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不由地想到先前李鄢假装眼疾时每次给她胡乱系衣带该忍得多辛苦。 她更没想到的是,他还学会了香妆画眉。 施施不太喜欢浓妆,但她也知晓婚宴那日,妆容肯定不会太淡,好在这张柔美的面孔纤秾合度,怎样梳妆都是好看的。 她揉了揉脸颊,很不好意思地拉回思绪。 这几日过得太恣意,连史家最重要的美德谦逊都快要失掉。 事实上她的生活每日还是很忙碌,连朱策都劝她稍作休歇:“这一卷的校正以后再做也没事。” “不行不行”施施坚决地摇头,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先生您不懂,秋日学生要出外玩。” 她想得很美好连出游的路线都规划了好几个,还细细地做出游赏的具体地点。 李鄢看过后沉默片刻,轻声说道:“一日去这么多地方,会不会太累了” 施施坐在软椅上,晃荡着小腿:“不会,根本不会。”
第88章 番外一·比翼 施施大婚的前夕,兄长终于风雨兼程地从剑南归来。 他这些年在外做官,因不肯归朝,调任过许多地方,南南北北都走了一遭,肤色不似少时那般白皙,眸中也多了几分坚毅,全然不像个世家子更像是个老练的能吏。 施施拍了一下他的手掌,赌气地说道:“你还知道回来!” “施施要结婚,我自然是要回来的。”谢清道的声音放得很轻,他用温和的目光打量着她“你个子高了很多,比小时也康健许多。” 施施最喜欢别人夸她长高,刚刚还赌气不想理他旋即又高兴起来。 她别扭地说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谢清道的杏眼微眨,又有了几分少年时的狡黠,“我骗你做什么你现今都到我的肩头了。” 他们是同胞兄妹,容貌生得颇为相近,尤其是一双灵动的杏眼,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谢清道现今晒黑了许多,施施的肌肤还是如凝脂般柔软皎白。 施施放他进来,月照院前的小桥弯如新月,桥下溪水潺潺,偶尔会有鱼儿跃出水面。 谢清道喃喃地说道:“这鱼肥了不少。” 他的眉宇间有些物是人非的惆怅,施施却瞬时想起了兄长少时上树打鸟的往事,她急声说道:“不许把我的鱼烤了吃!不然我就把鱼带去雍王府。” 溪水又不是只流淌过月照院,这鱼怎么就成了她的呢 谢清道唇边噙着笑意,他慢声说道:“好,好,我一定不吃。” 他陪施施在月照院玩了许久,两人分别许久,有说不尽的话要聊,聊着聊着她就带兄长走向了桌案,要给他看她新写的文章。 施施的桌案很乱,放着各式各样的书册,还有层叠的纸张,每一页都写满了文稿,唯有谢贽的《天明集》被很仔细地放在高处,像是敬奉神明般被供了起来。 外间一阵热风吹过,纸张被拂落在地上。 施施连忙从软椅上坐起来来,将纸张小心地拾起,然后用镇纸压好放在桌案上。 她收整得匆忙,有一张字条掉了下来。 谢清道弯腰帮她将字条捡起,看清上面的字后,他心神微动。 “不要晚睡。” 四个简简单单的大字,被写出一种笔走龙蛇的气势,偏生锋芒微敛,染上几分闲适的清净,配上字的内容更是和柔到极致。 就好像是一柄尖锐冷厉的长剑,有了入鞘般的安稳与沉静。 这样的字一看就是功底极深的大家之作,而且写作者应当是……男人。 谢清道不消细想便能猜出是谁。 他在外多年,连信笺也很少往家里送,却并非全然不关注家里的事。 父亲是权倾朝野的财臣名相,妹妹是名动京城的姝丽姑娘,外家还是声名显赫的赵氏,哪怕他不想知悉京城中的事也极难。 不过谢清道根本不关心父亲做了什么,他只在乎施施。 他对施施是有亏欠的。 谢清道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家花团锦簇的背后是怎样的冷漠压抑,父亲对子女没有丝毫感情,一心放在政务上,连嫡长女都能送去偿还恩情。 继母想要挑拨都有心无力,因为就算没有她谢观昀也不会对他们上心多少,现今她更是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兴许是自愿,兴许是为人胁迫,不过他也懒得细究。 也就继妹闹腾些,不过现今也没处闹腾。 想起谢清舒和薛允所做的事,谢清道心底的怒意就开始攀升,他那时远在剑南,差些就因为此事归来,好在事情顺利解决,只是施施的声名还是受了影响。 他不该离开的。 他一个男子可以一走了之,可他年轻气盛意气用事,从未想过幼妹该如何自处,施施还那么小,没有人爱护,没有人庇佑,就像朵稚嫩的花,谁都可以伤害采撷。 谢清道一直都很感激雍王,但知晓妹妹将要嫁予李鄢,他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看到这张字条时,他隐隐的担忧才算是彻底地消弭。 谢清道略带笑意地说道:“你早睡了吗” 施施脸颊微红,将纸条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当然是早睡了的,又不是人人都像哥哥那样,大半夜的要去爬树看鸟儿几时起来。” “怎么就不记住点哥哥的好呢”谢清道揉着眉心说道,“我还深夜里带你去看灯会呢。” 他不说还好,施施瞬时生气起来:“看灯会就看灯会,你将小灯到处乱放,把我做了半月的功课给点着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她愠怒的表情很鲜活,眉眼都是跳动着的。 