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定睛望去,只见霍宁珩眼睛上绑着一根布条,正缓慢地向这边走来,有时走到器物附近,便会迟疑地停下脚步,确认不会碰到,才继续迈步。 云裳忍不住问道:“阿珩,你这是怎么回事?”就见霍宁珩的身子顿了顿,然后循着声音,加快脚步朝她这边走来。 她走上前去,扶住他的胳膊:“你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霍宁珩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然开口:“是一个新找到的治疗脸的办法,先要以药雾蒸腾患处,再连续服药,就可以减淡瘢痕。” 云裳闻言,眉皱得更紧:“治脸就治脸,怎还治到眼睛上去了,阿珩,我要听你说真话。” 她感觉到,他为她所握着的臂膀颤了颤,才见他艰涩道:“太医说,用药或许有些猛烈,这药虽可能会起奇效,但也可能因此对眼睛造成伤害……” 话说到一半,他用力反握住她的手:“但是云裳,你相信我,我不会一直如此的,等我的脸变好一些,或者至多只过两三日,就不用系着这根布条了,只要顺利,我很快就可以重新看见你。” 他的话语间,已在努力维持情绪的稳定,但云裳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藏不住的颤栗。 他在害怕,他在害怕什么呢? 云裳想了想,还是觉得太冒险,她的眉心深深地蹙起,拉着霍宁珩,当即就要往外走:“阿珩,是谁跟你出的这个冒险主意,我现下就去找他,身为医者,怎能如此冒进,为了争功,罔顾后果呢?” 其实云裳知道,若不是霍宁珩想如此,太医便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这种猛药用在太子的身上。 但此时的心焦意乱,以及内心天然的护短,让她下意识将怒火发在了旁人身上。 其实她是在对霍宁珩发火。 “阿珩,你不能再用这种药了,你难道真的想双目失明吗?你说等你治好了以后会恢复,那若是治疗不顺利呢,你的眼睛怎么办?你应该马上停下来,不要再继续这个法子了。” 她用力地去拽他,但霍宁珩却好像脚下生了根一般地留在原地不动。 云裳这时也缓过神来,知道是他不想走,当即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你治好了脸,我就会多喜欢你一些吗?霍宁珩,你要是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我就再也不看你一眼了。” 此话一出,她看见他的唇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了颜色,身子也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见他解下那根布条,用那双失焦的眼睛看向她,全然是一副失魂落魄了的样子。 她不由得心软了些,声音也温和下来:“阿珩,你为何非要如此呢?我何时嫌弃过你的脸,你带着那张面具,一样不掩盖你的光辉夺目,瘢痕已在,既然无法改变,那我们就去学着接受它,好吗?” 她自认为语气已是十分的软化,霍宁珩就算之前再怎么不撞南墙不回头,此时听见她苦口婆心的劝说,和动听的夸赞,也该心生动摇,不再固执。 可云裳没想到的是,霍宁珩的身子却突然摇摇欲坠起来,他几乎是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她身上,全身脱力。 他嘶哑的声音仿佛从喉口中挤出来,颤得不成样子,甚至都带上了一丝哭音:“阿裳,我……我也不想如此的,谁想失去自己宝贵的视力呢?” “可是我没有办法,没有选择,我只能去赌一把,虽然我知道,这法子可能最多只能减淡我的疤痕,不能完全根治,我也愿意,有一点改善便是有希望,都比从前要好,或许真有一天,我就完全恢复了呢?” 霍宁珩伸出手来,轻轻按住了云裳的唇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始终也都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阿裳,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你,从前我侥幸般地以为,凭借着你对我的喜爱,我或许可以拥有你一辈子,但现在不同了。” “你也喜欢着另一个世界的我,不是吗?他一定长得很俊美吧,脸上没有什么瑕疵,是你最喜欢的模样,没有我这些丑陋的瘢痕,摸起来都让人觉得恶心……云裳,我知道,你的心越来越偏向他了,也许过不了多久,你的这里就完全没有我了……” 云裳感觉到他的手指,抚摸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霍宁珩止住了话语,因为情绪忽地上来,令他开始止不住地喘气,啜泣,最终话语皆化为了一声声难辨的呜咽,与他掉落的泪珠一同洒落,消逝在了空气,地面。 这是霍宁珩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在云裳面前提起另一个他,也是他第一次径直表达出了自己的惶恐不安。 他的恐惧几乎要化为实质,直直地朝云裳砸来。 云裳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会这么早,她以为,凭借她透露出来的寥寥信息,霍宁珩至多只会在心里猜测,而不会直接在她面前挑明。 