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在域外行走的所有商队,都一头扎进匈奴各部落,去寻那件传世宝藏。 沛郡附近的所有行商伙计都洒进各处黑市,很快就打听出当年大批普通金折价流入的消息。在与她家多年合作的众位布庄成衣店铺掌柜伙计的漫天关系网帮助下,他们不但在黑市寻到了当年经手折价换金的所有中间人,更寻到了当初帮助何元白将冥金重制成普通金的工匠伙计。 为保这些人的绝对安全。 李七娘并未让他们独自上路来长安,而是派出了两支护卫队。如今正在去接应他们的路上。 也正是为此,使华容拜入她家做嗣子事,始终不能定下来。 甚至郭原纬还要安排人在李姚两家间来回挑唆,使他们两方争执不下,使事情越闹越大,叫丞相心生顾忌,不敢顶风作案,对她家出手。 期间,陈白安好几次叫丫鬟来,邀李七娘到谢家坐坐,又吵闹着要回来陪李七娘,都被李七娘拒绝。 为防她不高兴,李七娘还特地从华容那里搜罗了几个机关玩件,给陈白安带回去。 只叫她将拼好的锁送来,才能到她家小住。 刘家也曾有人来。 许以重金,要向杏儿求一把双面绣团扇。 事情报到李七娘面前,她但笑不语,什么也没问,只加紧赶制了一把正面麋鹿,背面盛放芍药的团扇交出去。 之后,李七娘便一直专心吃饭,专心睡觉。 只等一切事起之日,能以全盛精力应对。 可就在如此蓄势待发之际,她家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听到太子冼马凌蓦尧这个称号,正倚着软榻发呆的李七娘瞬间回神;旁边一直伺候着她茶水,替她温酒的小寒与杏儿,也都停下了手中动作。 便是来传信的郭原纬,都是满脸不可置信表情。 “莫非真叫女公子料准,御史大夫比我家更早败在了丞相手中?” 李七娘默然。 脑海却忽然浮现凌蓦迦清逸绝伦、俊美无俦的一张脸。 她努力将这点滴旖念压下。 叫自己内心归于平静:“与我家何干,你去回他,就说我重疾在身,不便见客。” 郭原纬疾步而去,却又很快回转而来。 手中还多了一片布帛。
第71章 诏狱 郭原纬脸色不大好, 将那片布帛捧到李七娘眼前。 “凌大公子说,女公子看过这上头的东西,您就知道该怎样做了。” 李七娘满脸狐疑, 挑眉将东西接过来。 她将布帛展开, 才看了一眼, 立刻脸色大变。 “女公子?” 小寒被李七娘反应惊住,手中茶盏都连带着抖了一下:“您这是怎么了,凌大公子送来什么东西,很要紧吗?” “是认罪书。” 李七娘气愤不止, 将手中东西狠狠拍在桌面上。 凌蓦尧送来的,正是由李昌良亲笔所书的认罪书。虽和六年前留在家中书房的那份不一样,却解释了那份认罪书中提到的,他第一次被迫戕害凌驿淮的事情。 六年前, 他受鲁弘方逼迫,令他药死凌驿淮及其家眷。 但李昌良想起凌驿淮多年以来,对自己的信重, 最终还是心生不忍, 便将鲁弘方拿给他的毒药, 换成了一副普通迷药, 先在凌家闹出巨大动静, 然后又跪倒在鲁弘方面前求饶,说自己行走于街头,却被一位小乞儿撞到偷走了毒药与荷包, 他怕事情办不好,无法向鲁弘方交代, 又不知鲁弘方给他的是什么药,便到药铺里去抓了一副令人昏睡不醒的迷药。未曾想, 事情最终还是败露了。 故而,才有了之后不愿引凌家人到文祖庙,被迫自杀的后续。 李昌良说自己虽曾被迫不得不害凌驿淮,但因为心生不忍,他最终也并未对凌驿淮造成实际伤害,他死不足惜,却担心死后妻女无人可依靠;希望等他死后,凌驿淮能不计前嫌,保护妻女不被鲁弘方杀害,又万分郑重谢他的恩。 为了她和姚氏,李昌良舍弃了自己的性命,留下两份完全不同的认罪书。 给凌驿淮的认罪书,是希望他念在往日旧情份上,对她和姚氏多加照拂;留在家中书房的认罪书,则是想叫她们呈给凌驿淮,使凌驿淮躲过接下来的杀身之祸,欠下她家一份救命之恩。 李昌良临死前的打算,不可谓不周全。 可他终究不懂人算不如天算道理,他算尽了一切,却没有算到,凌驿淮是个生性极其凉薄,完全不念他人好的混蛋玩意。 杏儿看完了那卷认罪书,瞬间大动肝火。 “那个太子冼马是什么意思?” “他将这东西送来,是要威胁女公子吗?” 李七娘简直恨的牙痒痒。 若说之前一切都是她的猜测与推断,那这封认罪书的出现,就彻底证实了她心中想法。 “六年前,这东西就在凌驿淮手里。” “可直到今日,他才拿出来。” “看来,凌驿淮是真遇上麻烦了。” 她想了想,还是叫人将凌蓦尧放进了府门。 却只叫他在前厅等着。 一同出门时,李七娘也并未与凌蓦尧碰面,只命车跟在他的车后。 他以为凌蓦尧会将她带进凌家。 下了车才发现,凌蓦尧带她来的地方,竟是诏狱,是宫中贵人,及三公九卿大员被问罪下狱的大牢。李七娘没想到,凌驿淮竟然已经败的这样彻底了。 凌蓦尧站在前头,似乎要等李七娘走近,想交代她几句注意要则。 可李七娘只是目光冰冷盯着他,半点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凌蓦尧无奈,最终只能一步一回头带李七娘,走进了诏狱黑洞洞的大门。 诏狱的地面湿漉漉的,一踏进去就有冲天血气往人鼻子里钻,李七娘在哗啦啦的锁链碰撞,与一阵阵叫屈喊冤声音中,跟着凌蓦尧在牢中七拐八绕许久,才终于站到了凌驿淮面前。 