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高差不多,让念形容不堪竟气势也没有弱下去,只是平淡质问,语气和之前在尹王府遇到时的不咸不淡没有区别,“臣女家到底犯了什么罪过,要被全家下狱?” 武神音微微一笑,似乎是惊讶于她的忍耐,居然都到了这一步还能如此沉得下气来。 “说起来也奇怪,这次搜寻,让无论男女老少,齐齐被抓,可从中却怎么也找不到让慈的身影,”她嘴角含笑,突然有几分猫抓老鼠的兴味,“让娘子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让念道:“殿下问我这些,我又怎么知晓。我家现如今虽然没落了,但好歹也是世家大族,说不定兄长听到了什么风声,先离开了呢?” 武神音笑道:“这就更稀奇了,你们若真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自然是不怕调查的,既然没做过,又为何要逃之夭夭呢?” 让念垂下眼眸,嘲讽之意淡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武神音懒得再兜圈子,索性直接道:“在你家并未找到让慈,但却找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身高体型与你兄妹二人十分相似。你家的下人倒是忠心得很,可重刑之下,也有几个软骨头。” 那一点火焰在黑暗中跳来跳去,不知道是狱卒还是隔壁牢房犯人的打鼾声传来,让念一半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完整的神色,只能看到抿直的唇线。 “你也真是了不起,所有人都被你骗得团团转,我都有些糊涂了,到底是该叫你让慈呢,还是该叫你让念呢?” 武神音早就应该想到的,为什么那些花蝴蝶一样的男人天天往她身边钻,只有让慈一个每次都是示好却又从不过分接触,根本就是因为他想也不能。 让慈其实个女人假扮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像辛子珈那般献媚。 她的假扮固然天衣无缝,但要是真的袒胸露乳肌肤之亲,还是太难办到了。 武神音现在十分好奇:“你的兄长,真正的让慈去了哪儿呢?要说一开始就是你一个人也不太对,毕竟上京人这么多,有不少人都见过你和你兄长幼时,这个做不了假的。” 让念从鼻子里冷笑一声,仰起脸将整张面孔暴露在灯光之下,平静的面具碎掉,露出本来的阴狠玩世不恭底色,“能去哪儿?死了呗。” 武神音一愣,“你动手的?” 让念道:“为什么我不能动手呢?他这个人,除了装出来一副翩翩如玉伪君子模样,文不成,武不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什么事也做不好,一事无成的废物。可就算他这样,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古董,依旧指望着他振兴家族,从来看不到我的努力。他既然挡了我的路,就该死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很平静,像是之前主动来东宫找武神音下棋那般,随口谈论天气一样没什么区别。 武神音:“他是你亲哥哥啊。” 让念冷笑道:“亲哥哥?真可笑,这种话也是你会说出来的吗?即将交到你手里的皇位,是从你的族叔手里抢过来的,而我长久在镜州学技,你母亲的手段也略知一二,未成形的还在娘亲肚子里就断了呼吸的,好命生下来却没好命长大成人的,宁王府夭折的那些孩童,哪一个不是手足至亲,你现在还来跟我讲这些?” 武神音默默抚额,看了一眼旁边的右少卿和叫不出名字的小吏,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孟悬壶让念霍娓这师兄妹三个,个个都不会武功,这里有山花燃一个就行,周白鱼的那些事儿,还是别让别人知道了。 右少卿还要说什么,被小吏扯了一下袖子,便也没说什么,两人快速离开。 让念面露嘲讽。 等人都出去,武神音无事发生一样,继续问道,“你想做让家的掌权人,这几年你一人分饰两角,将旁人瞒得很好,你的目的不也达到了吗?怎么还是这么不知足,硬是要搅弄风云翻云覆雨呢?” 让念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唇角向上扬起,大笑道:“达成?知足?凭什么我要知足,一个小小的让家又算得了什么,有更好的机会在我眼前,我为什么不去抓住呢?” 武神音:“你想做尹王妃,再做皇后,像对付你哥哥一样对付崔晔,让他成为傀儡或者干脆杀了他,你取而代之?反正你也很擅长易容术,对吗?” 周白鱼出事的消息让念肯定也知道了,无论周白鱼回不回来,只要武神音死了,就算周白鱼回来也无计可施。 她没有别的子嗣,总不能真的临时再生一个,依照她的个性,宗室那些人是想也别想继位的,唯一剩下的只有崔晔了。 让念:“对极了。我又不比你差,凭什么你能当皇帝,我就要再阴影里当个见不得光的老鼠,时时刻刻担惊受怕。既然都是担惊受怕,不如就玩个大的了。” 她又仔仔细细瞧了武神音好几眼,语气里的不满和忌恨都要填满银行,“你不过就是比我多个好母亲了,我没有能干的母亲,就只能自己能干了。说实话,就算是去讨好你的时候,我也从未看得起你。” 武神音还没怎么生气,山花燃就站不住了,跳脚起来,“就你还好意思看不起我们阿音……我们殿下呢,我告诉你,殿下一定会做个好皇帝的,而你就算当了皇帝也一定是个千夫所指的暴君。” 让念更不会把山花燃的话放在心上,她是看不上武神音,对山花燃这个无脑小跟班更是连目光停留一刻都是浪费时间。 