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走远些了,师琳故意放慢动作让他看清镯子,语气恭敬:“伯父……不,公公,别来无恙。” 钟离辉祎猛然拧眉:“你叫我什么?!” “五天前婆婆给我和靖哥操办了婚事,我当然得叫您公公,”她收回飞刀,微微一笑,“不然我还是跟夫君一样叫您爹好了,显得亲近,您觉得呢?” 钟离辉祎眉头越皱越深,忽略她的话,右手又捏起了一枚棋子:“内子在何处?” 师琳暗暗防备,面上浅笑依旧:“娘留在隐门,那里很安全,不会有事的,靖哥倒是就在附近等我。” “你来此做甚?” “给您提供一个选择。” “哦?”钟离辉祎漫不经心地夹起白棋,冷笑,“从来都是我给别人选择,你倒是大言不惭。”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神像蓄势待发的毒蛇,师琳在他的逼视下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十个我也不是您的对手,您先听我说完再动手也不迟。” 钟离辉祎冷冷地注视她,不置可否,也没动手。 这是默许了,师琳捏了把汗,不疾不徐地汇报了启王的阴谋,紧接着把他们这边的计划一股脑全说了。 钟离辉祎到底是饱经风霜的天下第一高手,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滴水不漏,连续听了两个大计划眉毛都没动过一丝,只是沉默了良久。 师琳试探着上前几步:“该说的我都说了,请您和大哥今日别进城,否则,启王的计谋得逞,您只能替我和靖哥收尸了。” “你敢威胁我?”钟离辉祎不快地瞪她。 “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已经是钟离庄的人了,不管过去有什么恩怨,我都视您和大哥为我的家人,请相信我句句属实。” “不知什么途径得来的镯子,再说几句不知真假的话,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 钟离辉祎耐心全无,两指一动,白棋弹了出去。 这枚棋子不如上一枚力劲大,他手下留情了,可见他不确定她所言是真,也没笃定就是假。 师琳不得不退到回门边的位置,欲故技重施打飞棋子,门帘一动,钟离靖闪电般来到她身边,掌心迅速包住了近在眼前的白棋。 他还是来了,师琳欣喜地看着他,心下大定。 钟离靖偏头温柔回望,转回头,眼神淡下来。 “父亲不信她的话,总该信我的吧?”视线移向棋盘,他勾了个意义不明的笑,“您从前最不爱碰棋,没记错的话,您是跟了启王之后才重新下棋,不知您是真的发现了博弈的妙处,还是为了融入那群乌合之众而勉强自己。” 面对父亲,他向来是弱势的那方,要骂任骂、要打任打、要跪就跪,从来没有这般当面顶撞过自己的父亲,这是生来二十几载的头一次。 钟离辉祎脸色铁青,一掌拍在棋盘上,棋子滚乱成一团,好险没拍碎。 师琳见钟离辉祎真的气狠了,扯扯钟离靖的袖子,示意他别把人得罪到底,不然就谈不下去了。 钟离靖看了她一眼,轻柔地牵上她的手,表情不变,继续输出:“既然您懂得对弈之刀,难道看不出谁是旗手,谁是棋子,谁是弃子么?” 在这盘棋局里,启王是旗手,钟离庄是棋子,他们父子不久前沦为了弃子。 钟离辉祎当然看得出来,正因看得太明白,心比外面的雪还冷,可到底追随启王数年之久,他不敢轻易放弃,否则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所以启王要他们父子留守城外折辱他们时,他本该拂袖而去,想起已经付出的努力,又咬咬牙忍耐下来,期盼启王看到他们的忠心,再重新任用他们。 现下这层遮羞布被血淋淋地撕开,他心灰意冷,他恼羞成怒。 “混账东西!你这逆子!给老子滚出去!” 钟离辉祎气得青筋隆起,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却不得不压低声音,以免他们被发现。 他唱完白脸,师琳默契的出来唱红脸:“动怒伤身,您消消气,其实靖哥说得在理,您再好好想想。何况现今东宫仍然空着,若要择主,不是只有眼前这一位。” 这是在提醒他,他想要的一切,启王给得起,容王也给得起。 钟离辉祎目光变得幽深,顿了顿,他黑着脸转身,背影都看得出来他快气死了,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言。 “是追求荣华富贵,还是留您儿子一条命,您且考虑清楚,无论您作何选择,孩儿都毫无怨怼。” 语毕,钟离靖拉着她出了营帐。 守卫在烧火取暖,一时未留意这边的动静,两人趁机绕到帐后逃离。 闷头走出一段距离,师琳犹豫地问:“你刚才真的生气了,对吧?” 钟离靖回神,表情无奈:“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口气,我忍了许多年。” 这气,从他一次次劝父亲回头却反被骂而生,至他被迫无奈成为银面侠而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父亲还是不能快速下决断,这气就憋不住了。 