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盛瓴怒喝一声,抬手打了盛知春一巴掌,“那些信件,已经着人去你院儿里取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就该乱棍打死拖出去!” 盛知春被扇翻在地上,捂着脸垂眸看着地面。 荣华见状忙出声阻止:“盛大人!如此着急便下定论,怕是不妥吧?” 盛瓴冷眼看向荣华,面上虽恭敬,出口的话却带着森森寒意:“此乃盛家家事,让郡主在此处已是不便,我劝郡主还是莫要再开口为是!” 荣华气结,还要再骂,却瞧见地上盛知春的眼神。 她心下了然,挑了挑眉,重新坐回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出闹剧。 盛知春委顿在地上,默默等着盛瓴口口声声说要找出的那些书信,只是有一事还不甚明朗。 瞧着院子中热闹异常,就连许久不见的嫡姐盛璃月都在此处。可她的好二姐盛元柳,为何至今都不曾出现在这院子里? 正想着,院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盛知春抬头看去,是盛瓴身边的暮冬。 他不知瞧见了什么,只一脸慌乱地附到盛瓴耳边说了几句话。 盛瓴脸色突变,晦暗不明地瞥了还跪坐在地上的盛知春一眼,低声道:“带上来。” “是。” 暮冬走到院门前,拍了两下手,院外站着的人便鱼贯而入,纷纷跪在堂下。 盛知春定睛瞧去,堂下跪着的一排人中,果然就有先前从秋荷斋被打发出去的秋菊。 她低下头来,隐去唇边勾起的一抹冷笑,默默等待着这场大戏开唱。 盛瓴偷觑着荣华的脸色,见她并未置喙,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整了整衣袍,坐在主位下首,一双锐目瞪着站在角落里的孟康:“孟家侄儿,你说同我家六丫头私下通过信件,可有凭证?” 孟康点了点头,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一方绣着鸳鸯纹样的绣帕来,上前一步将绣帕呈上,语气迫切:“盛叔父请看,这方绣帕便是六妹妹赠予我的,上面还绣着妹妹的闺名。” 暮冬接过绣帕,递到盛瓴和方大娘子面前。 他二人仔细瞧了,那方鸳鸯绣帕上,果然绣了个“春”字。 方大娘子惊呼一声,掩面躲在一侧,不再出声。 盛瓴则气得额角青筋暴起,一把抢过那方绣帕,将帕子掼在盛知春面前:“孽障!瞧瞧你做的好事!” 盛知春不慌不忙地捡起面前的帕子,转头看向孟康:“说了这许多话,我倒才听出来,原来这位是孟表兄。” 她借着纸鸢的力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拢了拢鬓边散落的一缕发丝,朝着孟康行了个礼:“孟表兄初来乍到,又从未过府拜见过父亲母亲,竟一眼便瞧出了知春,当真是煞费苦心。” 听见这话,孟康连忙辩解道:“幼时曾一睹六妹妹画像芳姿,彼时心系六妹妹,至今未曾忘却。妹妹与我两情相悦,想必也日日思念废寝忘食,不然妹妹为何如此清瘦,倒真真教人心疼。” “孽障!”盛瓴捡起手边的茶盏便要砸过去,却被一双雪白的柔荑轻轻按住。 “主君莫急。” 盛知春抬眼望去,来人并不是别人,而是她家二姐姐的生母,盛瓴的青梅竹马薛小娘。 薛小娘绕过方大娘子,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抚在盛瓴的背上为他顺着气,又软声劝道:“主君莫急,单凭孟侄儿一人之言不足以断定春儿便是与人有了首尾,若是春儿没有做过,那他口口声声所说的书信便是假的。不若先听听春儿院儿里的人是如何说?” “妙啊!”荣华抚掌大笑,“官家称赞盛大人家风严谨,竟然容许一个小娘置喙此等家事,当真是好笑!” 盛瓴面皮一红,用手拂去薛小娘还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故作严厉地叱骂:“我与主母在此处查问,焉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快快退下!” 薛小娘遭一通责备,霎时泪凝于睫,当着旁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委顿在一侧,一双眼睛倒是精光乍现,瞧向盛知春时染了丝笑意。 盛瓴松了口气,转过头来再次看向堂下跪着的几人:“谁是松果?” 良久,一个身形娇小,身着秋荷斋女使服制的人从地上跪着的人中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小女使怯生生地,只抬眼瞧了盛知春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回主君,正是奴婢。” “是你要告发?”盛瓴厉声问道。 松果吓了一跳,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正是……” 见她半晌未曾说话,向妈妈瞧了瞧盛瓴愈发黑如锅底的脸色,只好出言催促:“要说便说,如此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是……”松果咬了咬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微微抬眼觑着盛知春的脸色,“六姑娘,既然主君如此说,那奴婢再不能帮您隐瞒了!” 她往前膝行两步,跪伏在地上:“回主君,主母娘子。奴婢名叫松果,是秋荷斋的洒扫女使。奴婢要告发六姑娘与人私通,证据确凿!” “自年前六姑娘便同这孟家公子互通过书信,通传信件的便是六姑娘身边的贴身女使纸鸢姐姐。此等私密之事,奴婢这些下等女使本是不应知道的,可前日六姑娘病中,纸鸢姐姐去送信叫奴婢撞见。