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粉饰太平,忽视一切不合理之处。她内心隐隐有担忧,也许说出来,就再也没有家了。 “难道我阿娘是妖,或者魔?” 鹤青摇摇头:“不能轻易下定论,你手里还有她用过的物件吗?” “有的,”沈媞月从随身携带的芥子袋里拿出一个纸船,“阿娘平日喜欢折这个玩,她走后我把一些锁在了屋内,剩得不多了。” 他仔细端详片刻:“这是纸灵。与点石成金相似,一截木头,一朵花,一张纸,修者能将死物变成活物。修为高深者,甚至能点出近似人的灵。可惜这只是最基础的点灵之术。” “附近有河吗?这个纸灵上面设有目的地。” 河流蜿蜒而下,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一道船的影子。 沈媞月站在岸边,深吸一口气。 鹤青刚要踏上船,回首望见少女苍白的容颜,关心道:“怎么了?” “我……” 她尽量不去回想以前落水的经历,闭上双眼,鼓起勇气往前走去。 鹤青搂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轻一拽,少女惊慌失措地撞上胸膛,整个人都被拢在怀中。 他喉结滚动:“抱歉,忘记你怕水了。” “那也不用这样,于礼不合……” 沈媞月试图挣扎,腰上的力量陡然变强,禁锢得她动弹不得。 “修仙之人本就不讲究男女大防,我不过助你上船。” 他一本正经,不见羞色,将她临空抱起,放在船沿上。 船沉入水中,摇摇晃晃地驶出岸边。一望无际的江面上,青树翠蔓,交相辉映。 纸灵胜在不用人为操作,它会自行前往目的地。 “还要航行一段时间,不如稍作歇息。” 见沈媞月紧闭双眼,嘴唇不见血色,动也不敢动。鹤青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间,悠扬的乐声流淌而出。 合着潺潺流水声,像是江南小调。微风徐来,吹拂少女鬓边发丝,她侧耳倾听,轻声哼唱:“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也许是水光接天的景色太过美好,也许是柔和的乐曲抚平了心中的恐惧,沈媞月睁开双眸,把手伸进水面,荡起一阵涟漪。 “你怎么也会吹这首曲子?” 鹤青放下树叶,眼神一怔:“我也不知,这是我第一次吹奏,好似自然而然就会一般。” 随着话音刚落,脑中蓦地多出一段场景,她一时间恍了神。 那是沈昭缨的记忆。 * 身处危机四伏的魔域中,一不小心脑袋就会被摘下,大部分魔却安之若素,每晚都呼呼大睡,丝毫不担心危险。 沈昭缨刚来时很不习惯,她像警惕的小兽,怀中抱着剑也不能安眠。 为了打发时间,她常常独自在殿外散步,却总是撞见同样孤身一人的青年。 起初他们并不说话,只是各走各的。时间久了,沈昭缨率先忍不住搭话:“你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 他看白痴似的斜睨她一眼,转身走了。 沈昭缨以为他不会来了,然而第二天晚上,青年又出现在老位置,指着她手中的糕点:“我想吃。” 那是他们第一次交谈。 少女举起糕点,好奇地看他接过,一点一点地咬下。 他很快吃完一块,又盯着她看。 沈昭缨摊开手,满脸无辜,脆生生道:“这是我的宵夜,没了。” 青年毫无愧色,游魂般地又走了。 他们逐渐形成默契,少女每晚会多带一块糕点,就像投喂幼犬,看着他吞下。 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他们之间的交流寥寥无几。就这么过了一个月,青年突然开口:“你是哪个宫的?来我宫里伺候吧。” 沈昭缨被带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大殿,她这才知晓青年的身份。 魔尊麾下最小的义子,人称七殿下。 说是义子,但其实都是刀尖舔血,踩着同族白骨遗骸爬上去的。 他却与上面六个义兄不同,从不去人族烧杀抢掠,极少露面。就算偶尔出魔域,也总是戴着鎏金面具。沈昭缨只在几次围剿魔族中,远远见过他的身影,是以并未认出。 她冒险潜入魔域,是为了接近魔尊,如今也算是误打误撞。 只是这位七殿下性子孤僻,平日不喜与人接近,庞大的宫殿竟没几个侍女。 她乐得自在,能躲懒就躲懒,有时半天都不见人影。 直到那日她进殿奉茶,撞见又一侍女血肉模糊地被拖下去,青年漫不经心地擦拭指节上的鲜血,头也不抬:“就你了。” 她稀里糊涂被塞进马车,才得知是要去参加魔尊的寿宴。 趁着众人齐声道贺,她偷偷溜出去,尝试绕开森严的守卫。 不料在长廊上被拦下。 那人喝得醉醺醺的,举止轻浮,一上来就扯她衣袖:“小美人,你是哪家的侍女?不如让我纳了你,保证你衣食无忧。” 沈昭缨眸中泛起冷意,藏在暗处的手掐了个诀,正要不惜暴露身份攻去,却听到身后传来冷傲的声音。 “五兄是忘了前日的教训吗?” 她望见青年踏月而来,长身鹤立,一言不发地站在尽头,却吓得那人落荒而逃。 他下颔微微扬起,神情冷漠:“还不过来?” 回去的路上,沈昭缨与他同乘一辆马车。她眼观鼻鼻观心,在数到第一千时,青年突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何要杀了那个侍女吗?” 他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指望她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她是五兄派来的细作,想在水里下毒,可惜还没动手就被发现了。她平日负责管理殿内外的仆从,既然死了,你就顶替她的位置吧。” “你就不怕我也是细作吗?” “你的目的是杀我吗?”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面无表情地合上书卷:“那关我何事?” 沈昭缨一时语塞:“万一我想杀了你们魔尊,推翻你们的统治呢?” 触到青年事不关己的神情,她聪明地止住话语:“我也就随口说说……” “怎么最近不见你晚上出来散步?” 少女眼睛一亮:“原来你还记得我呀,我就知道,谁吃了我做的点心都会恋恋不舍的。你要早说你喜欢,我定每晚都带给你吃。” 她想到近日都是酣然入梦,叫都叫不醒,不由有些心虚,头越垂越低:“你总是睡不好吗?我幼时不敢一个人睡,我师……总是在一旁吹曲,让我安然入睡。不如我也吹给你听?” 青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从此,沈昭缨日日都会前来吹上一曲,不管多忙,风雨无阻。