身为人子,再重的话是不能说了,但愿父亲能幡然醒悟。 师琳出言断定:“他会的,别看他总是生你气,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他不可能为了追逐权势而罔顾你的性命。” 钟离靖多少能感觉到父亲平日里沉默的关爱,若是不在乎他,父亲会直接漠视,连气都懒得生,更别提管教了。 适才他说要父亲做选择,实则明白父亲没得选择,虎毒尚不食子,况且父亲除了在启王这事上拎不清,算是一位好父亲。 想通了这些事,钟离靖心情好转不少,挑眉:“哦?你这么肯定?” “当然。”师琳重重点头。 毕竟原剧情里,钟离辉祎得知真相后痛不欲生,那样固执的一个人,在儿子死后泪湿衣襟,套用原文的话就是“一下子老了十岁”,而后在对战中因此频频失神,导致被对手抓住破绽取走了他的性命。 就凭这个,钟离辉祎绝对会倒戈。 钟离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替她拂去发上薄薄的落雪,语调上扬:“成婚之后,怎么不唤我夫君了?” 话题变得太快,还是调侃加调戏的话,使得师琳怔了数息,落后了他两步。 她揪住他身后的两条墨色发带,一手一条,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拽着,反将一军:“你不也不唤我相应的称呼嘛。” “娘子。”他火速改口。 师琳无语,他这也太从善如流了吧。 钟离靖从她手中抽回发带,转身倒退着走,同她面对面:“好了,该你了。” 反正不是第一次,如他所愿也不是不行,不过,她不喜欢总是被动的附和他的节奏。 师琳目光黏糊糊地看着他,那叫一个含情脉脉、柔情似水,在他越来越期待的表情中,缓缓启唇,而后顿住,欲语还休。 “嗯?”钟离靖以为她害羞,双臂环胸,笑着倾身凑近她。 嘿,他上当了。 师琳忽然曲起食指,抬手在他额上敲了一记,脚底抹油,往前溜走,银铃般的笑声透着得意。 钟离靖一愣,大步追上去:“敢耍我,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他长得人高马大,一段距离后就抓住了人。 二人抱作一团,倒在雪地里滚了两圈,风雪掩盖了他们的交谈声,只见上头的那个埋首乱亲下头的那人。 没多久,两人飞身跃起,相携消失在林中深处。 雪花飞舞,渐渐覆盖了一大一小的两行足迹,徒留一地素白。
第47章 掉马进行时47(完) 两人回到容王的营帐, 碰到运送粮草的陆宁正好抵达。 钟离靖和容王身形相仿,经过师琳半个时辰的易容,加上缩骨功的效果, 他换上容王的衣物和正主站在一起时宛如一对双胞胎。 陆宁进来汇报粮车事宜,傻眼须臾, 仔细辨认方认出两人,叹道:“江湖里的偏门手艺可真是神奇。” 舒樱淡淡地说:“琳儿的易容术在楼里是最好的。” 师琳自嘲:“我武功不好,别人练功的时候,我只好琢磨这些旁门左道打发时间。” 还有开锁什么的,她的技术也是顶呱呱,虽然没多少机会用到。 容王真心称赞:“技多不压身,有比没有好, 关键时刻就是救命本领。” 师琳朝容王腼腆一笑,钟离靖没吭声,不过一脸与有荣焉。 她为钟离靖披上白色的厚斗篷, 绑完带子,细心的帮他扣好帽子挡雪。 钟离靖握住她发僵的手指,对视之间,无声的传递千言万语。 默契摆在那里, 有些话不用明说,他一个眼神就能抚慰她没有表露的不安。 那头,容王和舒樱在话别,没多久,容王转身对他们说:“万事当心,若有不妥立即离城, ”再面向钟离靖,轻拍他的肩, “为兄等着你彻夜畅饮。” 钟离靖点头:“十七哥也务必当心。” 容王正色颔首。 师琳上前牵住舒樱,示意该出发了。 四人相继走出营帐,容王跨骑黑色的战马,和陆宁一起带着一千人先行峡谷,包括武林高手的小队在内。 益城一行,去的人越少越好,因此九儿等满月楼的人被舒樱遣去保护容王。 他们向西走后,轮到益城这边的队伍动身。 钟离靖骑上容王御用的战马“雪里疾”,安抚地摸摸白马的鬃毛,观它不排斥,挥动缰绳,驱使它向益城奔去。 师琳和舒樱则用轻功跟上。 半路下起了绵绵小雨,雨雪夹击,纵然有内功护体,亦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行至益城城门,钟离靖没下马,对着城门尉出示通行令牌。 易容能令人在短期内伪装成另一个人的容貌,声音却不能模仿得一模一样,除非是专修此术或者是训练过的人,显然钟离靖不是,所以他能不开口就不开。 亏得容王身份高贵,无需应付小小的城门尉,有标志性的雪里疾和九分相似的容貌,城门尉很快就毕恭毕敬地迎他入内。 趁着他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师琳在守卫相对薄弱的西侧抛了个锚点,舒樱顺着绳子飞上墙头,速如闪电打昏了附近的几个守卫。 师琳上到城头收好飞钩,舒樱已经披上了一个守卫的戎装,戴好头盔,将扒好的另一套递给她。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8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