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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已经没了你阿父了, 要是你也出事, 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还有什么意趣？” “你不能也像你阿父一样狠心扔下我。” 眼看姚氏就要掉眼泪。 李七娘急忙心慌认输。 连连保证以后再也不背着姚氏乱来, 一切都和她说。 可转念想想，如今她家所有事情都安排顺了，可以直接说给姚氏, 叫她安心。 “阿母不用担心害怕，叶阿叔找的人很可靠。本来我与阿叔商量, 只叫那人射一箭惊住凌大人的马便可以。但那人比我和阿叔预计的都谨慎，他只用箭矢惊了树林里的鸟雀, 就让凌大人意识到不对劲，转身回城了。” “鲁弘方根本没搞不明白中间内情。” “不过，就算他现在知晓了，阿母也不用害怕，我家院子有郭公护卫，他还一直替我家收拢武艺高强的游侠进来看家护院，定能护住阿母与我的安全。” “至于银钱，只要我家与王掌柜的合作不散，赚回来的银子就够我们花用。要不了两个月，我家和王掌柜合作开设的织坊，就能将姚家和白家织坊都挤压的开不下去；我们还可以和他一起合作开立绣坊，杏儿有一手好绣艺，到时收徒授技，把绣品送出去换钱，就能招揽更厉害的游侠，为我们所用。” “家里家外其他的通联之事，可以全部交给叶阿叔。” “阿母与我，往后只需坐在家中指挥全局，便是。” 姚氏站在李七娘面前，垂着眸子看了她许久。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李昌良离世至今，不过短短半年，李七娘就将这家里家外的一切都安排顺当了。 比起以往。 如今她们娘俩，不但有人用，有钱花，更是有了可以任由她们差遣动用的武艺超群游侠。 这些，都是李七娘的筹谋。 就像之前姚家人一次次来闹腾，她总是被逼的没法；而李七娘却永远有或是春风化雨，或是四两拨千斤的法子，将那一大群人撵出去，让她眼不见心不烦一样。 “七娘，往后就只剩我们母女了。” 姚氏紧抱住李七娘：“就剩我们了。” 李七娘却笑。 “阿母有我。等我长大，招了郎婿进门，生下孩儿，我家还会有好多好多人。”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过。 转眼已是六年。 又是一年秋高气爽，李七娘看着簇拥成一团，正嬉笑不止的小女娘们，招呼一直在旁边伺候着的丫鬟仆从把石案上的冷茶换掉，又浅声叮嘱了一句：“女公子们方才都吃了蟹，还麻烦阿媪吩咐温几壶酒来，给大家暖暖身子。” 眼看那老媪恭敬又客气的离开。 李七娘才抬眼望向被一众小女娘围在最中心的上官锦琼。 以及她手中握着的那把崭新团扇。 五年前的阳春时节，她借着给李昌良添灯油的借口，“偶遇”了当日正好在文祖庙烧香祈福的上官锦琼。两人甫一见面，上官锦琼就被她手中握着的一把小雏菊团扇吸引。 第二日一早，上官府女君，上官锦琼的母亲，便令身边最得脸的老媪送了邀贴给李七娘，请她过府一叙。 而上官锦琼的祖父上官恒，是皇帝侍中，任博士职。 正是李七娘苦心找寻的，官职不高又十分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合适人选。 与上官锦琼相交这些年，李七娘始终只能在上官府内院走动，并未见过那位遭罢黜又复起，重归博士位的上官恒。 不过，李七娘在外的生意却越做越大。 从最开始和王掌柜一起合作开立的织坊绣坊，到这几年新添的染坊、成衣坊和丝线坊。早已将生意做到了长安城各大世家的内宅后院。 这些买卖，明面上都由杏儿管着。 “杏儿，你回头再去染坊一趟，我看那花根上的颜色还是不对，要再偏紫些。” “让师傅把下一批丝线往紫调再偏半度，染好了先拿给我看，就不用你来回跑了。” 杏儿半天没动静。 直到李七娘看过去，她才点头应下。 矮着身子凑到李七娘耳边说话：“女公子，今日本是阿七一众掌柜来对账销账的日子，我家几处生意银钱进出本就很大，往常咱们一院子人都要从早忙到晚。今天忽然被上官娘子叫来，已耽搁这么久了，我们何时才能回府。” “阿叔一个人，对着那么些家工坊坊主和店铺掌柜，还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 小寒也在旁边不忿。 “这上官娘子真是的，每回都是想拿我家绣品在她那群小姊妹面前炫耀的时候，才找女公子来。” “可每回把女公子叫来，都这样冷落着，显得她多高贵似的。” 李七娘只扭头看小寒一眼，就让她乖乖闭上了嘴巴。 她正寻思要如何脱身。 从垂花门口匆匆进来一抹灵巧身影。 来人李七娘认识，是上官锦琼的贴身丫鬟，叫秋月。这丫鬟，往日都寸步不离跟在上官锦琼身边，今日却十分反常，自李七娘进府就不曾看到她，现在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匆匆回来。看来，今天是上官锦琼的大日子。 “我们可以回去了。” 李七娘看着秋月靠在上官锦琼耳边说了两句什么，紧接着，一向刁蛮的上官锦琼脸上忽然绽放出绚烂华彩，夹杂着寸寸娇羞。 才站起来。 秋月便疾步停在了她眼前。 “李娘子，今日贵客登门，我家女公子实在分身乏术，您若有事，可以先回府。” 