第12章 傀儡 记忆里青年栩栩如生,可只要一睁开眼睛,他的容貌就变得模糊不清,犹如雾中看花。 沈媞月仰头望向天边的云彩,一群大雁划过天际。 “你知道沈昭缨的道侣,”她想到梦中男子的身份,“或者说情郎是哪个吗?” “我入门晚,当年之事并不太清楚。” 她目光如炬:“可我怎么听说,你算是江长老的记名弟子,竟与她无甚交集吗?” 仙尊的事虽不好打听,但与少宗主相比,已不算什么秘密。在重金利诱下,还是有弟子据实相告。 鹤青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过去的事我都记不大清,印象里我与这位沈师姐并不熟稔,她日理万机,事务繁忙。我未曾见过她,更不知她的情郎是谁。” 沈媞月眸光转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女郎 出事时不知所踪,十年来竟从未关心其下落。恐怕是畏天山宗如虎,这种情郎,不要也罢。” 他被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茫然不解,少女也没有解释的意愿,一指岸边:“到了。” 阳光明媚,两岸绿柳成荫,瞧着一片风平浪静。 他们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探查周边。 有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两人连忙伏在长势喜人的草丛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着像运送奴隶的队伍,旁边的守卫鞭子甩得啪啪作响,嘴里骂骂咧咧:“快走!别耍滑头,耽误主公的好事,要你们好看!” 人群目光麻木,面黄肌瘦,机械地往前走,他们手腕脚腕上都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锁链。 “是缚魔链。” 沈媞月认了出来,先前抓赵公子时,也是用的这种锁链。 “他们都是魔吗?” “不像,”鹤青否定这种想法,“他们身上虽有魔气,但很淡,就像被强行灌入一般。在几个时辰前,他们应还是凡人。” 沈媞月微微拧眉:“灵力需修炼而来,若魔气可随意强加到他人身上,岂不是能造出一个无比强大的魔来。” “我之前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也许是我想错了。” 他们悄悄跟在队伍背后。 日头正盛,众人却喝不到一滴水,只能舔一舔布满死皮的嘴唇。渐渐有体力不支者,仰面倒在地上。 守卫直接上前踹了几脚:“别装死,赶紧起来!” 倒在地上的人两眼紧闭,一动不动。守卫看眼太阳,怕耽误时辰,泄愤地再踢了几脚,赶着人群走了。 沈媞月二人立马把他们的外衫趴下,披在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队伍末尾。 又走了一个时辰,队伍停下来略作休整。守卫过来清点人数,他怀疑地看向两人:“你们……” 几个时辰前,两人还是仙气飘飘的修者,如今他们面上抹着厚厚一层泥,手腕上缠绕着鹤青随身携带的缚魔链,恐怕亲人过来,也无法认出。 沈媞月垂下头,压低嗓音:“回禀大人,奴刚刚晕倒在地,醒过来后就追了上来。” “你们不是想逃跑?”他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地盯着少女。 “奴不敢。” “不敢?那就还是想了!” 他嗤笑一声,一把抽出腰间的鞭子,在空中挥舞,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啪——” 守卫突然发难,鹤青来不及反应,本能地护在沈媞月的身前,空手接下这一鞭。 手背很快泛起一大片红,他薄唇紧抿,强压住怒火:“滚。” “你说什么?” 从未有奴隶敢这么跟他讲话,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卷起袖子,打算上前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奴隶:“看我不打死你……” 守卫扬起的鞭子停在半空,他触到青年那傲然睥睨的眼神,即使身处低位,却把他视作蝼蚁,仿佛下一秒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他想起以往碰上强大的修者,只有俯首称臣,压根升不起反抗的欲望。他后退几步,浑身都在颤抖,鞭子怎么都挥不下去。 “你、你们给我等着!” 守卫放下一句狠话,落荒而逃。 “您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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