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其中必定也有吕仲公子的功劳。” “下次往吕老夫人那里去送衣裳罗裙时,你一定要送上厚礼,郑重谢过她老人家,也谢过吕仲公子成人之美的功劳。” 杏儿抬头看李七娘一眼。 始终紧皱的眉头松了。 整个人瞬间松散下来,再也不似以往那般紧绷。 便是老成持重如她,也再忍不住,低低念叨了一句菩萨真人保佑。 “整整五年,女公子交给奴的这一项任务,总算可以结束了。” 她情不自禁吐槽,语气间还满带喟叹与庆幸:“女公子都不知晓,奴这几年心底里有多紧张。说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当真是不为过。上官夫人与上官锦琼根本就是一模一样人,总是当着女公子的面,对您客套周到,背过身就在奴耳边挑拨我们主仆情谊。” “奴又不能像对付白掌柜那样,手撕了上官母女;又担心女公子多想,以为奴会在这等样挑拨之下,生出二心。” “奴是既不能解释,又不能多话。可真是憋死奴了。” 她说完,索性扔下磨到一半的墨锭。 长舒着气站起身。 “既然女公子往后不用再在上官家人面前示弱守拙,那奴也就不操心了。” “奴这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要给吕老夫人准备何等样谢礼。” 鲜少看见杏儿露出这一番受够了的不耐烦模样。 李七娘和小寒都诧异盯着她。 直至小寒忍不住扑哧一声笑,紧接着,便是遮掩不住狂放笑声;李七娘才跟着一起笑了。 直说这些年是辛苦了杏儿。 毕竟六年前,李七娘的这具身体只有四岁。 她在自家院子,面对可信之人,可以丝毫不伪装的做这做那,上令下达;可到了外头,若还是表现出超凡的早慧聪颖,那必将会引起旁人的探究与议论。说不定还得一传十,十传百。搞不好最后越传越离谱,叫外头那些人以为她是妖怪转世呢。 “当初我们三人之中只有你年岁最长,也只能将事情交托在你身上。这也是无奈之举。” “如今好了,已过去六年了。连上官锦琼那样的蠢女娘,都能在你的教导下,绣出一两个可以看的帕子唬人了;我这个被你日日伺候着的女公子,自然也能被你教导的智计无双,能力超群。” 杏儿却越发不客气。 字字如刀:“依奴看,上官府中所有与我们接触过的人,都当得起蠢货二字。而且愚蠢至极。真正聪明见过世面的,有哪个想不明白,若女公子当真没有半点能力,怎能降得住我这样的丫鬟下人。就凭她们,还自以为是的想用言语挑拨我与女公子情谊,当真可笑。” 杏儿忿忿然地走了。 李七娘却陷入沉思。 她又想起当日在上官府中,吕仲公子的周全;以及后来,凌蓦迦久久停滞在她身上的目光。 杏儿一句话点醒了她。 真正聪明之人,确实懂得透过现象看本质道理。 或许,早已有许多人看到了她这个在杏儿背后藏着的人,只是未曾说破罢了。 李七娘的心止不住猛跳两下。 一连默念好几声太险了。 “小寒,你交代下去。从今往后,但凡我与阿母出门,家里卫队必须派人跟着。” “还有,这院子各处的巡视查检,也丝毫不能松懈。” 如此又过了三日,上官府等不及,再一次送来邀贴。 且这一次送来的邀贴遣词用句更加正式,用材也从普通的简牍,更换成了光滑柔亮的丝绢,还沁着淡淡墨香。是李七娘在上官夫人以及上官锦琼那里从未闻到过的,书卷气息。 李七娘叫叶阿叔亲自去见了传话人。 于第二日,艳阳当空之时,带着小寒与两名护卫,轻车简从到了上官府。 李七娘才一穿过垂花门,走进内院,便看到站在主屋门口,正歪着头与老媪说话的上官夫人。 被那老媪提醒着,上官夫人立刻扭头来看她。 甚至,还十分热切地从廊檐台阶上下来,迎了迎李七娘,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好孩子。这些日子送了好几次邀贴,你都不来,我还想着你可否是生病了,或者是遇到了棘手事情。方才还跟身边伺候的商量着,若是今日你再不来,就让她跑一趟,亲自去请你。” 然后又不叠声的说,前些日子秋月故意轻慢欺辱李七娘的事情,她已知晓了。 “秋月那丫头,仗着老子娘都是我家说的上话的下人,闹了好几次欺上瞒下的腌臜事。这次更是不成体统,竟委屈了你,还在吕仲公子面前闹出这等样笑话,连锦琼的名声,都被那不懂事的丫头给牵累了。” “前两日吕仲公子在君舅面前一提,君舅立刻做主,发卖了秋月,一并打发了她的老子娘。” “君舅昨日忙完府衙事,方一回院,就罚锦琼去跪了祠堂,到现在还不叫起呢。” 虽知道上官夫人这番说辞,不过就是编出来糊弄她的,李七娘脸上还是挂上了意外吃惊,又彷徨着急的神色。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不过是下头人办错了事,打几板子交了规矩就是了,怎的还罚到了女公子身上?” “早就听闻上官大人治学严谨,最守儒家克己复礼规矩,经此一事,姎才知传言不假。上官府,果然不负盛名,是这长安城中数一数二极重规矩的清贵之家。” 她悄然打量着上官夫人,见她因她表现伶俐,露出难以遮掩的震惊讶异之色,却又不得不堆上勉强的笑。 李七娘便觉得讽刺。 但她面上却更加摆出一副急人所急模样。 “我与女公子相识数年,知道她是府上给予厚望,千娇万宠出来的女娘。此番因我受了这样大委屈,这都是我的过错。” “知道夫人不舍得女公子。您放心,便是叫我舍下脸面,逾矩求到上官大人面前;我也定将女公子救出来,不让她在祠堂吹风受饿。”
