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说完,站在他前面的画扇伸出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顾伯伯……奶奶真的不会害衍之哥哥的……” “我知道,但这粥毕竟还是老太太熬的,所以现在该审审还她清白对不对?”顾老爷抬手轻抚画扇的头安慰她:“再说了,我相信刘大人也不会凭空冤枉了好人的——你说是不是啊,刘大人?” “是是,”刘县令干笑两声,转头再次敲响惊堂木:“升堂!” 两排衙役手持水火棍拍在公堂两侧,伴随着“威武”的喊声与水火棍在地面的敲打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被衙役搀扶着带上堂来。 老人脚步蹒跚,身形佝偻,她穿着件洗的褪色的粗布衣衫缓缓跪在堂前,微微抬起一双混浊的双眼望向堂上知县。 “堂下何人?” 王老太身子有些发抖:“民妇王氏。” “你涉嫌下毒谋害朝廷命官之子,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回大人,民妇从未在粥里下毒,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老太混浊的眼中透着紧张与不安。 “你说你从未在粥里下毒,可我的府役却在你住的房间里翻出了毒药——这当你作何解释?” “咦——”台下一片唏嘘。 “肃静!”刘县令再度将手中惊堂木一拍:“王氏,你作何解释?” 王老太失去血色的紧抿,她双手有些无措地抓着破旧的衣角,满是皱纹的手指因害怕而微微颤抖着:“民妇……不知道啊!” “大人!”画扇从顾老爷身边跑出,跪在刘老太身前:“可否请慕大夫上堂一问?” 刘县令侧头看了顾老爷一眼,“允了。” 不多时,一位年轻郎中挤过喧闹的人群来到堂中,他从袖口掏出张纸,躬身呈上:“启禀大人,这毒药的成分,草民已经分析出来了。” 画扇将纸接过,一眼看出其中有些药材不对劲,却还是装作看不懂的样子,问:“慕大夫,这些草药都是本地有的吗?” “并不是,其中虽然许多药材本地都是有的,但有几样却在本地难见,多分布在岭南一带,甚至有一味药材——就是这个,一般生长在极北之地的悬崖峭壁之间,极其珍贵,就算是我的医馆里也买不到。” “大人,奶奶年事已高,根本不曾去过外地,这药材如此稀缺珍贵,这毒药应该也不便宜吧?就算是买——那也不是我们贫苦人家买得起的吧?若是奶奶真想谋害衍之哥哥,用最普通的毒药也照样行得通,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 画扇朝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还请大人明察!” 她这话说完,台下众人直接炸开了锅: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看看!人家老太太是清白的!”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恶毒,给六岁小孩下毒,栽赃七旬老人!” “必须查明真相!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大人——您看——”刘县令再度请示顾老爷。 “秉公办理就好。”顾老爷看向画扇,眼底闪过赞许之色。 “既然本案有疑,那边择日再审,在此案尚未查明之前,先将王氏收押,王氏——你可有异议?” 王老太混浊的双眼中有泪花闪过,她感激地看着画扇,朝地上重重一叩首:“民妇无异议,谢大人——” “顾伯伯……”画扇小跑到顾老爷面前,杏仁大的眼睛蓄满了泪花:“奶奶年纪大了,我怕她受不住……” “画扇乖,陛下以仁治国,我相信刘大人也定然不会苛待了这七旬老人的,是吧,刘大人?”顾老爷温柔地擦去画扇脸上的泪花。 “是是是,大人放心,真相尚未查明之前,下官定然不会让王氏受一点苦。”刘县令低声下气地点头。 待到人群散去,天色也不早了,画扇想去看看顾衍之,却拗不过顾老爷,只能由大丁二丁先行送回了客栈。 直到夜色渐深,冷月高悬,空旷的街道上再无一人踪迹,画扇才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出了客栈门往外跑。 寒风自她耳畔呼啸而过,冻得她耳尖通红,她却顾不上那么多,缩着脖子匆匆往医馆的方向赶。 此时已是深夜,医馆大门紧闭,门前悬着的灯笼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堪堪将这黑暗照亮,木质的门板在寒风中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似岁月的低鸣。 画扇绕着医馆转了一圈,从旁边的小门进去,借着白天的记忆穿过小院,顺利摸到了顾衍之所在的屋子。 她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进房内。 顾老爷静静地趴在床沿,已然累得睡着了。他身.体微微蜷缩着,眉头微微皱起,静静地守护着他心底最珍贵的人儿。 烛火摇曳着将微弱的光芒投下,照着床上男孩苍白如纸的面庞。他睫毛轻轻扑闪了几下,睁开眼睛看向画扇,几缕发丝贴在他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病中的憔悴。 他忍着伤口的痛意轻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动作至轻至柔,生怕惊动了顾老爷。 画扇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退到房外等他。 不一会儿,顾衍之从房里挪出来,轻轻带上了房门。寒月之下,他小小的身影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下。 画扇伸出手牵住他的小手,二人慢慢出了医馆,在街边台阶上坐下。血色之下,顾衍之原本苍白的脸庞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红晕。 “牵个手而已,你脸红什么?” “跟偷.情一样,还挺……刺激。”顾衍之结结巴巴地说着,脸又红了几分。 “……顾衍之你变了,你上辈子分明很正经的。”画扇实在搞不明白这辈子顾衍之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话锋一转,问:“这么晚了还不睡?等我?” “嗯。”顾衍之轻轻点头。 “这会儿怎么不装了?白天不是挺能装小孩的吗?” “那时我脑子有点乱,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你说这件事,也没想好以后该怎么办。”顾衍之身子缩成一团,将头埋在两腿之间,缓缓道:“现在我只知道,要是没有保护好奶奶的话,你会伤心的。我……我不想让你伤心……”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画扇偏了偏脑袋,明知故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顾衍之将头埋得更低了:“我……不想让你伤心……” “还是听不清,再大声点。” 顾衍之抬起头来,一张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你就别逗我了,还有……那个……我现在还小……以后……会有的。” “哪个?”画扇这次是真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腹肌……”顾衍之通红着脸。 “……” 顾衍之你真的变了…… 画扇白天随口一说来逗他玩的,却未曾料到他将这放在了心上。她撇了撇嘴,打趣道:“以后有又怎么样?你上辈子有,不还是没给我摸?” “你上辈子也没说啊……”顾衍之没听出这是句玩笑话,一本正经道:“这辈子给你,骗人是小狗。” 画扇这才发现,顾衍之好像真的和上辈子不太一样了。上辈子他们二人虽然相处了很久,但顾衍之是个小正经,总是将心底的话藏着掖着不告诉她,更不要说直接把这种话说出口了。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有病。 “我没发烧,我说字字句句,都是实话。”顾衍之轻轻拿开画扇的手,再度将头埋在膝间: “重活一世,我想了很久。以前很多话我都藏在心里不敢告诉你,官场上的事,怕你知道了太多会有危险,感情上的事,又怕你会拒绝我。可就因为这样,才把你推得越来越远了…… “所以,这辈子,我会学着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告诉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他声音很轻,甚至还有些虚弱,废了好大一番功夫说完,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盯着画扇看,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她拒绝了自己。
第八章 “不要,”画扇摇头三连:“你不知道小绿江十五岁以下不能早恋的吗?” 顾衍之炽热的心逐渐变得冰冷,在风中凉透,而后裂开。 “傻瓜,”画扇两手捧着顾衍之的脸揉了揉,“你刚刚有句话说的不太对。要是没有保护好奶奶的话,我会伤心。同样的,要是没有保护好你、没有保护好顾大人的话,我也会伤心的,知道吗?” 画扇看着顾衍之的眸子一点点变亮,继续补充道:“以后我们都不许有事瞒着对方,知道吗?” “嗯!”小顾衍之点头,“以后不会了。” “拉钩。”画扇朝她伸出小指。 顾衍之脸一红,也伸出小指勾上她的小指,二人的大拇指并在一块盖了个章,这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聊正事吧,”画扇话锋一转:“谁给你下的毒?” “这你不是心里有数了吗?”一阵风穿过巷子吹来,顾衍之捂着嘴低咳两声,身子也跟着抖了抖。他眼巴巴地抬头看着画扇:“有点冷……” “那我把衣服脱给你盖着?” 见画扇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顾衍之脸颊又红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可不可以……抱……” “你是想被封吗顾衍之?”画扇直接打断了他说的话,站起来从旁边搬了块木头摆在顾衍之面前给他挡着风:“还冷吗?” “冷,更冷了。”被未成年保护机制迫害的顾衍之缩了缩身子,心碎了一地。 “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画扇冷哼一声,继续回到正题:“我说的当然不是大丁二丁,我问的是背后的人。” 她说完侧着脑袋静静等着顾衍之的回答,良久,他的声音才从身边传来:“上辈子,朝堂上的年轻一辈之中,来自世家大族直系血脉的有几个?” 画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问题,眼睛猛然瞪大:“算上你,两个……” “对,世家大族直系血脉的孩子,原有六十多个,除了丞相府那位自幼被丢在乡下寄养的庶子以外,其他人死的死残的残,少数几个活下来的,也都是些不学无术之辈,难等大雅之堂。就连我,也是自小体弱多病,直到你走的次年,父亲将府中人全部换了一遍,我这身子才一天天好起来。”顾衍之眼眸深邃。 “有人蓄意谋害世家子弟?!”画扇拔高了声音,眼底满是惊愕:“和颜正卿背后的人是一伙的?” “应该是的,这件事他们处理得很好,当时做这件事的人被除得干干净净,我查了很久也才查到和邻国有关。再后来……你就出事了……”他身子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难过。 “好啦,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不止我没事,顾老爷也没事。既然上天给了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那我们就一起改变这一切,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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