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眼里的裴时章——才华横溢,内敛沉稳,天纵奇才,必成大器! 现在他眼里的裴时章——孽海情天里的痴心疯子! 且是无道德版! “那日听青野提起,七夕那晚他与小表妹会去看花灯。” 秦朗迅速说完,在心中默默祈祷。 冤有头债有主,这样造孽的事,佛祖在上,要折寿,可千万折裴俭的寿啊!
第38章 甜甜的夏 念兮在赛场受了惊吓。 当时的确腿软心颤,但过后,不等顾辞送她回府,她已经从惊慌害怕的情绪中缓和过来。 反倒是顾辞,一连几日,不管当值多累,都要绕道来看一看念兮。 念兮笑他,“我看真正受惊的人是你吧?” 顾辞也不否认,将念兮的手握在掌心,“我去三清宫求了平安符,等真人开过光,过些日子咱们去请回来。” 念兮心下感动,“那日马场后,你便去了三清宫?” 顾辞点头轻笑,“心下难宁。” 他没说的是,不但三清宫,那日他还去了相国寺,为念兮在佛前供了一盏长明灯,保佑她能平安顺遂。 从前他不信这些,只觉得是虚妄。如今他只恨不能再虔诚一些,好叫佛祖多庇佑他的心上人一些。 念兮这两日也一直想着文淑公主那件事。 说起来,若非她提醒公主避开游湖,早在端阳节那日,萧南夕便已薨逝,更不会有赛场上的马儿失控。 难道这就是所谓天意,根本无法转圜? 即便她救下公主一次,命运也会在其他地方进行补充? 文淑公主,非死不可? 她有些沮丧,更联想到顾辞的将来,忍不住将心中疑惑讲出。 “怎么会想到命运?”顾辞扭头看她,念兮一双杏眼,瞳孔乌溜溜的,干净透彻,像极了受惊的鹿,露出几分惶惶。 他心中爱怜,出声开解道,“我看这更像是人为,一计不成,再施一计。文淑公主那般性子,又是赛场,想要算计她并不难。” 念兮一怔。 这几日她总陷入“命中注定”的怪圈,满心凄凄,还从没有想过前世文淑公主的死,或许并非意外。 “那会是谁呢?”她有些急切。 “不清楚。” 顾辞再如何心思缜密透彻,也不过是个尚未及冠的青年。他能看出文淑公主接连两次差点出事,背后原因并不简单。 却看不透这幕后之人的目的所在。 更何况事关皇家,更不可妄断。 念兮倒也不失望。 这件事情若当真如此轻易,这凶手未免太小儿科。毕竟前世文淑公主的死闹得那样大,最终也只归于意外。 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便是直接问裴俭。内情如何,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但她并不想那样做。 有什么必要呢? 那日在卿水阁,她曾试过探裴俭关于她的死,观他神色,似是并不知情。 既不是他,那便是他的政敌。 裴俭升任宰相后,日常出行,护卫随从总是浩浩汤汤一大堆。她曾一度以为那是丞相的排场,直到他被人当街刺杀,箭矢射中小臂,她才知道那位置有多风光,就有多凶险。 老实说,得知不是裴俭害了她,她是松了一口气的。 不为其他,至少她从前爱过的人,不是一个禽兽。 何况恨一个太累。 这样浓烈的情感,她更愿意留给身边值得的人去爱。 至于害她的人究竟是谁,她当然很想知道。但查寻一个十几年后的凶手,于她而言,太难。 相比之下,活在当下,才是最要。 顾辞见她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念兮将烦心事抛开,双手托腮,垂头丧气道,“我在想,已经几日没有吃到乳糖真雪了?” 顾辞被她这可爱模样逗笑,叉起一块切好的西瓜送进她的嘴边,余光看了看两边的侍女,这才小声问,“这几日,你不是不能吃冰?” 所谓乳糖真雪,就是在刨得极细极细的冰碎上淋了乳酪和糖浆,叠成山峦形状,缀以鲜果,用小汤匙挖着吃。甜腻的浇头混着碎冰,在舌尖流淌融化,最叫人在暑日欲罢不能。 念兮畏热,夏日总是难熬。不拘什么饮子、渴水,冷食、冰酪,她每日总爱用上一点。 李氏每每说她,夏日不宜饮太多冰水,见她屡教不听,便在家中限制了她。 顾辞自然是站在李氏这边。 可他哪里禁得住念兮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于是偷偷从外面给她带些冷食,也不肯叫她多吃,过个嘴瘾,略吃几口,剩下的他再尽数吃完。 这几日念兮来了癸水,顾辞上头有三个姐姐,多少了解一些道理,知道这时女子忌生冷受凉,是以再不肯给她吃冰。 连茶水也必须得喝温热。 念兮笑他,“你干什么像做贼一样?” 顾辞宠溺地看她一眼,“这是女子的私密事,我却记得这般熟,叫你哥哥知道,又该对我横眉冷对了。” 但凡相恋的男女,总是少不了亲近的心思,何况顾辞最是黏人。 起初他还收敛些,不敢逾矩,时刻留意念兮的脸色。后来见她并不反感,胆子也渐大了起来。 那日两人在南市毬场,顾辞击中了决胜的一球,赢下对方领头的一支青玉古笛。全场掌声雷动,喧声震天,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将战利品送到念兮面前。 那时夕阳西坠,映在念兮羞红的脸,和风情无边的眉眼上。 拨开起哄的人群,他带她来到无人的暗巷,轻吻她殷红的双唇,压着满心不敢直述的磅礴爱意,力道轻浅又亲得极深…… 直到念兮“哎呦”一声,用力地推开他。不等顾辞做出反应,她咬着下唇,红着脸为难道,“我有些不方便。” 起初,他不知道她哪里“不方便”,等明白过来,脸色竟比她还要红,赶紧将马车赶过来,将她送回家中。 当晚回去,顾辞照旧洗冷水澡。但不管用几桶凉水,都浇不透那股心头的火热。 念兮啐他,拿起手边的帕子扔过去,“只你记性好。” 连她来癸水的日子都记这样牢。 帕子悠悠扬扬落在顾辞颊边,他笑着取下,轻声哄道,“别恼,等到七夕灯会,多买两盏给你尝尝,很快了。” 念兮最经不起冷食诱惑,当即道,“那要浇上多多的乳糖。”
