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小叔,我这么年轻,记性又好,一定不会记错任何地方。” 说是不会记错,却足足画废了十几张图纸,他也不甚在意,将那几片废纸胡乱一揉,四散在各处,过了会儿又嫌笔不好用,总晕墨,遂另取了七八支来,扔得满案几都是。 李怀远微微皱眉,沈今禾转转眼睛,就知道他强迫症又犯了,一看见凌乱的东西就想整理,但毕竟此事隐秘,不方便叫人进来收拾,便只能给她使眼色。 可沈今禾只当是没看见,只顾着低头研墨。 系统飘在上空看热闹:“哈哈哈,论逼死强迫症的一万种方法。” 约莫一个时辰后。 一张画工极差七扭八歪的地图,就这么呈现在世子府的书房案几上。 不过虽说字写得乱七八糟,但哪里是亭台楼阁,哪里是水榭,哪里的雅间是达官贵人常去的,以及后院哪里有条大黑狗,叶绥都清清楚楚一一标注在纸上。 李怀远忽略了他那几笔狗爪子爬过的字,大致听他叙述了一遍个中布局和往来恩客,随后直指主楼一旁打着“×”的地方。 “这是?” “这是禁止入内的意思。” 沈今禾和李怀远对视了一眼,敏锐地察觉出有些不对劲。那处楼阁分明毫不起眼,看着就像个堆放杂物的地方而已。 说起这个,叶绥有些愤愤不平,双手叉腰。 “还不是那个崔金林,仗着自己有个当宰相的爹,就在寻芳阁里横着走,豪横地包了一整座楼阁,你们别看这外面普普通通,墙面还刮坏了皮,实际上里面堆金砌玉的,好不奢华。 “哼,他还包了阁里最富盛名的云间姑娘呢,让谁都不准接近。” 李怀远眉头一拧,指尖点着玉案上的图,道:“这事儿我怎么没查出来?” 叶绥方才还气哄哄的,一见李怀远竟也有没自己消息灵通的时候,瞬间就把姓崔的抛之脑后,笑嘻嘻道: “哈哈哈,你的人各个五大三粗,只会吓姑娘,不会哄姑娘,在寻芳阁这种地方自然什么也查不出了。” 又沾沾自喜道:“我就不一样了,我嘛,向来都是温润公子的做派,软香在怀,姑娘们什么都愿意跟我说的。” “原本我也没注意过那个阁楼,只一次喝醉了酒走错了地方,云间姑娘忙拉开了我,才私下里悄悄跟我说,那地方是崔金林专用的。” 早就听闻崔相府上的大公子骄奢淫逸,惯爱寻花问柳,只是一直以来有崔相给兜着,名声倒也不算太烂大街。 沈今禾疑惑道:“依这位崔公子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害怕别人知道这种事吧?”不仅不怕,没准他还得炫耀一二。 叶绥“哎呀”一声,说道:“他是不怕,可他爹怕谏官弹劾呀,崔相哪能看着他儿子大张旗鼓地在青楼安个家,肯定得捂得严严实实,不叫旁人知道了。” 捂得严严实实? 等等,想要捂得严严实实的事……也可以是别的事吧! 上京城明里暗里的人,向来都把眼光牢牢放在崔应祁身上,很少会有人关注他这个不靠谱儿子崔金林。 即使他真做了什么遮遮掩掩的事情,大家也只会觉得跟风月之事有关,断不会想到别处去。何况这种事确实挺有损崔相官威的,遮掩一二倒也正常。 或许崔相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显然李怀远也想到了这处,问叶绥:“崔金林是什么时候弄来的这阁楼?” 叶绥拖着腮帮子思忖了会儿:“大概……两个月前吧。” 两个月前,正是故太子和皇后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听李怀远说,太子当时得知了这本账册的存在,差点没暗地里把上京城翻个底朝天,势必要找到账册告到陛下跟前,揭露皇后结党之事。 熟不知皇后权利熏天,早已能够和陛下分庭抗礼了。 故太子做这事虽然徒劳,却也意外让李怀远得知了账册一事,如今若能找到那本皇后党往来贿赂的账册,便能知己知彼,蛇打七寸。 “不过你们问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是……”叶绥突然深吸一口气,惊愕的眼神在沈今禾和李怀远身上来回打转。 沈今禾心里一紧,只听他道:“你们也想做青楼的生意啊?” “……” “这恐怕不大好吧小叔,你祖父当年何等八面威风,他老人家要是泉下有知,说不定会气得爬上来……” 眼见越说越诡异,沈今禾赶紧讪讪打断:“没有的事,叶小公子,你真是想太多了啊。” 李怀远显然见惯了他这样,淡定地将手中的半盏茶一饮而尽,接着又问了他几个与寻芳阁有关的问题。 直到叶绥答完话,吃完茶,披上狐裘拉开书房门准备离开时,李怀远也完全没有向他透露只言片语的意思。 叶绥走远之后,沈今禾这才开口:“方才世子问了许多和那座小阁楼有关的,是怀疑那份记载官员名单的账册就在此处?” 起初她也这么想过,可又实在觉得,如此重要之物交给一个心无城府的纨绔,崔相当真不会认为太过冒险了吗? 李怀远看出了她的疑虑,轻笑道:“或许,崔金林根本就不知道账册的存在。而崔应祁只是借他儿子的花花名头,在寻芳阁里建了个‘密室’,并将账册放在那里。否则以当时的情形来看,崔应祁完全可以打断他儿子的腿关进祠堂,再叫人把消金窟给拆了,如此不是更加不会被人上奏弹劾吗?” 好狠,她肩膀一抖。 但不得不说的确是这样。崔应祁这一招大隐隐于市,任谁都不会注意花柳巷这座不起眼的无名小阁楼,就算注意到了,也有崔应祁的人在暗处把守。 要是有人为此起疑,查来查去,也会只当是崔相丢不起那人,在给儿子的风月烂事做遮掩。 由此一来,这里反倒成了灯下黑。 “您打算怎么办?进得去吗?” “进去倒不成问题。”李怀远有所顾虑:“问题是,如何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要是崔应祁知道有人动过那本账册,难免会起疑。” 