一双澄净的杏眸如同藏着落月星子莹润透亮。 谢清道的眼睛略微有*些酸胀,他的妹妹就应该这样富有生机、恣意快活—— 三伏盛夏,烁玉流金。 黎明的天光刚刚破开层云,寂静的皇城便闹腾起来。 摄政大婚,迎娶的姑娘还是那位名满天下的谢相嫡长女,朝野上下休沐三日,各路使臣人来人往,还有人跋山涉水赶往京城只为目睹这一盛事。 皇帝和高祖的婚事都是在少年时定下的,且两朝都不设后,因此自立国几十年来都未曾有过如此盛大的婚礼。 况且谁都知道待到老皇帝晏驾后,这位雍王妃便会成为皇后,也是周朝自立国以来的第一位皇后。 然而婚礼的主角正坐在铜镜前,忍不住地绞着手指。 施施软声说道:“绿绮,我想再吃一块甜糕。” 绿绮无奈地将糕点切成小块,喂进她的口中,妆容已经快要完成,施施迟迟不肯涂口脂,就是因为还想再多吃些甜糕。 “您若是以后还想吃,让王嬷嬷做了送去就是。”青萝笑着说道,“她虽是年纪大了,没法陪姑娘去王府,但手艺又不会变。” 施施眼泪汪汪,她摇着头:“你不懂,你不懂。” “他肯定不许我天天吃甜食,也不许我再整日晚睡了。”她愤愤地咬住甜糕,“我就不该信了他的鬼话。” 施施刚刚将最后一块甜糕吃完,谢观昀便遣人来催她了。 她难过地说道:“我还不急呢,他怎么老是这么着急是看我不顺眼吗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 话音刚落,她的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谢观昀轻声说道:“说什么呢” 施施忍辱负重地说道:“没有说什么,父亲。” “只是出嫁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谢观昀无奈地说道,“况且都在京城,走两步路就到了。” “您倒是走走看呀。”施施贫嘴了一声,“那么远呢。” 最后还是谢清道过来打圆场,他捧着吸杯递给她“再喝些蔗浆,仪礼马上就开始了。” 施施很喜欢他带回来的小玩意们,尤其是吸杯,杯型像荷叶一样,有一根细细的长管,可以将杯子里的蔗浆吸到嘴里,又好玩又好喝,即便是她这样不太爱喝水的姑娘,也忍不住喝了许多。 她安静地捧着吸杯喝蔗浆,面容柔美姝丽,像是画中的仙子 满头的金饰闪闪发光,绚烂典雅,华贵而不庸俗,耳珰由碎金和深红色的玉石交错镶嵌,碰撞时会发出动听的琮琤声。 婚服是庄重的正红色,肩头纹绣鸾凤和祥云,又因材质是织锦纱,平添了几分飘逸灵动的美。 十六岁的姑娘,像是盛放的浓艳花束,连扬首抬眸的细微动作都美不胜收。 唯有那双杏眼依然纯真,甚至略带懵懂,叫人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个被呵护得极好的孩子 喝完蔗浆以后施施将吸杯放下,恋恋不舍地又望了望月照院,然后才慢慢地站起身。 谢清道温柔地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出院落。 处处张灯结彩,乐声喧嚷,整个京城都是沸腾的。 高大的树木被明灯和彩带环绕,到夜间时就会呈现出一种火树银花的美丽景象,枝叶都会在梦境般的光影下燃烧起来。 施施坐在轿子里,将盖头掀起来,悄悄地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外间的景象。 碧空如洗,像是玉石般澄澈湛蓝,大道般乔木的枝叶也是苍翠欲滴的清亮色泽。 盛夏天本是格外炎热的,但因前几日下过雨,暑气消减许多,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出去游玩,举办仪礼也很是适宜。 不亏是钦天监仔细挑拣的日子真的是很好。 施施听着外间的乐声,微微晃动着小腿,她心想应当快要到了,还没见过李鄢穿红衣,到底好似什么样子呢 从卫国公府到雍王府的路她走过无数次,却没觉得有哪一次是这般快的。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幻想中,这边轿子便停了下来。 红帘打开时,施施的盖头没来得及掩上,她懵然地抬眸,便一眼撞进了李鄢眸底琉璃般的碎光里。 他高鼻深目、肤色白皙的优势在着红衣时体现得淋漓尽致,昳丽的面容被喜服冲淡了几分清冷,显得有些和柔,尤其是那双浅色的眸子里,像是盛着一泓月光,美得惊心动魄。 李鄢轻轻地牵过她的手,施施连声说道:“盖头落下了。”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不着痕迹地嵌入施施的指间,习惯性地与她十指交扣。 李鄢眉眼舒展,轻声说道:“那就不戴了。” “啊”施施仰头看他杏眸闪烁,“那不太好吧……” “什么都看不见,那多没趣。”他浅笑一声,“囡囡在路上不就很想看看外间吗” 施施弯起眼睛,笑着应道:“好!” 礼官都是从礼部精心选出来的,极是从容不迫地唱词、引礼,见他们二人亲密地牵手脸色连细微的更易都没有。 施施笑颜灿烂,浓艳的妆容也挡不住她本身旺盛的活力,这样的笑容将原本复杂无趣的仪礼也渲染来欢悦起来,连礼官的脸上也渐渐挂上轻松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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