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音不甘心地又看了一眼郑来仪,而后转过身去。 叔山柏的目光越过李德音,落在郑来仪的脸上。 “此女心思深沉,性情狡诈,太子殿下莫要被她三言两语蒙骗!不要忘了,郑远持可是在朝会上公然为那叛逆之子说过话的,郑国公爱女如命,背后缘故是何,太子还想不明白么?” 李德音神色剧变,如被点醒,转过头来看向郑来仪的目光多了几分狠戾。 郑来仪冷冷掀眉,看向叔山柏,眸中的鄙夷一览无遗。 “叛逆之子?叔山柏,你忘了自己是谁的儿子?” 叔山柏抿唇不语,李德音却在此时高声道:“郑来仪,你面前的是父皇刚刚亲封的茂王,莫要放肆!” “……茂王?”郑来仪皱眉。 李德音清了清嗓子:“平野王前日带兵操训时突然陷入昏迷,按世袭,由世子叔山柏接替其父王位,代理青州节度,封茂王。” 叔山寻突然昏迷?郑来仪心思微沉。 她的视线在李德音和叔山柏的脸上逡巡,半晌面露讽刺的笑意。 “恭喜茂王。” 她的目光转向李德音,“也恭喜太子,江山美人都被您同时收入囊中了。” “你——什么意思?!”李德音面色一变。 “太子殿下不必和她多废话,时辰不早了,还是速速回宫吧。”叔山柏沉声劝谏。 “我——”李德音还要说什么,又听叔山柏语气坚持,“——此为特殊时刻,东宫需您坐镇,还望太子不要任性。” 李德音看向郑来仪,眼神中流露出求而不得的贪色,但他终究还是听从了叔山柏的意见,一挥袖迈出了门槛,只不甘心地扔下一句。 “郑来仪,你给孤等着。” 郑来仪抱着臂,沉默地看着面前负手而立的叔山柏。 “茂王殿下,还有何指教?” “郑来仪,你是明白人,你我之间无需废话。叔山梧现在何处?” 郑来仪心中一动,难道他已经离开北境?面上却丝毫未显,沉默着与叔山柏对视。 “我劝你不要执迷不悟,他手里的揽川军只有区区一万人,就算他有三头六臂,如何抵得过鱼乘深手里的十万禁军?” 原来鱼乘深已经接替了兄长郑成帷,成为了禁军指挥使。 “……禁军力量再大,比起十二万骁勇善战的清野军,还是高下立判——恭喜茂王,终究还是赢得了世子之位,能承袭叔山氏的全部荣光。” “哼,叔山氏的荣光?” 叔山柏冷笑了一声,冰冷的视线扫过郑来仪,语气中有一朝得势的快感,“郑四小姐当初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对我平野郡王府不屑一顾,我的庚帖递到贵人你的眼前,也当做没有看见。曾否想到有朝一日,你为阶下囚,我为人上人的这一刻?” 郑来仪冷冷掀眉,只听叔山柏自顾自地道,“不用说郑小姐你了,叔山寻一生戎马,骄傲自负,饶是我奉养父母维护家族勤勤恳恳,他心中却从来觉得我配不上做他的儿子!” 他咬牙切齿一般地口吻,“反倒是我那混了胡人血统的杂种弟弟,纵然成年后登家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却被他时时惦念、视如珍宝!哈哈哈哈……” 叔山柏缓缓踱步,森然冷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殿内。 “所以,平野王突发急症,是你所为?” 叔山柏猛地回过头来,死死盯着郑来仪。 “他看不清楚究竟谁才是那个有用的儿子,我就帮他看清!我要让他知道,不是只有会行军打仗才能成为天下雄主,他不是喜欢二郎做事狠辣桀逆叵当么?我就让他看看我的手段比起二郎何如?” “他自然远不如你。”郑来仪冷声道。 叔山柏哼笑一声,充耳不闻她言辞中的讽刺,得意洋洋地道:“如今李氏这帮没用的酒囊饭袋,我有龙种在手,便会成为大祈的摄政王,李氏天下,终将为我叔山氏所有!” 郑来仪冷冷看着他毫无忌讳的样子,眼底浮起莫名的悲哀。叔山柏因她这样的神色,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腾然而起,一伸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指望叔山梧能有本事来救你。我已代拟旨昭告天下,叔山梧身为漪兰族人之后,勾结胡人意图谋逆!借监军之名陷杀虢王在先,怂恿乙石真结盟鹘国对抗大祈在后,人人得而诛之!你看他领着那区区一万揽川军,到底能不能踏入关内一步!” 叔山柏的手倏然收紧,郑来仪被扼住喉咙,呼吸益发困难。灯光下面色发白,已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的声音变得柔和,笑容却益发显得阴沉:“郑远持精明一辈子,临了怎么犯这样的错误?我们兄弟二人之间,偏偏选了叔山梧!哼哼……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竟让她委身于贼,太可惜了——”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叩门声紧接着响起。叔山柏扼着郑来仪的手一松,转头恶狠狠道:“什么事?!” 来人神色惊惶,匆匆看了一眼郑来仪,犹疑着没有开口。 叔山柏会心,快步迈出屋,反手将门阖上。 “说。” “王爷,太子回宫的路上驾辇遭劫!” 叔山柏眉心一跳:“怎么可能?!谁干的?” “现下还不知,事发就在隆福门外不远,随队的东宫翊卫全数丧命,驾辇已经被烧为灰烬,太子不知所踪,鱼统领已经赶往现场……” “鱼乘深这个废物!” 