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袖兜里掏出锦帕,送到她眼前。 “我知道。” “你只做你想做之事便可,其余的,不必多想。” “我兄长本就不该去找你。” 李七娘夺路而逃。 回府的一路上,她心神惶惶;便是进了院,泡完了热汤,躺倒在榻上,她也半点不能平静。 辗转反侧间,脑海中杂乱思绪始终翻涌不止。 她用尽一切手段,甚至不惜烧了李昌良留在书房里的认罪书,也不愿落个罪臣之女的恶名。可今日的凌蓦迦与当日的她,面临的境况又有何差别? 若此番,凌驿淮真的死在丞相手里,凌蓦迦与凌蓦尧都将成为罪臣之子。他二人唾手可得的前途,也必然毁之殆尽。 凌蓦迦。 典则俊雅如他,清风朗月如他。 也将遭人白眼。 受人唾弃。 就在李七娘辗转数日不得安眠之际,外头却传来一则天大的好消息。她家数支商队在匈奴各地夜以继日找寻,终于在漠北王庭寻到了那件头骨酒斝。据漠北王所说,那件头骨酒斝是他的父王,于十二年前在云中郡北城门边的一间商铺,花三百金买回来的。 现任漠北王并不知这头骨酒斝是中原的传世宝藏。 得知她家商队想买,便开价三万金另五百匹绢。只要她家付得起价款,便可将头骨酒斝换回来。
第72章 卖身 “通知织坊, 再找王掌柜帮帮忙,我们先照五百匹绢备着。” “但酒斝买卖事,不能漠北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是叫他们知道, 我家十分看重那酒斝, 只怕他们要坐地起价;甚至要捂在手里, 叫这买卖做不成。” “你们几个都忙不开,郭公就在我家卫队中找个可靠的,往云中郡走一趟。” “郭公切记,谋事不密则不成。什么是办事人该知道的, 就叫他们知道什么;不该他们知晓的,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郭原纬领命急匆匆而去。 此后一个月时间,她家一切再次顺遂。 李姚两家已经为李昌良嗣子事闹的不可开交,渐渐的, 轮流来李七娘面前装乖卖可怜。 与真定王合作的花楼,也在这一片忙乱中开了起来。 郭原纬如今办事十分牢靠,已不需要李七娘操心。 花楼开张的前三日, 所有被郭原纬精挑细选出来的姑娘, 一一露面。他又许下重金, 请来了一大堆文士名流作章作赋, 再想办法请动城中曲乐大家, 为文采出众的诗赋谱曲,由歌声曼妙的花楼姑娘们款款吟唱。 又因她家的花楼,清馆与小楼分设而立。清馆中姑娘们只卖艺不卖身, 都是颇具才情,性情最是疏淡无争、善解人意, 在书生与朝堂上擅权擅谋之人中最受欢迎;而花楼中姑娘则是个个声色双绝,妖媚勾人, 风姿迥异,将那些喜欢寻花问柳的恩客们迷的神魂颠倒。 很快,就给她家的花楼打响名头。 因花楼刚刚开张,事多繁杂,郭原纬曾在其中露过几次面,很快便引来了章雪松拿朝廷法令的名义,从中作梗,想搅和她家生意。 都被每日乐乐呵呵呆在那里听小曲的真定王吓退了。 郭原纬一连在花楼忙碌数日。 回府后,一副大开眼界模样,对着李七娘连声感慨。 “真定王在咱们楼里,呆的简直不要太畅快。白天在清馆里曲乐唱和,晚上再到小楼去花天酒地。” “章雪松被王爷府上管家赶了两回,如今已决计不敢再去花楼找事了。” 李七娘笑的眉眼弯弯。 心情也十分舒畅。 “如此甚好。” 她扭头看向一边,因工坊店铺关张,颇有些无所事事的杏儿:“要不了几日,满大街的达官贵人,就都知道我家有真定王做靠山,我家的生意终于可以继续做了。” 杏儿却十分忧虑。 一径说真定王这般浪荡,日夜宿在花楼中,怕是会惹的皇帝发脾气。 李七娘却不这样认为。 皇帝发脾气也是对着真定王发脾气,与她家有何关系。 再说了,正因为真定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皇帝才愿意又给尊容,又给银钱的把他养在长安,叫天下人都觉得自己是个厚待手足的仁主明君。他就算骂,也只是装腔作势,哪里会来真的。 “陛下日理万机,不会事事过问。” “你就好好将心放在肚子里,陛下就算发脾气,也轮不到我家遭罪。” 杏儿拍着胸脯,一连应了好几声那就好那就好。 随着李七娘全盘计划的实施,与她家有牵扯的,无论是人或事,都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以前,杏儿可以替李七娘办许多她办不到的事。 后来她慢慢只能跟在李七娘身后听吩咐。 现在,便是李七娘随便一句话,她都要仔细琢磨好半天,才能想明白她的用意。 她从以前替李七娘办事时的游刃有余,再到今日的力不从心。 她终于明白了李七娘的强大与可怕,她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成千上万倍。 李七娘一边等云中郡送消息回来,一边在府中修身养性。当然,她时不时也会关心关心朝廷选官事,以及凌驿淮案的进展。 云中郡送来消息的时候,朝堂上选官的事,也终于有了个结果。 此次选官,李七娘家共送出十二人参加。除一人落选之外,剩余十一人皆被授以官职。