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心口绞痛,扶着湖边的巨石坐下,才发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了满头满脸。 她坐在巨石上,平静地望着面前的澄湖。 湖面平静无波,可她不知为何,竟又想起了出阁前住的秋荷斋。 若是非要选一个的话,那她一定会选那一方小池塘。 澄湖虽大,可水面上干干净净,连片叶子都看不见。 池塘虽小,可处处都种满了荷花,一入夜,清香扑鼻,如入仙境。 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她的小娘,有她的纸鸢,还有她。 都说出嫁从夫,她曾经将一颗心都给了侯爷,可换来的却是不闻不问,还有那纸字里行间充满厌弃的家书。 若是就此死了,是不是会好过一些? 盛知春望着湖面,脑海中跳下去的念头更盛。 若是死在这里,兴许还能追上头前去的纸鸢。 这丫头胆子小,若是让她一个人走那奈何桥,怕是要被吓得哭鼻子。 她站起身来,试探着朝湖中走了一点。 湖边泥泞,不一会儿便沾污了她的绣鞋。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湖中阵阵涟漪,也吹醒了盛知春。 她盯着自己满是污泥的裙角,哑然失笑。 为何她要死?为何死的不是他们?既然他们让自己活不下去,那自己偏要活出个人样来,给他们看看! 盛知春冷了脸,转过身来想要重回大路。 可恰恰在她转身的瞬间,一双手从她背后推了过来。 她惊愕之间慌忙转头,却只瞧见了一方蝴蝶穿花绣帕。 她伸出手无望地抓了两下,终是落入水中。 盛知春浑身被泡在冬日刺骨的湖水中,慢慢沉入水底时还在想,究竟是谁,如此不肯容她。 还能是谁,左不过是撷月阁的那位。 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见了湖水编制的牢笼外面,响起了吵嚷的嘈杂声。 不知是谁亮了火把,也不知是谁破水而来。 应该是娘亲吧。 她看着不远处身穿一身青衫温婉笑着的虞小娘,唇角终于染上一丝笑意。 若是能重来一次,她定要为自己好好谋划,绝不再讨好任何人,绝不做妾,绝不要遇见顾景琰…… 第4章 重生 头痛,身子也痛。 整个身体像是被车轮碾过,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连身上的亵衣也全部浸透。 盛知春猛地惊醒,冰冷的湖水漫过口鼻时的窒息感还残留着,引得她略显急促地呼吸。 还未曾回过神来,一双素手掀开床帏,一盏烛光映了进来,盛知春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姑娘,您……这是梦魇了?” 纸鸢端着烛台轻轻坐在床边,一脸关切。 盛知春愣怔地看了她半晌,倏尔落下泪来。 她抬起手想要触碰纸鸢的脸颊,却又停在半空,不敢落下。 纸鸢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烛台,跪坐在地上轻声问道:“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可别吓我啊!” “几更了?” 盛知春回过神来,抬手抹掉腮边的泪水,出口的声音中带着丝干涩。 “方才才敲过,已经五更天了。” 盛知春扭头看向窗外,东方渐白,瞧着天是要大亮了。 她满眼泪水转过身来,万分不舍地瞧着纸鸢:“好姑娘,天要亮了,你避一避吧。” 纸鸢见她哭得厉害,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一面抽噎着,一面伸手揪着盛知春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抬眼问着:“姑娘,您是不是发癔症了?都怪大娘子,非要让您没日没夜地给三姑娘赶制什么春衣!瞧瞧给您熬得……” 赶制春衣? 盛知春猛地记起,嫡母确是曾命她赶制春衣,只为了嫡姐及笄之礼。 可嫡姐不是已经嫁入侯府,怎么还要…… 盛知春眸光一闪,伸手一把抓住面前纸鸢的手臂。 指尖的触感让她终于明白过来,在她面前的并不是鬼魂,而是真正活生生的人。 “好纸鸢,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日子?” 她声音嘶哑,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仿佛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让人看了心惊胆战。 纸鸢被她用力摇晃着,一面哭一面回道:“姑娘您别吓我啊,怎么会连三姑娘的及笄礼都不记得了?马上天就要大亮了,大娘子定会着人来催……” 纸鸢的嘴还在一张一合,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些什么,可盛知春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她紧紧闭上双眼,一股滔天恨意在心中肆意翻腾着。 许是上辈子还有未竟之事,老天竟让她重新活了过来,竟然还赶在了嫡姐及笄礼那日! 既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断没有再像前世那般窝囊的道理。 “嘶……姑娘,姑娘?” 盛知春一双手死死掐住纸鸢的手腕,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纸鸢见她半晌无言,仰头看去时,却瞧见她紧闭双眼,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虽瞧不清神色,但不知为何,却感到一股滔天的怒意,让人不由胆寒。 听见声音,盛知春终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低头瞥见纸鸢被自己抓红的手腕,忙轻轻松开来。 