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颖一向细心,于是字字句句均记得辛苦。 确认宁王很好,郑颖心情舒坦多了,于是姑娘腼腼腆腆地爬到他身上坐着,娇娇弱弱望着底下的男人, “殿下,妾身还不大熟练,您忍着些...” 宁王:“.....” 从那只小手开始捣乱,宁王就不再吭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娶错媳妇,半路迎亲的人是不是把喜轿给弄错了,这还是那个看到他就脸红眼神闪闪躲躲的郑颖吗? 怔愣的功夫,姑娘已爬他身上了。 再听这话,宁王蓦地明白过来。 姑娘是被那些嬷嬷教坏了呀。 这种事还要劳动郑颖,那他这个王爷面子也掉光了。 宁王宽掌覆上她腰身,毫不犹豫将她揽入身下。 席毕,众臣欢送皇后和太子妃回宫,程亦安也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长姐程亦歆。 程亦歆是郑颖的嫡亲表姐,今日被郑家请来送亲,程亦安等宾客渐散,来到程亦歆身旁, “长姐。” 三日前她便听说程亦歆夫妇从太行山回来了。 想必也有了结果。 程亦歆看到妹妹,人前那些客套就消失了,姐妹俩一道出门登上马车,一进马车,程亦歆脸色彻底沉下来。 “怎么回事?”程亦安侧身问她。 程亦歆捂了捂脸,很头疼地看着妹妹, “我们见了那位大夫,在那里住了七日,前三日行针,后面隔一日行一次针,回来后效果并不明显...” 程亦安宽慰她道, “长姐别急呀,就算身子好了,心里也需要一段时间过渡,临走时那大夫怎么说?” 程亦歆神色疲惫道,“那大夫说该是无碍了。” 程亦安笑道,“那就没事,长姐你呢,接下来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平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到哪一日,就水到渠成了。” 程亦歆被妹妹这一宽慰,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惊弓之鸟,太过急切, “是我太急了些,那大夫也交代,这种事一旦造成压力,男人会有心里上的障碍,我是得给他一些时日。” “除此之外,”程亦安回想陆栩生日日晨起习武,忍不住建议道, “大姐夫常年伏案,身子定比不上我们将军,长姐不知道,我们将军若非朝廷急事,每日天还没亮,总要扎扎马步,习一套拳法,大姐夫虽不是武将,平日也得强身健体,不能荒废了一身筋骨。这才是从根子上来解决的法子。” “言之有理。”程亦歆也收了焦虑,“大夫额外还开了三个月的药方,先吃了再说。” “嗯,记住不要催他,等着水到渠成。” 程亦歆看着妹妹镇定的神色,将她拥入怀里,“谢谢你安安。” 陆栩生在元月十八就赶到了金陵,长公主抵达之前,他没有露面,悄悄潜入江南豪族的老穴打探消息。 长公主直到二月初一方到金陵,她一到便召集陪都官员议事,将朝廷清丈田地的国策颁布下去,给各郡县定了交差的日子,若按期不能清丈完田地者革除官职,按情节轻重惩治。 然而,正如程明昱和皇帝所料。 收效甚微。 江南豪族就跟抽不动的牛似的,任凭长公 主和陆栩生如何疾言厉色,他们两手摊摊,就不配合,哪怕是两江总督带兵助阵,也没能奈何得了他们分毫。 说他们侵占田地,他们说没有,田亩鱼册还在呢,一张张一叠叠拿出来核对,说是这些年闹饥荒,江南赋税一年比不过一年,很多土地荒废了,他们不仅没侵占,反而少了不少田地,气人不? 紧接着,他们一手抱着各家的收入进账,一手抱着交给朝廷的赋税单子,两厢一比,那一个个亏得裤兜都没了,照他们的说辞,他们为了大晋繁荣,做出不少牺牲,只差没卖儿鬻女贴补朝廷。 其中一位豪族家主,将自家去年给朝廷的税单,扔陆栩生脸上, “陆将军,若不是我们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将粮食抠下来送往边关,你们将士哪有过冬的粮食呀。” “就是,都说饮水思源,陆将军不仅不感激我们,竟然还带头来清查我们的田地?成,陆将军,咱们的田地你们收回去,往后那些佃农都靠着你吃喝,我们不管了,不用交赋税,我怕我还能多活几年,多攒些家底。” “没错!” “陆将军,您是上阵杀敌的边军主帅,枪杆子应该拿来对准北齐的铁骑,怎么今个儿反而捅到自个儿人身上呢?智者不为啊!” 挤兑完陆栩生,他们又凑到长公主跟前,换了一副嘴脸, “长公主殿下,您贵为公主,吃喝玩乐便是,何以跟那陆栩生搅合在一处?” “您来一趟不容易,我家府上养了不少伶官,不日邀您府上做客,给您献唱如何?” “殿下,我家在常州建了一栋别苑,山清水秀,风景宜人,里头更是养了不少曼妙的少男少女,其魁首像极了程明昱,殿下可要赏光莅临?” 长公主说不要,那他们嘴里立即没好话了。 什么一介女流之辈,牝鸡司晨的话都流出来。 