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青丝尽散,趴在池边,若隐若现地露出些春色,调笑道:“祁岚,你难不成真是不行?还是我不够美?” 祁岚正在提笔作画,脸色平静得像是戴了一张完美假面,手下迅速勾勒出一幅莲池美人图,闻言只道:“仙子甚美,是在下不举。” 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挑眉看着他:“我看你一身灵脉早已破碎不堪,长生桥更是风雨飘摇,没想到还真有此等隐疾,真是可怜呐。” “多谢仙子怜悯。”祁岚为花瓣点上了朱红。 “你觉得我和他如何?” “天作之合。” “听到了吗?”女子一手支起下巴,随手撩起一捧水,唇角含笑,“人家说我们天作之合,你还躲着干什么?” 少年从四季花树后走出来,瞥了一眼祁岚正在作的画,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二人中间。 晏深仍旧躲在树后,背靠着树干坐下,曲起一条腿,正在细数天边的飞雁有几只。 “你走吧。”少年严严实实挡住了祁岚的视线,迫使其停了笔。 女子微微侧了侧头,就这么看着他,轻声道:“不许。” 两人对视良久,静得连鸟雀飞掠枝头的声音都显得一清二楚。 忽然间,“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他竟直接跳下了莲池,将人一把禁锢在了怀里,狠狠堵上了那张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还不快滚。” 祁岚一直谨遵着非礼勿视的信条,早就低下了头,闻言更是迅速收拾好了东西,转身就走。 “你……”女子有些喘不过气,推着他的胸膛,怒目而视,“谁准你放走我的画师?” 可是这方牢笼,又何必再锁住这样一个可怜人。 他抚上她的脸,轻轻吻了吻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低声道:“有我就够了。” 女子今日做这一出,本意就是要看他吃醋,眼下虽然怨他忤逆,但也提不起责怪之心,只觉得有无限快意,便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不再追究这一桩争风吃醋的小事。 * 郁离近日正在研究洛越给他带回来的《茶经》,结果一大早就听到了叩问山门的百鸟传音。 自从天下灵气自发聚集形成一个个洞天起,人间的灵气便愈发稀薄,修士大多占据一方洞天进行修炼,与人世隔绝,但是难免有要与他人来往的时候,通天阁便推广了这用以叩问山门的术法,以方便修行中人互相拜访。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具,走到湖边的一个搁置着大喇叭的木架子旁边,对准喇叭口道:“碧潭玲珑玉前来拜访。” 这个喇叭里置了传音符,能将声音传到湖心亭中。 不多时,旁边的小听筒炸得跳了起来。 “听到了听到了,干什么这么大声?你随意接待一下,我正忙着呢。” “……”郁离扶了扶额。 到底是谁大声? * 碧潭是西疆的一个大洞天,盘踞其中的是一个天资不凡的家族,历代都有人才辈出,以麒麟玉和玲珑玉为其中翘楚,在修士中间享有盛名。正巧,这一代的玲珑玉正是家主最疼爱的小女儿,十八岁就攀到了五境,青春不老,一路鲜花着锦地活了一百年,至今仍是少女心性。 雅竹洞天是个小地方,偏安一隅,现今居住其中的莲花仙又从来不出头露面,许多修士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宝地,所以几乎没什么人前来拜访。 按理说,洛越现在是一个天机山在逃通缉犯,行事应该更稳当些,不过她掐指一算,觉得应该不是什么麻烦事。毕竟目前主角还需要在此地修行,她还是个名义上的师父,尚且还没到她身败名裂的时机。 郁离引人进入桃花源,不卑不亢道:“鄙地寒素,只有清茶淡饭、竹舍三两间,委屈仙子了。” “哪里哪里,”玲珑玉韩箬萱看了看四季轮转的桃花林,拊掌而笑,“许久没见过这样有趣的地方了,是我的荣幸才对。” 郁离将人请到竹林亭中,斟上一壶热茶,便是待客完毕了,又自顾自看《茶经》去了。 修行中人不乏喜清静的、脾气暴的、懒得动的、有怪癖的,所以韩箬萱也见怪不怪,一杯茶水下肚,主动问道:“此间主人据说是位仙子?” 郁离合上书册,认真答道:“是。” “我贸然上门叨扰,实在情非得已,可否带我去见一见这位仙子,好让我为自己的莽撞分说一二。”韩箬萱身穿一件鹅黄色的衣衫,腰间缠着一条暗紫色的长鞭,分明是楚楚可怜的南湖女子长相,却因装束而平添了几分西疆人的明艳和冷冽。 郁离看着不远处的湖,点了点头:“也好。” 这个湖处于几座山中间,面积很大,湖心的亭子下是几片巨大的荷叶,将其稳稳地托了起来。 碧潭韩家世代以水为机缘,对水上术法颇为精通,若不是顾及洞天中或许有特殊禁制,韩箬萱几步就能凌波渡湖,眼下却是老老实实坐上了郁离的小舟,时不时夸说上几句赞赏此处风景的溢美之词。 “洛越仙子常在湖心亭修行吗?”韩箬萱远远看到湖中间围坐着的几个人影,便随口问了一句。 郁离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笑了笑,没答话。 韩箬萱以为自己不小心问得了什么不便为外人说的要事,见对方不想回答,也就作罢了。 小舟缓慢地接近了湖心亭。 韩箬萱早早就站了起来,心想着若是人家正在坐而论道,她到底是回避一二还是也加入其中论一论自己的见解。 正当她打好了半篇腹稿,露出一个得体的笑脸,打算抬步走上亭子时。 亭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得意的笑声—— “哈哈哈,王炸!我赢了,给钱给钱!”