小寒愤愤不平的跟在李七娘身后，她们一路穿过长长的廊桥，又钻过月洞门，走进空荡荡的花园廊道。 见四下无人，小寒终于再忍不住，压低声音抱怨起来。 “这个上官娘子真是太过分了，女公子好歹是上官夫人当着满府人替她认下的女红师傅，她却硬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官家女的姿态，她要我们来我们就来，她要我们走，竟是半点不知道婉转些交代，打发个小丫鬟来给我们下逐客令。” 小寒话音未落，廊道那头忽然传来一阵浅浅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带着几个小郎君谈笑说话的声音也一齐传来。 李七娘脚下一顿，举目四顾。 她们如今站的这地方，正是从上官府后花园出府必经的小小内庭花园青石路上，正值秋下，此间各处都是菊花垂头，远处倒是有座假山可以避人，但怕她们主仆三人来不及过去，前头那群小郎君便要转进来了。 李七娘蹙眉，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大意。 不该仗着是上官府的熟人，便由的这府上的丫鬟老媪们躲懒，否则让领路的丫鬟们喊一声，她也能有时间避上一避。 她只等垂首往边上让一下，让那群少年郎们先过去。 杏儿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急忙扶着她停在路边，又以身挡在她面前。 那群说笑的儿郎终于现身，见到她们几人，声音立刻一停。 连步伐也一并停住。 李七娘眉头皱的越发紧，正奇怪他们为何要停，难道不应该是止声加快脚步，速速离去吗？ 却被小寒提醒，那些人走了。 她抬头。 原本围了一大堆的少年郎们确实都走了，只有一位身着伴读小厮装束的小郎君匆匆朝她们跑来，对杏儿拱手下拜。 “杏儿姑娘，奴是吕家仲公子伴读，上官大人乃是我家公子的同门师兄，这府上人对公子与奴也都熟悉，公子特命奴来为您领路。” 李七娘恍然。 这几年，她家的纺织刺绣生意越做越大，杏儿这个被推到台前的绣艺师傅与绣坊掌柜，也开始频繁在长安城中各世家内院行走，给贵夫人与小女娘们送绣制好的衣裳罗裙。想来吕仲公子应是在家中女眷院里见过杏儿，才特地授意自己的小厮来替她们领路。 她心中暗叹。 说起来，她们也是上官府常客，可她们接触的都是府中女眷。 这小厮一开口，就扯上了上官恒。 要是她们今天真动用了这等样脸面，那不把事情闹大，怕是来日都不好再登上官府的门了。 杏儿自然也知晓规矩。 先说她们也是府中常客，经常来走动，也识得出府的路；又深谢吕仲公子体恤。 “是我们大意了。往日不曾在上官府见过这样多公子郎君，今日险些冲撞了仲公子一行，还请仲公子莫要见怪。” 这小厮应也是得了吕仲公子授意，立刻说起今日是上官恒奉旨，邀太学中学识出众的少年郎们在府中举行诗会。故而，人格外多些。 李七娘闻言，眉头立刻一皱。 若真如眼前小厮所说，上官锦琼就真的太过分了。 起先看秋月行色匆匆，又凑到上官锦琼身边说悄悄话，她还以为是上官锦琼的心上人前来拜府，觉得是她的大日子。她根本未曾想过，今日不只是上官锦琼的大日子，还是上官府的大日子。明知这院子里将有许多少年郎走动，秋月方才却不指派领路的丫鬟给她们，分明就是想看她们出丑。
第45章 重逢 被吕仲公子的小厮一路领着, 李七娘三人出府，刚巧遇上又一位世家贵公子撩袍下车。 小寒已经快步跑出去给李七娘搭车凳，杏儿和那小厮客套着道谢, 言明等下次进府给吕老夫人送罗裙, 会一并送上刚刚绣出来的新花式绢帕。 李七娘微垂着眸子, 正想着要如何利用此番被当众冷落，有可能闹到上官恒面前的机会。 就被人以身拦住。 “李娘子。” 李七娘一时惊住。 往日，总有小寒杏儿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加之如今杏儿常在长安城各门阀及店铺行走, 这街头巷尾，识得她的人不少。 就如同吕仲公子的小厮一样，人人一迎上她们，第一眼看到的都是杏儿。 已许久, 没有陌生人这样叫她了。 何况，眼前还是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异性男子。 李七娘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高出她一头, 神清骨秀一表非凡的少年郎, 眉头立刻跳了两跳。 她有些想抚胸口。 又忍住。 这个人, 她以前见过。 少年郎并未想到李七娘是这样态度, 意外的想开口介绍自己。 结果, 方才离开李七娘身边的小寒已敏锐发现不对劲，迅速冲过来，把李七娘护在身后, 凶神恶煞质问眼前少年郎。 “你是什么人，为何拦我家女公子。” 英俊清雅的少年郎错愕看了李七娘一眼, 终于意识到自己唐突，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跟在他身后, 伴读装扮的小厮不忿，就要站出来呵斥小寒。 却被他抬手拦住。 他对着她们拱手下拜。 “是在下失礼冲撞。” “与李娘子相遇那年，李娘子还年幼，也许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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