第48章 说客 上官夫人脸僵的更厉害。 握着李七娘的手一瞬间收紧, 抓的她有些疼。 却依旧带着满脸尴尬的笑。 不跌声道不用不用,说上官恒治家严谨,罚上官锦琼跪祠堂都是为了她好, 叫她长记性, 再不做个被身边奴婢欺上瞒下的糊涂主家。 “往日, 你虽也常常到我家院里来走一走,却鲜少开口,都是杏儿姑娘代劳,我还以为你身边诸事都是杏儿姑娘做的主呢。” 李七娘蓦地一声笑, 心底嘲讽意味更浓。 这上官夫人,当真会装腔作势。明明是她们办错事情在先,被家中主君责罚之后,不想着自省过错;反而倒打一耙, 来怪她话少,未曾主动解释她与杏儿究竟是谁强谁弱。 当真有出息。 不过,如今并非是与上官府闹翻的时候。 李七娘还是给上官夫人留了些脸面。 “以前姎年纪小, 身边诸事, 确都是杏儿周全操劳。” “不过, 姎现在长大了, 自然也该学着自己事情自己操心了。只有这样, 才能叫杏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钻研绣技和外头生意上。” 上官夫人脸上又是一阵错愕。 怕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像杏儿那样有能耐的人,居然会任由李七娘说什么, 她就听什么。 她心中诧异无比。 语气间更是遮都遮不住的意外,一连说了好几声是李七娘驭下有方。 “看来我家锦琼真该好好跟你学一学。” 她也深知演戏演全套道理, 拉着李七娘没口子的夸赞,更是说出了都是她见识浅薄, 竟完全没有看出李七娘不声不响,却能把手底下人整治的这样规矩。一脸感叹了好几声,说的都是李七娘如何如何深藏不露,叫她钦佩。 东拉西扯足足半个时辰,才说到正题。 “这两天,街头巷尾都在传,说你家要扶持丫鬟仆从亲眷家中孩儿入太学读书,沸沸扬扬不知真假,都传进君舅耳朵里了。” 李七娘笑。 果然不出她所料。 此番,上官夫人如此着急送邀贴,并不是想见杏儿,或是真心想替上官锦琼向她表达歉意。 而是上官恒要见她。 “是真的。” 李七娘故意作出一副无奈表情:“我家这样,也实属是无奈之举。夫人是知道我家的,没有男丁。姎又年幼,这都过去六年了,还没到及笄年龄。即便从及笄开始说亲,也要再等到六七年之后,才能给家中求到个主君。” “六七年太长了,期间可能发生各种样事,而我家经不起任何风波。” “我家也是想寻个能在关键时候,护佑我与阿母不被欺辱侵犯的靠山罢了。” “更何况,姎也听说,如今陛下正在大力推行儒学,为朝廷选拔贤能。姎虽人微言轻,却也愿意顺应陛下政令,为儒学推广尽一份绵薄之力。” 上官夫人半晌没有接话。 李七娘实在忍不住,急忙低头,遮住自己眼底的嘲讽。 就在屋里陷入极度静默之际,门口终于闪进来一老一少两道人影,正是上官恒,及其子上官明阳。 “李娘子当真好气魄。” “此事在长安城流传极广,朝中好几位大人都听说了,今日早朝结束,还凑在一起讨论。大家都不敢相信,这样主意是你一个小女娘能想出来的。” 这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进走。 原本还在上座端庄无比的上官夫人,立刻起身朝上官恒恭敬拜下去,叫了声君舅。 李七娘自然从善如流。 规规矩矩朝上官恒一礼。 “上官大人谬赞了,姎家中有事,不得已才这样安排的。” 上官恒意外又迟疑。 落座半晌,才叫李七娘起,又命人给她看了坐。 上官夫人见状,知道自己再插不上话,与丈夫对视一眼,带着大堆丫鬟老媪退了下去。 眼看着门被关上,上官恒才再次开口。 “李娘子何出此言,可是家中遇到了难以解决之事?” 他扭头看上官明阳,话却是说给李七娘听的:“不是说,锦琼跟着李娘子学习绣艺吗,怎的李娘子家遇到事情,你们夫妇也不想着帮衬一二。” 上官明阳完全没有领会上官恒用意,只满脸尴尬又歉意的看了一眼李七娘。 不住低语呢喃,念叨着并未听说李七娘家中发生何等样大事。 李七娘自然笑着替他解围。 “大人莫怪郎君,郎君对姎一向礼遇,姎家中这些年也都顺遂。” “若真要说有难事,那便是六年前,姎的父亲未曾留下一句话,忽然在家中自经。这些年,姎与阿母始终惴惴不安,既不知晓父亲当年为何走上那条路,又担心他是否是在外结下了深不可测仇家。以前姎年纪小,不懂得怎样做,才能更好的保全自家;如今长大了,自然该多做些事情,防患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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