她抬手摸了摸纸鸢的脸颊,轻声问道:“弄疼你了吧?” 纸鸢用力摇了摇头,强挤出一个笑:“没有的事。姑娘您可觉得哪里不妥当?不如,我去请个郎中来给姑娘瞧瞧?” “不必。” 盛知春摇了摇头,推开纸鸢的手,竟掀开锦被走下床来。 嫡姐及笄之后,再过半年便是她的及笄之礼。 这会子虽然在嫡母大娘子手下讨生活,但她毕竟是盛府的庶小姐,一应吃穿用度也不会少了份例,想来身子虽是弱了些,总比上辈子在梨春院强的多。 她在房间中踱了两步,又走到铜镜前坐下。 镜中人年岁略轻,却仍能瞧出花容月貌之姿。再加上那柔弱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 盛知春瞧着镜中的自己,抬手在首饰匣子里挑了支银钗,放在头上比量着。 “纸鸢,你瞧瞧,这般打扮如何?” 身后的纸鸢虽是不解,但仍是接过簪子,帮她试妆:“姑娘不是说在外人面前要做小伏低,不能抢了三姑娘的风头?” “她今日笄礼,我自然不会抢她风头。” 盛知春垂眸又挑了副垂珠耳饰:“我只要求安安稳稳,再不入那虎狼窝去!” 纸鸢似懂非懂,正要再问,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六姑娘,大娘子差我来问,三姑娘的春衣您可赶制好了?” 第5章 小娘 向妈妈不请自来,站在门外趾高气扬地大声嚷嚷着。 纸鸢刚要说话,抬眼便瞥见自家姑娘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霎时噤了声。 盛知春并没说话,只是微微挑了挑蛾眉,抬手握着纸鸢伸过来的手,借力从铜镜前站起身来。 门外向妈妈等了半晌没听见回音,一张脸气胀如同猪肝。 她一面趴伏在门板上用力敲着,一面扯着嗓子高声叫道:“六姑娘,六姑娘!您还不起来么?大娘子等您的回话,您怎么这么没有规矩,竟然连大娘子的话都不听!奴婢倒要问问,虞小娘究竟是怎么教养姐儿的……” 这话还没说完,向妈妈面前的门突然拉开,险些让她站不住。 她脚下趔趄,好容易站稳,仰起头来看去,盛知春竟然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瞧着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竟然让她后背生出几分寒意。 向妈妈讪讪一笑,但很快回过神来,站稳了身子,继续颐指气使:“六姑娘既然早就听见了,何必让我老婆子这般焦急。敢问姑娘,大娘子交代的事情可办妥了?” 盛知春仍是未说话,依然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向妈妈看。 直到向妈妈低头查看自己今日是否真有不妥,她才冷不丁笑出声来。 “妈妈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娘子交代的事情,女儿无有不尽心的。” 她扭过头来看向纸鸢:“快去把昨夜绣好的春衣拿过来,莫让向妈妈等着急了。” “是。” 这番话虽说是恭敬有余,但听到向妈妈耳朵里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琢磨了半晌,直到纸鸢将一摞春衣交到自己手上,也没想通问题关键,只得清了清嗓子,再次叮嘱。 “六姑娘,今日是咱们三姑娘的及笄礼,府内人多事杂,若是姑娘没什么要紧事,还是尽量别往前厅去的好。” 盛知春垂下眸恭恭敬敬地点头:“向妈妈说的是。” 瞧着她那恭顺的样子同以往一般无二,向妈妈便也绝了方才的想法,只不屑地哼了一声,带着人甩手离开。 盛知春站在院中望着向妈妈远去的背影,唇角不由得扯起一抹笑,眼中恨意更甚。 嫡姐笄礼这么大的事,她自然是要好好准备一份大礼! “姑娘,您没事吧?”纸鸢站在一旁,将她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由得担心起来。 盛知春回过神来,抬手捏了捏纸鸢的手指,安抚道:“我能有什么事。小娘应该醒了,许久未见过她,我们且去看看她吧。” 没等纸鸢反应,她抬手拢了拢衣襟,朝偏房走去。 许久未见?纸鸢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姑娘从睡醒过来便总是说些让她听不懂的话,不知是不是昨夜梦魇住,就连今天同向妈妈说话都没了往日的唯唯诺诺。 她还站在原地纠结,便听得前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还不跟上?” 纸鸢回过神来,自家姑娘正站在院中回头看着她。 她忙甩走脑中的杂念,应了一声跟上前去。 —— 秋荷斋院子并不小,只是多了一方荷塘,显得狭窄了些。 虞小娘是盛瓴抬回来的第四房小妾,也是整个盛府最不受宠的一个。 因着生了个姐儿,相貌没有初来时那般鲜嫩,便更少得盛瓴欢心,连带着下面人谁都敢上来踩一脚。 可虞小娘是个绵软的性子,任谁说什么她都是淡淡地,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上。 久而久之,就连大娘子也不甚管她,她自己在偏房住着,倒也怡然自得。 盛知春甚少踏足此地。 记得小时候,她常常枕着虞小娘的膝头,听她唱家乡的童谣。 自从年岁大了,大娘子便时常叫她去站规矩听训,又因着“庶小姐”的身份将主屋留给她住,她便往偏房跑得少了些。 只是今日一来,盛知春竟瞧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左一右地站在虞小娘身边,神色之中带着几分鄙夷和不耐。 “虞小娘,您整日绣这些有什么用?绣的再多,主君也不会看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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