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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放心，我已修书谢衎，他答应了。”江洄道，“算算时间，他的大军应该也到了吧。” “此话当真？”傅鸿惊讶道，他身后的幕僚也一同变了脸色。 他话音刚落，一名显是城门守军的士兵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房内，大声禀报道：“启禀将军，前方八百里加急，斥候来报，贺兰氏的军队不知遭到了哪路骑兵骚扰，被人从侧翼冲散，已然停止了前进。” 此人话音刚落，又另一名亲兵快步而入，单膝跪地道： “启禀将军，雍州方向来报，谢将军的五万人马已在边境整装，随时可以与将军配合，共歼来敌！并奉上谢将军亲笔信函一封，请将军过目。” 傅鸿饱经风霜的脸上又惊又喜，他看看江洄，又接过了信来。 “好，好，好！”待读完，他大声叹三声，“殿下考虑万全，如此一来，末将就再无顾虑了！” 言罢，他立刻喊来了营中最得力的副将，令他亲自率军随江洄赶回烨都，并叮嘱道：“一路上务必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告诉众将士，太子殿下乃是奉先帝的遗旨，入都清剿叛贼。我西北军跟随的，是这天下正统。” “是。”副将正身施礼，“末将参见太子殿下，惟殿下之命是从，誓死效忠。” …… 今夜无星无月，厚厚的云层压在都城上方，遮蔽了一切光亮。 三皇子府中守卫森严，各个卫队均按照一定的规律穿插轮换，府中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不过，这对青龙卫来说，未免有些不够看。 青龙卫首领一身黑衣，灵活地越过屋顶，悄然无声地潜入了三皇子府的正院之中。 圣上的吩咐很简单，只要他能亲眼见到养病中的三殿下即可。 他已经打听清楚，殿下就在正院的后厢之中，厢房的门窗皆被封死或者遮挡，但是没有关系，他避开了守卫的视线后，轻捷地落在了后厢的屋顶上——只要揭开屋顶瓦片，一样能看见屋内的情形。 青龙卫首领俯下身，刚要动作，一只脚毫无征兆地踩在了他眼前的瓦片上。 “阁下在做什么？” 淡漠的嗓音悠然响起，细微的金属之音透过黑夜灌进他的耳中，青龙卫首领心中一紧，抬头的同时抽出腰间匕首。 铛，铛铛。 匕首与薄刃飞速碰撞了几下。 青龙卫首领被震退开去，勉强稳住身形。 究竟是什么人？ 他心下大骇，自己的身手在青龙卫中已是佼佼者，放眼京中，能给他造成威胁的人不会超过一手之数，三皇子府的守卫明明很寻常，怎么还会藏着这样的高手？ 云层渐散开些许，几缕月光透下来，玩弄着薄刃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少年身量，浅色的眼眸，青龙卫首领瞳孔微缩—— 傅锦成，怎么会是傅锦成？ “骠骑将军？” 青龙卫首领试探道。 难道圣上不仅派了他来，也传旨给了骠骑将军？ 思绪电转，千万种可能顷刻滑过青龙卫首领的脑海，但他还来不及再做反应，一柄利刃已经抵在了他的后心。 后厢屋内，凌之妍与江漓一站一坐，屋顶上砰砰几声，很快归于宁静。凌之妍无奈地摇摇头，傅锦成和长歌动作很快，不待江漓追问，他们已经提溜着五花大绑的青龙卫首领走了进来。 青龙卫首领被堵了嘴，但是没有蒙眼，他挣扎片刻，看清楚了屋内的人。 “你就是青龙卫的首领？”凌之妍上下打量，“先帝时也是你吗？” 傅锦成拿掉了堵着他嘴的破布，青龙卫首领警惕地审视着坐在宽榻上的凌之妍：“青龙卫乃是圣上直属的卫队，三皇子妃与骠骑将军勾结，请我入瓮，是想做什么？” 凌之妍没说话，看了傅锦成一眼。 傅锦成会意，一脚踹在了青龙卫首领的心口，冷冷道：“回答皇子妃的问题。” “咳咳……” 胸口很疼，幸好傅锦成留了力，肋骨没断。他又咳嗽几声，稳住身形道：“……是我，皇子妃何意？” “那你应该认得这个。” 凌之妍从袖中拿出青龙令，交给了祈夏。祈夏将之递到了青龙卫首领的面前。 盘龙隐现层云之后，青龙卫首领对这个纹样再熟悉不过，又观祥云与玉色，心里已经确认了七八分，心中的惊异更是激增：“敢问皇子妃是从何处得到此物的？” “看来东西是真的。”凌之妍莞尔道，“此物是先帝要交给三殿下的，虽然兜了点圈子，但也算物归原主了。听闻青龙卫见此令牌如见圣驾，首领以为如何？” “皇子妃可否容臣松绑？”青龙卫首领道，“臣要验过以后才能回答皇子妃的问题。” “可以。”凌之妍颔首。 傅锦成和长歌很快上前割断了绳子。 两人一左一右看着他，更有忍冬等人守在了门窗各处。 青龙卫首领略用余光扫视，便已判断出了凌之妍手下的战力。他不动声色地接过青龙令，上下左右翻看一番，检查了只有青龙卫首领才知道的几处关键——这块青龙令果然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将令牌交回给了祈夏。 “此物确是青龙令不错，青龙卫也确有见令牌如见圣驾的规矩，”青龙卫首领低下头道，“但这不意味着青龙卫就要将令牌的意志置于圣驾之上，如今圣上要臣夜探皇子府，皇子妃若有与之相左的要求，恕臣不能从命。” “首领大约是将主次给弄反了。”