这十一人中,有九人都是做了各府衙的小吏,其中有两位被选入了廷尉府,一位被选入了长安令衙门;而剩下的最后二人,因才能出众,有贤德良名,又十分能言极谏,有幸得皇帝陛下亲自策问,最终一位被选为太常博士,另外一位被选做皇帝陛下随驾侍中。 李七娘对这样结果,十分满意。 只是,没等她高兴多久,外头又传了凌驿淮的消息进来。 “朝中众官员都想尽了办法给凌大人罗织罪名。” “竟然连他任御史大夫期间,亲自为自己恩师洗脚这种细枝末节的事都挖了出来。还说什么,御史大夫贵为朝廷三公重臣,却罔顾尊卑,持身不检,跪在地上给一个平民洗脚;这样行径,是丢了天子脸面,污了朝中文武百官的清名。” 李七娘听的意外。 又好笑。 朝廷三公重臣给平民洗脚,这事犯不犯法,先暂且不说;重点是,她根本就不相信,如凌驿淮那般生性冷漠的人,他真的会做这种事吗? “如今凌大人之事已牵扯到了小凌大人,听说太子殿下给小凌大人放了长假,只叫他回府修整暂歇。近半个月都不用当值了。” 看来,事情越闹越大。 朝堂上大多数人已经倒向了丞相。 便是连太子,也不得不先停了凌蓦尧的职,独善其身。 凌蓦尧作为太子身边近臣,都落了个这样下场;也不知还在太学读书的凌蓦迦,面临的又是何等样境况。 李七娘本是想让叶阿叔去打听打听,问一问。 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左不过就是大厦将倾,风雨飘摇罢了。现在凌蓦迦的日子,怕是比李昌良死的那一年,她过的日子还更难过。 “我本来还想着,叫我家一次性拿出五百匹绢来,确实有些困难;无论如何,都要将这数量往下压一压。” “可看如今情势,五百匹就五百匹吧。漠北那些蛮人,就算能把狼皮虎皮当外裳穿,贴身的里衣总是要用绢布才能制出来的。多给他们些绢,全当是我可怜他们的。” “叫他们尽快把东西带回来。” “再耽搁下去,凌驿淮真要被问罪治罪了。” 动用了五百匹绢,又花了两万金,耗费了半月之久,李七娘终于亲眼见到了那件传世珍宝。 一劈为二的头骨启用了带有五官轮廓的那一面,被嵌在了黄澄澄的金中,还镶了各种颜色的宝石,被打磨的极为光滑。看着就令人牙酸。 李七娘没见过这件宝器,担心被人用赝品糊弄了。 还特地找来杨继同确认。 好在杨继同的父亲在世时,曾向他详细描述过这件宝器;确认他们手中这一件,就是当年被窃的那一件传世珍宝无疑。 李七娘在当日夜里,向凌府传了一封信。 到第二日早朝,她特地交代郭原纬从家中护卫队里找出了两个面生,且武艺高强的,护佑在杨继同左右将他送到宫门口,与早已等在那里的上官恒会合。于早朝之上,以献宝之名揭发丞相盗掘王陵之事。 李七娘虽不知晓早朝上唇枪舌剑之事如何发展。 但想来,一切应都是顺利的。 因为杨继同进宫后不到两个时辰,廷尉史沈知节便亲自带卫队,将李七娘早安置在酒楼客舍中的一众人证物证带走。 一同入了宫门。 “女公子,凌仲公子托门房送了东西进来。” 叶阿叔急匆匆而来,神情慌张不说,脚步还诡异的有些踉跄。 他怀里抱着卷竹简,手里还捏着一块玉佩。 立在李七娘正在描花样子的案几前,满脸复杂又动作迟钝,竟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将怀里东西放下的感觉。 李七娘不由好笑。 搁下笔的同时还不忘揶揄叶阿叔:“究竟是何等样东西,能把你惊成这样,你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至于吗?” 叶阿叔表情更复杂。 将竹简哗啦啦放在李七娘眼前,还卷着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冷汗。 不住喃喃:“这等样世面,奴还真没见过。” 李七娘狐疑看了他一眼。 先捏着玉佩翻来覆去看,这玉佩样子有些眼熟。她略一沉吟,立刻想起来,这似是她幼年时,在李昌良灵堂前,第一次见凌蓦迦时,他腰上戴着的那一块。 她将玉佩放在手边,又拿起来竹简看。 才一打开,就愣了神。 凌蓦迦送来的这竹简,竟是一份卖身文契。 看李七娘呆住,叶阿叔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才继续道:“仲公子还叫奴传话给您,说……说他会尽快处置好籍契事,到时,会带着籍契将玉佩换回去。” 末了。 叶阿叔又补充了一句。 “这玉佩,奴以前跟在主公身边时见过,是凌家的传家宝,刻在族谱上的那种。” 不止李七娘被吓得呆住。 事实,满屋子所有人都呆住了。 以至于,李七娘抬了半天手,身边不论是小寒,还是杏儿,都没想着要将她扶起来。 “小寒。” 李七娘声音打摆。 步子也打摆。 好容易出了大门,立在门廊往外看,大街上却早已没了凌蓦迦身影。 她心中五味杂陈。汹涌起伏的浪潮犹如惊涛拍岸般,将她的心脏一下一下撞的生疼。 “明明是官家小公子,又有长辈在堂,却自折身份,卖身为奴。这是不孝,是大大的不孝,一旦传出去,不论给谁人听了,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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