奴婢本想息事宁人,可纸鸢姐姐却叱骂奴婢查问姑娘行踪,还抢走了奴婢身上的体己钱。纸鸢姐姐说,若是此事教主君和主母得知,必定要将奴婢举证出来,拿了奴婢的身契将奴婢发卖进那等污秽之所。奴婢实在是害怕,只好和盘托出,求主君主母饶奴婢性命!” 盛瓴怒极,又摔了一个茶盏。 方大娘子不好再闭口不言,只得指着盛知春骂道:“你做出来的好事!去,把纸鸢那丫头拖下堂去,杖责二十!” “是!” 瞧着向妈妈就要动手,盛知春拦在纸鸢跟前,冷声道:“且慢。” 向妈妈愣了一瞬,嗤笑一声:“六姑娘这是要违逆长辈?” “非也。”盛知春抿唇轻笑,面上并无惧色,“向妈妈跟在母亲身边多年,怎的如此沉不住性子。这丫头告发我与人私通,却拿不出实证,仅凭她红口白牙一张嘴,上下嘴皮子这么一碰,便定了我的罪过,这是何道理?” 松果连忙辩解:“是有的!东西就藏在六姑娘卧榻下面的盒子里,主君派人一搜便知奴婢说的是真是假!” 闻言,纸鸢从盛知春身后站出来,抬手指向松果:“你一个洒扫女使,无召不得擅入主家的卧房,你又是如何得知姑娘的私密事物放在何处?” “这……”松果眼珠飞快地转着,竟说不出一句话。 “是奴婢告知。” 第28章 揭穿 来了。 盛知春冷眼望去,原本默然跪在一旁的秋菊突然仰起头来,眼神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 她行了个叩拜大礼,并没有起身,声音凄厉,字字泣血:“奴婢是秋荷斋曾伺候过虞小娘的秋菊,妹妹春桃在三姑娘及笄礼前便被六姑娘寻了个由头发卖了。任谁都说是奴婢二人伺候的不周到,可只有奴婢自己心里清楚,是因我二人撞破了六姑娘的阴私事,才被发卖的!” “六姑娘不常来瞧小娘,只是偶尔在需要寄送书信时才会装作思念前来偏院儿,春桃便是瞧见了六姑娘将自己绣了鸳鸯纹样的帕子交给纸鸢!春桃自知在咱们盛府做不了多久,便将六姑娘存放书信的地方告诉了奴婢,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请主君、主母明察!” 她不停叩首,额间很快便一片血红,瞧得让人心惊。 荣华颇为不耐地放下手中的茶盏,纤长的手指用力按了按额角,懒声道:“这戏唱了这般久,怎么到现在连半张信纸都没瞧见?盛大人,怕不是这婢子造谣诬陷?” “说的是呢!”绿萼站在一旁小声附和着,“说有信件,到现在都没呈上来,怕不是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信件’,都是这蹄子满口胡诌!” 秋菊身子一颤,再次俯在地上:“主君!奴婢从未有过半句虚言,若主君不信,大可以前去探查!” 盛瓴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招过暮冬:“来人啊,你去秋荷斋,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些信件给我找出来!” 暮冬正待要走出院门,却被院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盛大人不必大费周章!东西和人,我都帮你带来了。” 众人闻言扭头朝院外瞧去,来人竟是消失了许久的朱雀。 她穿着秋荷斋女使的服制,手中却扯了一个人,仔细瞧去,竟然是二姑娘盛元柳! 薛小娘惊呼一声,扑到她跟前:“你,你放肆,你怎么敢!” 盛元柳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早就哭成泪人儿,口中却被帕子塞住,呜咽着听不真切。 朱雀横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搡在地上,又将盛元柳掼在盛瓴面前,折返出门,将外面的云山和另一个小女使也拖了进来。 “盛大人要证据,这边是证据!”朱雀说完,将手中抱着的盒子丢在地上。 盒子并未锁紧,里面白花花的信件全部散露出来。 绿萼眼疾手快地抢了一张,握在手中读了起来:“夜夜长留半被,待君魂梦归来……啊!这是什么腌臜词句,还不快写丢了出去,省得污涂了郡主耳目!” 朱雀挑了挑眉,从地上捡起那些信件,递到盛瓴面前:“盛大人请过目。” 她一张张递过去:“这些信件并非是从六姑娘卧房中发现,反而是从二姑娘的院儿里搜出来的。不仅如此,这丫头鬼鬼祟祟藏在六姑娘卧房之中,被我抓了个正着。若不是今日我告假在家,想必六姑娘便教这些贼人冤死了!” 她横了云山和那小女使一眼,一把扯下她们三人口中塞着的帕子,后退了两步站到盛知春身侧。 盛元柳甫一得到放松,立刻呼喊着膝行到盛瓴面前,声泪俱下:“父亲救我,六妹妹,六妹妹竟然纵奴欺我,我实在不堪受辱,还请父亲大人为我做主!” “还请主君为我家姑娘做主!六姑娘让这蹄子进了我们院子,还将这些腌臢东西丢到我们姑娘院子里,如今还要攀污我家姑娘!二姑娘命苦,竟遇上这等烂事!”云山口口声声为盛元柳申冤,看向盛知春时眼神中满是恶毒。 “郎君,柳儿生性良善,绝不会做此等龌蹉之事,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薛小娘也哭红了眼,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蛇,依附在盛瓴身侧。 众人闹作一团,盛知春却望着眼前闹剧浅笑出声。 盛瓴愣了一瞬,率先反应过来发,举起手就要打在盛知春脸上:“孽障,你还敢笑,还不给我跪下!” 朱雀上前一步,架住盛瓴的手,将他甩到一旁。 盛瓴勃然大怒,正待发作,却被盛知春开口打断。 “父亲大人息怒,女儿自知从未做过此事,实在是百口莫辩,只想请父亲大人明鉴!”盛知春扬起头来看着盛瓴,腮边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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