凌之妍并不恼，微笑着道，“首领一直是伪帝的心腹，应当知道他登基后从没有得到过青龙令，甚至不知其存在吧？” “是。”青龙卫首领道，江决登基之初他试探过，但从未见过令牌。 “首领是先帝培养的人，不如想一想，若先帝真的要将皇位传给江决，又怎会独留青龙令牌不交予他，甚至都不曾告知他此物的存在？”凌之妍道，“现在您还认为，所谓的圣驾与令牌，分量一致吗？” “这……”青龙卫首领语塞，一时有些无措。 青龙卫是圣上的私属，生来就是为圣上效忠的，青龙令的存在，是为了圣上能委任他人驱使青龙卫办事，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情，青龙令应该是在圣上的手中，而今上至始至终也没有得到过，甚至不清楚青龙令的存在。 这是否说明，从一开始，青龙令就已经按照先帝的意志被交托了出去？ 思及先帝驾崩前发生的一些事，青龙卫首领脸色微变。 若真是如此，他又当如何抉择？ …… 青龙卫首领斟酌之际，江漓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块玉牌上，他面色未变，但心里早已惊涛骇浪。 待屋内的人终于退下，江漓才涩然开口：“嫂嫂，您可否告诉弟弟，这块玉牌您是从何得来的？”他声音不高，仿佛是怕惊扰了满室寂静，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向前几步，跨出了一直笼罩在身上的暗影。 “想必卫王殿下心里，此刻已经有了计较。”凌之妍莞尔道。 江漓垂眸，眸色黯然：“什么都瞒不过嫂嫂的眼睛。” 他今日离宫后便匆匆赶来三皇子府，本是要探望兄长，不想兄长早已离京。嫂嫂起先并没有告诉他实情，若非他耍了些不光明的小手段，只怕此刻还被蒙在鼓里。 只是…… 他原有些愤愤不平，现在却只余羞愧。 如果先帝属意之人是他兄长，那这块青龙令必定是给了可以帮助兄长的人，青龙卫身处内宫，相比外臣，自然是内宫之人调派起来更加容易。几乎在凌之妍拿出青龙令的同时，他就想到了这个可能，但他不想承认。 如果父皇当日真的将青龙令交给了母妃，为什么兄长还会被圈禁？ “殿下是聪慧之人，我想殿下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凌之妍平静道，“殿下今日能来探望外子，自然是因为心里记挂着，我希望殿下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置外子于险境的决定。” 青龙卫首领来之前，宫里已经传出了消息。 赵太妃违反宫规，被太后惩治，如今已封了颜和殿反省自躬。 “那嫂嫂和兄长打算怎么做？”江漓道，双手握紧了拳头。 “若此事发生在殿下身上，殿下会如何做？”凌之妍反问道。 江漓抿了抿唇。凌之妍已经掌握了青龙卫，听她的口气，兄长那里应该还有后手。届时他们里应外合，江决大势将去。他自然不在意江决如何，但他在意母妃。 母妃做了太多错事，兄长……真的能原谅她，容她继续安享尊荣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扫掉脑子里密密麻麻的惊恐担忧。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兄长终于有机会能摆脱困境，他当然要为之尽一份力。他不相信母妃所言，兄长不会因为自己掌握了权势就报复他们，他不会！所以他要帮助兄长，只要兄长登基，那他就再没什么好怕的了。 “嫂嫂，有什么我能做的吗？”江漓仰头，郑重道，“嫂嫂尽管吩咐，只要能帮到兄长，江漓万死不辞。” …… 寒风凛冽，天街之上却装点一新，随处可见喜庆的红色。 去年除夕夜宴时，凌之妍没能参加，是在紫宸殿中度过的。她尤记得那日殿中紧闭的窗户终于被推开一条夹缝，绚丽的烟花自远处绽放，而她内心煎熬，绝望又无力地等着渺茫的转机。 “给三皇子妃请安。” 凌之妍刚下车，宫门的守卫便殷勤地跑上前来。 “太后已经着人吩咐过了，三皇子妃一向都是带侍女入宫的，今日也不必例外。”守卫道，客客气气地请凌之妍入内。 “辛苦你们了。”凌之妍浅笑道，唤来祈夏打赏。 入得长乐宫前，她遥望了眼百步开外的未央宫大门，一辆挂着卫王府徽记的马车恰好停驻，江漓身着亲王朝服，亲自从马车上扶下一名走路微跛的老者。 老者跟在江漓身后，他们与守卫说了几句，便消失在宫门之内。 凌之妍敛下眼，嘴角溢出一抹痛快之色。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低低在心里提醒着自己，换上寻常的得体笑容，与路遇相熟的外命妇们，共同往赐宴群臣的麟德殿而去。
第85章 085逼宫江决仍不死心，嘶声力竭…… “圣上，袁寺卿到了。” 心腹内侍通报完，江决笔尖未停懒懒地应了声，便听脚步声沉稳入内。 御案之上，画纸尚新。屋宇俨然的皇子府中细雨缠绵，身着赪霞缠枝纹大袖的倩影侧立在人群簇拥之地，如一团破开阴寒湿气的暖光。女子的侧脸秀美而模糊，笔尖悬停了良久，再多一笔累赘，少一笔又显遗憾。 江决暗暗叹了口气，搁下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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