事到如今,她要想到什么,咬牙道,“时不时孟悬壶那个两面三刀的贱人出卖了我?”顿了顿,又道,“果然我早就该让人先了解了他。” 这还真不能全堆到孟悬壶头上,不过让念骂的也不算是错,武神音乐见其成,并未为孟悬壶解释,还有心调侃,“看来孟悬壶在你心中分量不一般呐,甚至还超过了一母同胞的亲兄长,真是了不得。” 让念一时语塞,她没杀这个贱人,跟孟悬壶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一时心慈手软,觉得师父养了三个徒弟,小师妹心里只有那个蠢货姐姐,她也绝不会再回镜州,留个孟悬壶回去尽孝罢了,没想到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妇人之仁。 武神音转身欲走,事情都已经问清楚,让念这副咬牙切齿的表情看着实在没什么意思,甚至还没之前去浣衣局欺负谢端月的时候好玩。 忽的一顿,又转头问道,“对了,有件事要请教你,谢端月是怎么勾搭上你的,你又为什么要杀她?” 让念似乎是早已经忘了这个人似的,想了一会儿才慢悠悠道,“她勾搭的不是我,当初她还不是公主时,在江南和我那不成器的哥哥有了首尾。至于为什么杀她,呵呵,这人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她知道了了一些东西,就反过来要挟我,也不想想是谁把她从浣衣局那种地方捞出来的,真是个不知道感恩的家伙啊。” 武神音没再说话,出了房门,山花燃来落锁。 让念又冷不丁开口道:“我还能活几日呢?” 武神音只笑笑,“你也怕死吗?我还以为,你这种是不会怕死的呢。” 让念也笑,“我猜啊,我明日就会死。” 武神音没再和她废话,不知道这人又打得什么坏主意,居然是一心求死的吗? 叫上右少卿一起出来,刚走出大理寺牢狱,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往鼻腔里涌进来。 心里想着让念的话,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等流程走完,怎么也得几日后。 山花燃撇嘴劝道:“她这个人脑子不正常的,你跟个疯子计较什么呢。” 武神音觉得有理,自准备回东宫,没成想还没出大理寺,又碰到一个人,那人穿着官衣,仍难掩风姿,此刻神情楚楚望着她,小吏格外识趣,忙拉着还要汇报的右少卿走了,就连山花燃也不由摸了摸鼻子,有几分尴尬。 是张收玉。 这不是老情人见面,依照阿音的德行,还真可能旧情复燃呢。 只不过山花燃却想错了,武神音已经好久没关注这人,自然不知道张收玉正好在大理寺任职,今日还是他值守。 按理来说,这种苦差事一般都不会交给世家子弟来做。 可张家得罪了周白鱼,此一时非彼一时,张收玉又做过谢端月的驸马,失势也是必然的。 武神音想装作没看见他的暗送秋波,他却丢掉了所以架子,不依不饶又唤了一句“殿下”。 只能停下脚步,刚见过让念,她心情还算不错,淡淡问道,“这可真巧,你在这任职吗?” 张收玉颔首行礼后,才回话道,“臣在此谋哥闲职罢了。” 他欲言又止,神色犹豫,终于还是咬牙开口道,“殿下……听闻崔世子入东宫伺候了,臣……” 他望着武神音,像是织女隔着宽阔的银河望向自己的爱人,只可惜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武神音并没有什么反应。 失望是难免的,但这个机会……他必须要抓住了,咬咬牙道,“殿下,只要能让臣子伺候在您身边,哪怕无名无分地跟着您,臣也甘之如饴。” 这下轮到武神音惊奇了,“说起来,谢端月和你是正经夫妻,这些日子来,你非但没有为她求情过一次,现在还想要来伺候我?” 张收玉低下头,他在心底承认,的确对谢端月有那么片刻心动,谢端月和武神音是完全两种的不同的类型,见惯了太阳,见到月亮当然会被她的柔美所震撼。 可真正相处后,他才知道什么柔美不过是假象,阴狠和毒辣才是谢端月的真实面目。 他早已经后悔,可天底下到底是没有后悔药的,他在武神音心里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但是,正宫他没了资格,连当个随侍都不可以吗? 崔晔那种人都能入她的眼,凭什么他就不可以呢? 君子不人后论长短,到了现在,他也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说谢端月的不是,只能长久沉默下去。 武神音:“我身边看并不缺人伺候,更何况,我身边伺候的都是太监,张郎君恐怕并不在此列吧。” 张收玉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望向她,只听武神音脸上带着笑容,继续说道,“毕竟我的东宫,可容不下不干净的男子。” 随即不再给他一个眼神,飘然离去。 * 第二日早朝后,白芙便慌慌张张迎上来,“殿下,不好了。崔郎君不知怎么回事,早膳后吐了好多血,太医到了都说是没救了,您快去看看吧。” 武神音心中一凛,这是在东宫,还有谁敢给崔晔下毒不成吗? 白芙在前面引路,她忙跟过去,等到见到崔晔的时候,他脸白得像纸,已然是气若游丝了。 几个白胡子太医站在床榻前,急得团团转,看到武神音来也只是摇了摇头。 武神音坐在床边,去握崔晔的手,到底是多年的情谊,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很难不悲痛,只劝慰道,“你再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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