一旦起疑,就不再是敌明我暗的局面了……既然不能被崔相发现,自然就不能直接将账册拿走,可不拿走的话,如此险境之下,要迅速翻完一本账册,又要将上面涉及之人的名字全都记下来,试问谁能做得到如此? 沈今禾灵光一闪,好像还真有人能。 一抬头,看向头顶发出点点光亮的系统,她狡黠一笑,此刻它正在拖着那个卡通脑袋打盹,全然没注意书房二人说了什么。 “世子,让我去吧。” 第19章 寻芳阁夜会好色之徒 只听“当啷”一声,上好的通体托白玉盏闻声落地,饶是向来处之泰然的李怀远都不免震惊,那张俊俏的脸上写满迷惑。 “你去?你去干什么?” “我可以扮成新晋的青楼女子,混进崔金林的红粉娇人中,再伺机而动去翻账册。世子放心,我记忆力极佳,定能成事。” 他脸色倏地沉了下来,随即道:“不行,又说什么胡话。再说你肩伤还未……” “早就好了。” “那也与你无关。”他眸底冷冷的,掀起眼帘扫了过来。 “我李怀远就是再不济,也断不会把女人推出去行此险事,没有那份名单,大不了到时候硬碰硬,我神策卫多的是忠君爱国的好男儿,谁输谁赢还不一定着呢。” “可硬碰硬难免会损失惨重,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能扭转乾坤,您就让我去吧。” 他盯着沈今禾,似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花来,“为什么?你就不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 怕,自然很怕。 但一旦成事,多少将士能免一场生死厮杀,又有多少人家能少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肝肠寸断之举。何况皇后倒台,安乐自然苟活不长,这也算是她替先生和小壶姐姐报仇了。 最重要的是,助相王成事,若有一日他荣登大顶,她就是有从龙之功的功臣之列,那么进入翰林的志向就一定能够实现。 沈今禾绝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可她又不能如此直白地告诉李怀远,只能装作红了脸,羞道:“我见世子多劳累,于心不忍,想为世子分忧解难。” 李怀远明显眉眼一舒,神色缓和了许多,压了压嘴角道:“你这个人……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但此事过于凶险,你万万不能插手。” 见他这里说不通,她便乖乖闭上了嘴巴。也是,此举可谓是在拿整个世子府冒险,事情一旦败露,皇后焉能安之…… 故而连李怀远都不敢轻举妄动,何况是她。 可留给他们的时间着实不多了,纵使他再神通广大,毕竟也是人不是神,百密总会有一疏,皇后把持朝野多年,岂是轻易能对付的。 沈今禾出于私心,一万个不愿意皇后成事,心道冒险就冒险吧。 百般思忖之下,她找上了叶绥。 在说了她的请求之后,只听平地一声惊雷,叶绥一声吼叫差点掀翻房顶的青瓦。 “你……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张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姑娘。 说着伸出手去掐自己的胳膊,“我没做梦吧,你要去寻芳阁做、做、做妓……” 沈今禾帮他合上下巴,解释道:“不是真的卖身给寻芳阁,只是让你今夜找关系把我带进去一趟,我的确是有件不能言说的要紧事要查,否则……” “否则什么,会有性命之忧吗?”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比那个还要更严重些。” 叶绥倒吸一口凉气,忧心道:“这么严重啊?” “很严重。” “可是如果让小叔知道我带你去青楼……” “关他什么事?” “啊?难道你们俩不是那种关系吗?”叶绥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沈今禾重重地吐了口气,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只说:“这事保管不叫第三个人知道,事成之后,你一个月的字帖和课业我全都包了。” “这……” 她闭了闭眼:“两个月。” “成交!” 葭月末,上京城南的芳草街。此时寻芳阁里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换了件浅紫的轻罗衣裙,套上绣着清丽花纹的烟纱,挑了朵好看的花钿贴在眉间,沈今禾看向一旁眼神快要溢出光的叶绥。 “叶小公子不必在此作陪了,剩下的我自己处理就好。” 叶绥摇摇头,大冬天里还不忘摇着他的扇骨:“今禾,你可不能卸磨杀驴。” “哎,女人果然重在打扮,正所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啧啧,你装扮过后竟连身材都妩媚了几分,眸子却如三春之桃,妙哉,妙哉。” 说罢又忍不住看了几眼,“唉,我小叔真是暴殄天物啊!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一打扮,我总觉得你眼熟得很,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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