那一张张嘴,比朝廷那些御史还能耐,把长公主和陆栩生气得不轻。 “去去去,换程明昱来!” “让程家掌门人露面,再谈清丈田地的事。” 总不能真将他们一个个杀了吧。毕竟这些人手里握着整个江南的命脉,大晋国库就靠他们撑着。 不仅如此,这里头的豪族个个背后有靠山,长公主人一到江南,书房的说情帖堆了两案。 一个月过去,毫无进展。 不仅没有进展,一月和二月,江南抽分局的赋税金额减了一半。 那些豪族可精明着呢,就是利用这个手段逼得朝廷换人。 “想从咱们手里拿银子,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折子一封封砸在皇帝的御案,百官一看江南这个月的税额减半,急如热锅蚂蚁,纷纷上书让皇帝换人。 皇帝这个时候表现出他的魄力。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相信陆栩生。 连夜招程明昱进宫,商议对策,程明昱果断道, “请陛下将诏书中臣领衔这几字给抹掉,全权交给陆栩生处置,不仅如此,违抗律令者,杀无赦。” “此外,还请陛下额外下一道诏书,明言,愿意脱离豪强归附朝廷者,第一年免赋税,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免三年人口税,将人口税摊入田亩征税。” 皇帝一听免人口税,顿时大惊,“程公,人口税延续达两千年之久,朕恐开这个先河,其他州县蠢蠢欲动。” 程明昱深深一揖,“回陛下,此计,臣酝酿良久,一旦解除人口税,大晋百姓可肆意流动,由此百肆可兴,商贸繁荣,则国库充盈。” 这是程家管事在经营丝绸庄遇见的难题,譬如丝绸庄雇了不少苦力,可是这些苦力每年还要服徭役,种田地,必得农闲方有空来上工,由此大大影响了丝绸庄的效率,而事实是,这些年南洋商人与大晋来往密切,所需丝绸越来越多,很多时候程家的庄子里还忙不过来。 程明昱高居庙堂,又素来是深谋远虑之人,很快嗅到了这里头的机遇,也察觉到了根源矛盾所在,暗中已吩咐程家管事减少对田亩的投入,顺应朝廷清丈田地之大流,而转投海贸。人口与田地,终究是帝王最看重的财富,程家顺势改弦更张,即能永保富贵,也不至于因为树大招风,成为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程明昱又细细将江南的商贸与人口牵连解释给皇帝听,皇帝豁然开朗。 “倒是个妙计,朕就怕那些官员土绅不配合,也怕不安稳。” 程明昱笑道,“所以,臣只是借此机会,先在江南试行,若妥,两都十三省全境推行,若不妥,四年后江南一切照旧,谁也无话可说。” 名义上是平豪强,招揽佃农,实则是进行新一轮的赋税革新。 皇帝不得不佩服程明昱的心计,走一步算三步,高瞻远瞩,不愧是大晋第一能臣。 皇帝再次发挥他最大的长处,敢用人,敢信人。 “依你!” 程明昱当夜拟好诏书,让皇帝盖上玺印发布四境。 诏书发出后,皇帝看着黝黑的苍穹,深深叹道, “栩生接得住吗?” 程明昱沉吟道,“恐怕,他就等着这把火呢。” 三月初三的深夜,陆栩生来到长公主的书房,慢腾腾将那些说情帖拿过来翻看。 长公主正在习字,头也没抬问他, “火候到了吧?” 陆栩生面无表情颔首,“到了。”随后将那些写说情贴的人一个个记下来。 长公主没在意他的小动作,只是长叹一声, “留条命回来,否则...” 陆栩生本以为她会说“怕没法给程亦安交待”,孰料长公主停笔一笑, “否则本宫定给安安寻十个八个男宠。” 陆栩生俊脸一黑,将那些折子往角落篓子里一丢, “冲您这话,陆某也得全须全尾回来。” 三日后,陆栩生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朝廷官员寻不到他,就是长公主也不知他去处,两江总督江成斌勃然大怒,带着兵将住在金陵的几位豪族府邸给围了。 “本督奉命护卫长公主与陆大将军的安危,如今他人消失了,本督命你们迅速将人放出来。” 这是一位姓沈的豪族首领,他在金陵盘踞多年,与金陵陪都的官员均很熟悉,江府他也去过不知多少回,立即屁颠颠出门来迎,躬身立在江成斌马下, “都督息怒,在下以身家性命担保,真的没绑架陆栩生。” 那江成斌也弯下腰,满脸为难道, “沈家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不能叫我为难,那陆栩生不仅是朝廷钦差,还是我大舅子的女婿,若是在我的地盘出了事,你让我怎么跟程明昱交待?” “这样,你把人放出来,我答应想法子,尽量劝我大舅子亲自南下,换陆栩生回去。” 那沈家主叫苦不迭, “江都督,我真的没有绑架陆栩生呀。” 江成斌见他死不改口,直起腰身闲闲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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