他们久久对视。 直到李七娘再也忍不住,扯出一抹清浅的笑,望着凌驿淮的目光中填满嘲讽。 “寡恩少义,孤傲不群。凌大人觉得,这两个词说的是不是你?” 因关的都是身居高位,身份贵重之人,诏狱的条件不知比其他牢狱好了多少。凌驿淮即便被锁着,也能自由走动两步。他形容憔悴,人看起来消瘦了不少,只余一双深陷下去的眼睛,闪动炯炯光亮。 “李娘子不必如此奚落本官。思及你以往所做之事,来日下场又能比本官好多少呢?” 明明有求与她,凌驿淮竟还这样高高在上模样,瞬间惹怒李七娘。 她倏然一笑。 冷悠悠开口:“凌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可怎么办呢,即便妾再如何为非作歹,凌大人也终究要死在妾前面的。” “凌大人若是不急,只管在地府里等着妾。十年八年,八十年,一百年后,妾总是要进地府与你汇合的。” “只是,凌大人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妾。与妾比,你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当年,你与丞相共查沛王陵被盗事,不也用查出来的线索,到丞相那里换取了登上御史大夫高位的顺畅坦途吗。忠君与自荣之间,你不也选择了后者吗?” “不瞒大人,在妾看来,你这样人,比丞相更该死。” “妾便是在梦里,也希望你能早些去死。” 她与凌驿淮里外对望。 彼此对峙,都在赌对方的底线与耐性,谁也不愿意后退。 哪怕半步。 “本官听说,你与你阿母在文祖庙收养了个少年郎,你心里打的是什么样主意,本官清楚的很。只可惜,罪臣后代,终其一生也不能入朝为官。你想培养官身儿郎,化解来日危机的打算,也只能化作一场泡影了。” 凌驿淮话说的狠厉。 却惹出李七娘一阵清凌凌笑声。 “凌大人只管放心,妾费劲心机布局筹谋,这样大计划总能撑上个百八十年。只要我家血脉不绝,谁又能说的准,那时的我家不能与你家并肩而立呢?” “时至今日,你与其拿妾父亲留下的认罪书威胁妾,不如心怀感恩,虔诚的跪在妾面前求求妾。” “或许,妾愿意看在父亲面子上,大方救你一救。” 李七娘在凌驿淮狱前,等了半刻。 也没有再等到他说一句话。 有一个动作。 她笑盈盈扭头,看了一眼始终站在她身旁,连头都不敢往起抬的凌蓦尧。 一直十分冷硬的语气,终于柔和了几分。 “冼马大人可看见了。不是妾不愿救凌大人,是他冥顽不化,连妾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愿替妾实现。凌大人欺负了妾这么些年,如今要求妾救命,还不叫妾心里好受。既如此,妾又为何要救他呢?” “此番妾来,是看在我过世多年的父亲面上。若下次,你们想再叫妾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上官恒那个老匹夫能将妾讨好了公主殿下的事情告诉给大人,却不知他有没有告诉大人,他还有足以被灭门的把柄握在妾手中,他在妾面前,可没有丝毫脸面。来日,就算大人您和他一同跪在妾眼前,妾也是不会看你们一眼,不会踏入这鬼地方一步的。” 凌蓦尧面上浮现一丝急色。 抬头看向牢笼里的凌驿淮,嘴唇蠕动数次,却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李七娘终于再止不住,冷笑一声。 转身离开这个十分令人着恼的地方。 跟着凌蓦尧的车来时,还是艳阳高照;不过在里头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天边已浮现绵绵暮色。 青石板铺就的长长阶梯下,是垂目而立的长衫少年。 她看他。 他也正笑意融融的抬头看她。 看着他那样和煦笑容,李七娘心头无端升起泼天烦躁。 她瞬间冷了脸,疏淡了眉眼。 “我不会救他,是他该死,他本来就该死。” “我知道。” 眼前卓荦不凡的少年,如以往遇见的每一次一样,与她款语温言。 一向笑比清河的他,面对她时,总是不同。 他想让她知道。 她也一直知道。 “我以前救过他,可救他之后,我又得到了什么?” “我为他惹上杀身之祸,他却对我与我家人的生死始终置之不理,冷眼看着我与阿母不断陷入性命危机时刻。如今他还要拿我父亲留下的认罪书来威胁我,我凭什么救他?” “他逼不得已,才要向我一个商户家小女娘求救,这般折辱,他怎能受得了。若我此番又救他,一旦他翻过身,死的便就是我。” “我不可能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 李七娘声音不由自主哽咽。 这些话不但是说给凌蓦迦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凌蓦迦拾级而上,一步步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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