第39章 她将爱他这件事忘了 翰林学士地位清贵,是天子近臣,心腹者起草机密诏制,谋策于内廷,前一世,裴俭便是由此踏上了青云路。 秦朗的父亲也是为此才一力主张秦朗进翰林院熬资历。 但这一世,他会以一种更便捷、快速的方式,重攀顶峰。 文淑公主出事的第二日,他于东宫被太子召见。 见礼过后,裴俭躬身问道,“殿下还当这是意外吗?” 太子萧恒为人仁厚,比起靖王,性格中少了三分果决狠辣,早在画舫起火之初,裴俭便提醒过他。 不过因为念兮阴差阳错救下公主,太子殿下更相信那是意外。 但赛马场的马匹皆是马政千挑万选,供给皇室的坐骑,不会无缘无故发狂。 萧恒不解,“为何是文淑?要害也该对孤下手,她不过一个公主,于局势而言,未见影响。” 裴俭前世与这位仁厚优柔的太子打过数年交道,深知他的为人,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先皇后薨逝,陛下悼念切切,这才将殿下自幼年养在身边,亲自教养。后来淑妃、皇后相继入宫,诞下公主、皇子,敢问殿下,陛下待您一如曩昔?” “若当真如故,皇家七位公主,您又为何偏疼文淑?” 说到底,萧恒失了母妃庇佑,淑妃没有皇子傍身,这才两相结盟,以期来日。 萧恒收起唇边的笑,显露出一国储君的庄重与威严,厉声道,“裴时章,你大胆!” 他与淑妃娘娘,当朝太子与宠妃,从来彼此敬而远之,不曾显露于人前。 这裴俭又是如何知道? 裴俭眸子清黑,面容沉静,如同高山皑雪,自有一股叫人信服的出尘气质。 他不卑不亢道:“臣能看出来,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来。且比臣想的更远更深。殿下试想,以淑妃娘娘对文淑公主的疼爱,倘若公主出事,她将如何?淑妃娘娘若再病倒,后宫皇后一家独大,您又当如何?” 都言后宫不得干政。 可这句话全系陛下一人身上,前朝后宫,全仗天恩。 而后宫女人争夺的,便是陛下的那一点心思。 皇后与靖王一脉强势,自淑妃伤心薨逝,太子萧恒于后宫再无强力后援。再加上太子渐壮,陛下日衰,天然便易形成猜忌。 太子这位置看似无上尊贵,亦凶险万分。 陛下如今千秋正盛,直到十几年后,也就是念兮身死那日,宫中传来秘闻,陛下垂危…… 他与太子的数年筹谋,只在那时! 当他将一切安排妥当,终于将太子推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而他的人生也将攀上顶峰,志得意满之时,却迎来当头棒喝—— 他的妻子,念兮病亡。 裴俭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万千情绪。无论是谁,这一世,他都会将害死念兮的人找出来,挫骨扬灰。 萧恒惊疑不定,“你是说……这人害文淑,是为了对付孤?” 裴俭应是。 萧恒宽厚,这般算计人心的招数,并非他所长。不禁沉默看向裴俭。 裴俭再次躬身,“殿下器重,微臣难以为报。自请入三法司,请殿下准允。” 三法司,即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个衙门。 萧恒问,“为何要去三法司?你想去哪个部门?翰林院不好吗?” 还能谋划内廷。 如今,萧恒对于裴俭已然信任有加。 “都察院纠察百官,提督各道,通耳目,正风纪。” 裴俭声音低沉冷淡,一双桃花眼清黑剔透,看人时更显沉稳可靠,“臣愿为殿下顿纲振纪。” 关于政敌,没人比裴俭更知道他们的把柄和要害,入都察院,一击必中,无疑是最便捷,快速的路。 这也是重生给他带来的唯一好处。 “北梁太子麾下骑兵骁勇,北境一战,万不可掉以轻心。臣提议,西境行台北移,屯兵寿岭,以期支援……” …… 裴俭伏在案头,奋笔疾书。 张学士经过他时,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有拼劲是好事,可今日七夕佳节,你怎么还独自在这里?连我这个老头子都要下值回府去喽。” 张学士是一个能真正沉得住心研读学问的老翰林。整个翰林院,大部分人都是以学问为攀云梯,踏脚石,包括裴俭在内。 张学士却是少数清流。 裴俭对这样能坚守本心的人,一直很敬重,“等忙完手头上的事,便要去西市。” “西市?” 张学士久居京中,自然知晓每年七夕,西市是最繁华热闹的地段,华灯初上,大约全城的佳人都会出来赏玩灯会。 裴俭的性子,绝不是那等爱凑热闹的人,张学士抚须笑道,“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张学士的夫人一心看中了裴俭,想撮合他家大女儿和裴俭的好事。 张学士在家中被扰搅的书也看不好,定要他来问问裴俭的情况,最好是今晚能将人请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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