第14章 酒中心事 ◎“我……只是想躲一个人”◎ 韩箬萱迈出了一半的脚又缩了回去,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撑着船篙的郁离。 郁离早已转过头去,仰面望天,心无旁骛地欣赏远处的风景,对亭中种种充耳不闻。 亭中的两个竹童掏出自己已经瘪了许多的荷包,将上次他们托晏深卖草药得来的最后一笔私房钱也输给了洛越。 洛越笑眯眯地收下了,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头,安慰道:“没事,这次已经进步很多了,一上午只输了二十把,之前可是连输三十把呢。” 那是因为今天只打了二十把! 竹童们原本只是委屈地扁了扁嘴,闻言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输钱而已。”洛越不慌不忙地洗着牌,余光瞥到韩箬萱的身影后便扭头冲她笑了笑。 然后,她就继续洗牌去了。 作为一个跟人打招呼习惯于匆匆点头、笑而不语、擦肩而过、扬长而去的资深社畜,她肚子里实在没多少可以用来跟人寒暄的墨水,这种情况下她又不能“噌”的一声站起来,点头哈腰地来一句“您好您好,我是雅竹洞天的小洛,您有什么诉求可以直接告诉我”,她只能装出自己很忙的样子。 “仙子雅兴。”韩箬萱也感觉今日的日头有些猛了,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再次抬脚走进了亭中。 洛越把自己用荷叶幻化的牌收进了玉牌中,站起身来又冲她笑了一下:“闲来无事,消遣罢了。” 两个竹童见有客人来了,也忙站起身行礼,还不忘用小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好了,你们先走吧,我下次出去给你们带糖葫芦,行了吧?”洛越伸手轻轻捏了捏两竹肥嫩的脸蛋。 其中一个竹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碍于客人在,便绷住了小嘴,和伙伴手拉手上了船,扑进郁离怀里才开始小声哭诉。 “见笑了。”洛越请人在桌前坐下。 “哪里,仙子这方洞天可是羡煞旁人了。”韩箬萱装作没有听到缓慢离开的小舟上传来的声声控诉,更加拿不准眼前这人的性情,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洛越有点后悔当初拒绝了郁离在亭子里摆弄茶具的主意,导致她如今只能坐在这里跟人面面相觑,连个引入话题的前戏都做不来。 “实不相瞒,”韩箬萱叹了口气,决定如实相告,“我来拜访贵地,实在是走投无路,想请仙子收留我在此居住一段时间。不过若是不方便,我也定然不过多叨扰。” 洛越先是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碧潭玲珑玉这个人物,但是没想起来这人有什么剧情,一时便有些犹豫。 不是她不想帮忙,只是害怕无端惹了个大麻烦回来,那她每日浇菜钓鱼逛大街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她还没歇够啊。 “请仙子放心,我……只是想躲一个人,只要那人进不来洞天,便掀不起什么风浪。”韩箬萱见她面色不豫,赶紧解释了一句。 洛越眼皮一跳,试探性问道:“那人也是修行中人?” 韩箬萱点点头,补充道:“他非是大奸大恶之人,反而,行事……坦荡磊落,绝不会使什么阴谋诡计,且修为低于仙子,更不至于打上门来。” 洛越两只眼皮都开始跳了,心道:“不是,你这‘行事坦荡磊落’之间为什么要停顿一下?你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我更慌了呀。” “这样啊。”洛越干干笑了一声,手指扣着石桌一角,正想着要怎么委婉拒绝,一座玲珑剔透的如意黄金小宝塔就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仙子一人清居于此,定然是不慕名利的大道中人,箬萱本不应拿这些外物来折辱仙子。”韩箬萱抿了抿唇,面露难色,“但是眼下实在走投无路,我早决意与那人死生不复相见,他却趁我游历人间之时尾随至此……” “你们碧潭还对付不了他?”洛越伸出二指将那座小宝塔往回推了推。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虽无意当什么君子,但也当不来趁火打劫的小人。 韩箬萱为难地蹙起了眉,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风致,似乎不知如何开口,最终也只低声说了一句:“我和他的事,全是我自己惹下的祸端,理应我独自承担后果,没必要牵扯到碧潭。” 微风拂过,湖中莲花纷纷低头。 “好,我只再问一个问题。”洛越思索了片刻,温声问道,“你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可会殃及他人?” “绝不会!”韩箬萱立刻抬起头。 “行了,把你的宝塔收起来吧,我这破屋一间,用不着收你房租。”洛越站起身来,微微一抬手,湖中立刻聚出了一条荷叶铺就的路,她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歇脚的竹舍。” 韩箬萱松了口气,感激地点点头:“多谢仙子收留之恩。” * 白河堤,槐花巷。 晏深背着药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眼下因接连几日的失眠而有几分乌青,却还是惹得不少闺阁中人频频回首、掩面含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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