇边终于浮现出点点笑意。 他不再看她,一声令下:“走!” 徐步凌追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小宁清丽的身影夹杂在几个大汉之间,跃马扬鞭离开的画面。 他心头大惊,不管不顾抢了旁边拴在轩辕阁门口的一匹马便追了上去!
第27章 燕帝 已尽春末,树木葱茏,杂花盛开。 一辆马车悠悠行驶在小道上。 青烟袅袅从车角悬挂的百寿纹熏笼中悠悠散开,两名青年正在对弈。 身着苍绿道袍的青年手执黑子,在棋盘一隅落定,旋即施施然收回手来,阖目静坐。 面覆鎏金的青年正襟危坐,仔细观察着棋局,片刻之后,才笑着抛掉手中白子道:“兄长这一步实在是高。” 谢尘安唇角也浮现出淡淡笑意:“你的棋艺进步极大。” 萧翊慢悠悠捡着棋子,摇头笑道:“与兄长相比,还是差了许多功夫。” 谢尘安淡淡道:“你需应付之事庞杂,自然没有时间如我一般琢磨这些东西。” 萧翊笑了下,并不接话。 兄长人不在大燕,大燕诸事却事事在他掌控之中,如此心力,非常人可及。 风拂车帘,稀薄天光跃入车中,也落在谢尘安的衣袍之上。 苍绿色泽愈发浓郁,更衬得他肤色如玉,仿若画中之人。 萧翊又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真容时。 不过是半大少年的他立在薄雾弥漫,鬼气森森的暗夜中,黢黑双瞳中倒映着苍凉月色。 那时他竟以为自己已入地府,而面前之人,乃是精怪妖鬼。 于是他问了出来:“我已经死了么?” 他淡淡望着他:“萧翊已死,从此以后,你便是萧珩。” 很长时间里,他从重重梦境中惊醒时,都是这一幕。 马车中燃的香带着浅浅的药味,闻之并不让人反感,反而更让人平心静气。 萧翊注意到这熏笼样式别致,仔细看去,熏笼整体似乎是由大小不一的字构成的。 他不禁好奇道:“兄长这只熏笼倒是特别。” 谢尘安随之睁开眼,望了一眼熏笼,“友人相赠。” 萧翊不由多看了一眼熏笼。 倒是第一次见兄长将友人所赠之物放在身边。 于是他也开口夸道:“样式别致,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话音刚落,忽闻身后哒哒马蹄传来。 萧翊瞬间警惕起来。 今日他们乃是要前去探查秘密操练的精锐军队,军队所在地处偏远,此处应当人迹罕至才对,又为何会有马蹄声? 他立刻掀开车帘对车夫道:“往一旁的密林避让。” 车夫将将把马车停稳,便见黄土飞扬,几匹骏马由远处奔来。 他们并未刻意掩藏踪迹,因此为首之人只是偏头看了一眼他们,便匆匆离去。 萧翊见其中还有一个女子,不由道:“那姑娘看上去分明骑术不佳,为何还这般与他们疾行?” 谢尘安原本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来人身上,闻言便淡淡往外看了一眼。 然而在他的目光触及那席浅青衣衫的时候,一直静如古井的黢黑眼瞳忽地微微一颤。 “归寒!” 隐在暗处的归寒轻飘飘落下:“公子。” “去追前面的人!” 江辞宁伏低身形,用力拽着缰绳,掌心已被勒得鲜血淋漓。 腿侧也因为长期不骑行而被磨得生疼。 她死死咬着下唇,跟在秦虎身后,不肯掉队。 秦虎初时还存着轻蔑之心,但看江辞宁跟着他们跑了那么久,心底那点轻蔑已经尽数被抛却。 眼看马上就要进入虎跳谷,秦虎勒住缰绳,策马扬蹄,回头道:“姑娘胆魄,在下佩服。” 众人也纷纷停下来,这才注意到江辞宁面色泛白,额头尽是细密汗珠。 江辞宁察觉到腿侧满是湿黏鲜血,却闷不吭声。 秦虎难得起了愧疚之心,他跳下马来,对着江辞宁抱拳:“江姑娘,你既敢同我们走这一趟,那在下的话也算数。” 他郑重行了一礼,掷地有声道:“镇国将军旧部秦虎,参见江姑娘!” 其余众人也纷纷朝她行礼:“参见江姑娘!” 江辞宁忍着痛意,尽量让声调平稳:“既然秦将军的话算数,现在可否告诉我当年之事的真相。” 秦虎一愣,旋即猛然看向她。 江辞宁表情淡然,高高骑在马上。 秦虎心中大撼,难道江姑娘知道当年将军死亡的真相? 他脸上浮现出激动之色,不由往前走了一步:“将军之死,姑娘难道知道些什么?”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雪芒刺过眼睛! 秦虎到底是行伍出身,反应极快,当即便足尖轻点,直直往后退! 然而对方动作更快,有冷冽的风割过面颊,青丝悠悠飘落间,冰凉的剑刃已经吻上了他的喉咙。 秦虎被人制住,其余众人也不敢妄动,只是纷纷拔剑,一刹那剑光交错,杀意四起。 对峙之中,江辞宁不敢置信看向来人:“怎么是你?” 秦虎霎时变了脸色,他眉目间浮现出怒气:“江姑娘!我把你当做将军的女儿!才如此冒险带你前往此处,你竟暗中布下埋伏?!” “这位姑娘只身前来,又如何布下埋伏?” 一道略微掺着冷意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白皙胜玉的手揽起车帘,谢尘安黑沉如墨的双眸越过重重人影,直直看向江辞宁。 江辞宁下意识抓紧缰绳,眉头也蹙了起来。 秦虎眯眼看向来人:“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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