叔山柏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将要出院时脚步一顿,狠戾的目光看向紧闭的大殿。 “给我看好了她!” - 叔山柏一路快马加鞭赶到隆福门外,甬道已经戒严,虽然此时已经进入宵禁,除了禁军也没有闲杂人敢到宫城脚下行走。 “鱼乘深人呢?!” 烧黑了的太子驾辇四周,还散步着几句东宫翊卫的尸体,都是一刀割喉,功夫厉害,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负责看护现场的禁军队伍中出来一人,叉手向叔山柏禀报:“茂王殿下,侍贤坊起了大火,指挥使大人带兵去灭火了……” “灭什么火?!太子殿下都不见了,现下最重要的是灭火么?!!” 那禁军首领瑟缩了一下,“已、已经分头去找了,侍贤坊一带住的都是王公大臣,鱼统领担心火势蔓延,烧到左近的官府衙署,这才去……” 他说得不假,左仆射房速崇、郑国公府、兵部尚书府……还有圣人御赐给自己的茂王府邸,都坐落在侍贤坊。 “谁带队去找太子了?”叔山柏压抑着怒气,“到底谁干的,有眉目了么?” “常统领带队去的,劫走太子的人身穿黑衣,行动迅速,没有留下任何踪迹,有人看着似乎是往北宫门附近去了……” 叔山柏眼神一厉。 这个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混入玉京,目标准确行动迅速,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屈指可数。 不,不可能是他。叔山梧不可能这么快。 京畿有八万禁军驻防,玉京城内还有两万羽林军守卫着皇城,他们所处绝对安全,以他手下区区两万兵力,不可能这么容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潜入进来。 叔山柏这么安慰着自己,突然想到侍卫方才说的话。 “北宫门……”他沉吟着,神色突然惊惶,“快!去诏狱!”
第93章 再求郑来仪做我妻子 “父亲, 喝点水吧。” 郑成帷双手端着一碗清水,艰难地挪动到靠墙的木板床旁,脚镣在地上拖动着, 发出喀拉拉的声响。 郑远持半阖着眼, 摇了摇头。 “你喝吧,我不渴。” 郑成帷将水碗放在郑远持手边,数不清第几次打量着他们所处的囚室。 诏狱中的“天”字号牢房是专为王公贵族准备,比关押普通犯人的宽敞许多。上一个沦落到这里的不知是哪一位, 囚窗漏下的一束月光正照在他们对面发白的墙壁上, 一片暗红惊心刺眼,疑似干涸已久的血迹。 “不知母亲他们怎么样了……” 郑远持微微睁眼, 转头看向背后的墙面, 朝着草堆的不起眼位置,黑色的木炭画着整齐的一道道竖线, 他从进来的第一日起就在默默计数。 “第九日了。应该……快了……” 郑成帷一怔。 “父亲……儿一直不明, 那日宫宴上圣人突然发难, 您为何在御前毫无辩解?” 郑远持看向自己儿子,短短十日内,他的头发又白了不少, 眼角的沟壑也益发深了。 只是一身的沉着气概,似乎并未因当下所处的境遇而改变。 “辩解?嘉树, 你认为父亲清白么?” 郑成帷一滞。 自舜德帝登基,国公府在一众老臣中始终端坐头把交椅, 连左仆射房速崇也在与之的数次交锋中败下阵来。郑成帷知道父亲能够立于潮头不败, 依靠的绝不仅仅是这些年累积的声望。 至于说他敛财、贪墨、拉帮结派, 行走宦场久了,谁又能完全清白? 但郑成帷知道, 他们沦落至此的原因,绝非表面那么简单。郑氏曾经是大祈皇权最为忠诚的维护者,却悄然转变了态度。 立场不同,才是郑国公的死罪。 不知哪里在滴水,在空旷的囚室里漾起幽微的回声。 郑远持突然抬眉,视线越过郑成帷的肩,落在他身后漆黑冗长的甬道。 郑成帷见父亲眼中有明黄的光倏然亮起,惊觉中转过头来。只见那暗如虎口的通道尽头,出现了晃动的光芒,继而露出了一束火把。 “是谁?!” 皇家诏狱,从典狱官到狱卒都由刑部派专人管理,也不会有人脖子硬到来劫这里的囚犯,托人疏通打点关系的情形更比一般的牢房少得多。自从进入诏狱,他们每日只有三餐时见过送餐的狱卒,其余时候从来不见任何人影,父子二人如同被外界遗忘了一般。 此时突然到访的人,绝非寻常。 郑成帷的心脏快速跳动,甬道那一头的脚步声愈近愈急,没多久,一个持火把、黑布覆面的男人出现在眼前,一只手挎着长刀。 “你是……” 那人举起刀:“退后!” 郑成帷听那声音熟悉,来不及细思,退后两步。 “当”一声火光四溅,快刀将锁头劈断,来人一伸手,将牢门推开了。 “跟我走!” “决云?!是你?” 这下郑成帷听出了他的声音,他转身将坐着的郑远持扶了起来,“父亲,是叔山梧的人——你们怎么进来的?你主子呢?” 决云沉声:“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出去再说。” 郑远持抿着唇,似乎并不意外,跟着站起身来。 囚室间曲折的过道上偶尔趴伏着一两个不省人事的狱卒,一直走到了大牢之外,他们都没有遇到任何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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