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唇边,云裳却发现说不出来,她深深地吸了吸气,伸出去的手,最终还是搭在了他的肩上,既没有赞同他的话,也不再阻止,而是捂着他的眼睛,半架着他,往室内而去。 方才见他绑着布条,双眼无神,她便大概猜到,他如今的眼睛,是不太能见光的,而他当时那状态,就好像发了疯一般,对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第49章 深陷 直到进了室内, 将霍宁珩拖上床榻躺好,云裳才放开了捂在他眼前的手,他的呼吸不再向先前那般急促, 看上去似乎冷静了些。 她这才斟酌着对他说:“阿珩,你不要整日胡思乱想, 我向你保证, 无论何时, 我都不会主动离你而去的,好么,除非上天非要阻隔我们。” 霍宁珩平躺在床上,胸膛缓慢地起伏着, 在黑暗的夜色中,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漂亮,眼角轻轻挑起,斜飞入鬓,任谁看了都是一个年轻俊逸的公子, 只是原本有神的眼睛, 如今却失去神采,只是呆呆木木地看着顶上方, 好似一个木偶一般。 云裳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她讲的话, 伸手准备去摇一摇他,却突然惊觉他的身体好像有些发热。 云裳燃起微弱的烛火,挪到霍宁珩的脸颊附近——她不敢用太强的光,以免伤了他的眼睛,发现他的面部浮现了一股诡异的潮红, 但看起来却不像是发热。 紧接着,她又听见 他的唇间发出细微的喘气声, 他看起来在极力压制,却依然免不了发出声音,他的眉间皱起深深的折痕,染上了痛苦之色。 “阿珩?”云裳眉尖一挑,正欲转身出门去寻太医,却被身侧之人霍然握住了手。 她别过头来看他,拧眉道:“别闹了,你现在看上去情况不太好,我得帮你去寻太医。” 拉住她手的人却恍若未闻一般,不住地摇头,喃喃道:“阿裳,别离开我……求你……”手下越发地收紧,让云裳根本没有抽身的余地。 这时候,她才觉得霍宁珩的状态好像不太对,有别于他上次发热的那次,她蹙着眉接近他,然后被他忽然抬起的臂膀径直揽进了怀里。 “阿裳,就这样,就这样待在我身边就好,我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就陪陪我,好么?”霍宁珩喉间滚出的话语是一片灼热,云裳贴在他的胸膛前,发觉他的心脏跳得格外快。 又听到他在迷迷糊糊间向她解释,声音似从天外飘来:“这药还有一个副作用,就是服用以后会动情,难以自制,阿裳,你无需为我特意做什么,你就这么挨着我,我便觉得凉快了许多。” 云裳闻言伸手往下一探,片刻后收回手来,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只是这副作用看起来还甚为猛烈。 她看着他那双失去了神采的黑眸,心念一转,就倾身吻了下去,唇齿分离之间,她瞧见他的眼珠慢慢转动,唇间涌出的喘息更加迅烈,颊边也不自觉地荡出笑靥:“阿珩,我做不做什么,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云裳突然对如今的霍宁珩生出了一种别样的兴趣,他如今双目失明,为药性所制,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为她所主导,让她忽然忆起了他养伤以及大病初愈的那段时日,也是这般的脆弱无助,无所依靠,仿佛能任人为所欲为。 那时的她,计划着循序渐进,还不好对他做什么,虽然心痒难耐,也只能望梅止渴,在心中喟然叹息,蠢蠢欲动,明明人就在身边,却只能干看着,不可谓不难受可惜。 而今日,机缘巧合之下,他又似当时那般可怜无依,云裳如何还能忍得住呢?若是忍得住,她就不是一个正常女人了。 听闻,失去了视力的人,身上的其他感官会格外敏感,平日里某些不经意的小动作,说不定就能让他们心神激荡,欲罢不能。 就像眼前的霍宁珩一样,如今看不见,便是想逃,也逃不了,真要跑,出门叮叮当当撞掉了一路东西,惹来宫人侧目围观,反倒肯定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她笑着伏到他的身上,贴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阿珩,若真是这么难受,何不考虑自救之法呢?” 云裳的声音飘飘扬扬,缠缠绕绕,尾端就像一根羽毛一般,在霍宁珩的心头挠了又挠,令他浑身紧绷,脊背不由自主地便挺了起来。 他在难耐的情潮中挤出声音:“我不敢……” “你不允许,我不敢,而且它是你的,我的整个人都是你的,也只有你能使用。”他的嗓音虽低弱,但却虔诚到近乎狂热。 云裳眼中笑意渐深,伸手慢慢自他的脸颊滑到脖颈,所到之处,泛起一股难以自制的感觉,霍宁珩难以忍耐地发出一声低吟。 云裳弯唇:“阿珩的嗓音真好听,我还想听到更多。” “你说好吗?”她朝他问道。 霍宁珩没有再回答她了,他也无法再发出任何语句了,他完完全全地被她掌控了。 …… 骤雨初歇,被风暴所冲击过的房屋,田地一片支离破碎,亟待着后续朝廷协助村民来进行整修,疲惫的灾民此时只得先修整好自身,填饱肚子,有条件的再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云裳早已沉沉睡去,手却依旧搭在霍宁珩的肩膀上,霍宁珩被她整个人压在身上,费力地想挪动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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