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不敢拿周明承说笑的,所指的自然就是周稚宁。 赵淮徽眸中凝起一点冰色,抬眸望向说话者。 说话者还在喟叹:“这样的容貌气度,倘若是托生成女子,当是何等的惊艳绝伦,只可惜是个男子。” 大概是因为周稚宁不在,所以这几人谈论起来也没什么顾忌,更何况在这桌席面之上,没有人是周稚宁的好友,他们也不用担心会有人转告。 “要是真心喜欢,结个契兄弟又有何不可呢?届时给足钱财,也不失为一桩风流雅事啊。” “她身份地位不如你,左右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相伴个五年、十年,再为她寻个幼妻繁衍子嗣就可以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那人倒有点心动,可又摇头道:“我倒是不吝啬于钱财,只是她家身份地位太差了些。以我这样的家世,若是将来被她缠上反倒不美了。” 话音刚落,砰一声,桌面上的酒杯不知怎得摔到了地上,碎成了八瓣。 众人一怔,皆往声音来处看去。 赵淮徽冷面站起,眉眼犹如寒冰凝结,漆黑幽深的眼眸盯着那说话人,长久不发一语。 被看的那人仿佛被人从头泼下一桶冷水,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桌上众人都以为赵淮徽要动手了,可谁知赵淮徽抬眸瞥了一眼水榭处,到底还是沉着脸,转身离开了。 直到赵淮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深处,那人才敢弱弱地开口:“赵兄这是怎么了?” 他们都不太理解为什么赵淮徽忽然就发难了。 片刻后,才有人试着解释:“也许赵兄出身士族,最为清高,最讨厌契兄弟的说法吧?” “或、或许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士族现在再怎么没落,底子也是有的。因此在赵淮徽自己要求座位落在最后一排的时候,就没人反驳他。如今他就是甩手离席,也没有人会去指责他。 另一边,主桌上。 邓氏的容貌生的寡淡,淡淡的眉毛,淡淡的唇色,面色也是淡淡的。她挽着个双垂髻,乌云般的鬓发里插着两根祖母绿宝石簪子,一身双排扣石青长袄,羊脂玉般的手腕挂着个足金的宝石镯子,手下按着个汤婆子,眉眼舒展,很有当家主母的气势。 “弟妹。”邓氏对着杨氏颔首,轻声细语,很是温柔,“二弟到家那天我就该与弟妹见礼的,只是府中事忙,一时顾不上,还望弟妹勿要怪罪。” 周稚宁闻言心中轻笑,邓氏与周允能倒不愧是一对好夫妻,用来搪塞人的借口都如出一辙。 然而杨氏却受宠若惊,邓氏气度不凡,对她又和风细雨,杨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尊重了,当下连连点头,道:“不敢不敢。” 邓氏对杨氏这样的态度颇为受用,她略一扶发髻,眼眸如波般流转,落在周稚宁身上:“这就是宁哥儿吧?果真生的好。” 说着,她朝身边一使眼色,一个名叫明月的大丫鬟就拿着个荷包走上来,弯腰递给周稚宁。 “给小孩子的见面礼,收下吧。” 这荷包里至少也封了十两银子。 周稚宁需要用钱的从来不推拒,毕竟笔墨花费实在不小,她家又实在拮据,每次笔墨费都需要凑,常常只有几粒碎银,还得省着花费。 她额外写文章所赚的花费又不能全数拿出,毕竟来路说不清楚,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笔明路银子,周稚宁立即从善如流地收下,弯腰谢礼:“谢大伯母。” 邓氏又看向周巧珍几人。 不过比起周稚宁,邓氏的礼就稍显轻薄,只是一人给了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着几对时兴的珠花、簪子。 不过因为在乡野时从未见过,三姐妹还是爱不释手。 “看秀姐儿的模样,似乎与我家妍姐儿相差不远。”邓氏弯弯唇角,柔声细语,“不如就叫她俩伴着一处玩玩儿。” 周巧秀早就被邓氏迷晕了,她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优雅的谈吐、精致的服饰,甚至是身上的香气,整个人就像神仙妃子。 妍姐儿虽然内敛,却生的格外甜美清秀,端坐在旁时如同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这对母女让周巧秀艳羡极了,因此一听她能与妍姐儿相伴,连想都没想,立即点头:“好!院子里有梅花,我带妍姐儿去瞧!” 妍姐儿闻言害羞地点点头,两人就拉着手离开了。 邓氏眼眸中笑意加深,拿着手帕擦擦唇边口脂,笑道:“明月,你去陪着两位小姐,雪天里路滑,别让她们摔了。我也累了,先回了。” 这次见面很简单,但礼节也做的很周到,邓氏这时离场也没什么。 只是周稚宁看着周巧秀和妍姐儿玩耍的背影,倒是有些疑惑,以周府势力的风格,会允许她们的长女与一个乡下丫头伴在一处吗?
第10章 学生领罚 故意陷害 自从与邓氏见了礼,妍姐儿和周巧秀两个就相熟了起来,连带着杨氏几个也经常在府里走动,不过大多数是去坐着绣绣花,谈谈天,没什么大事。 周稚宁也就渐渐放松了对杨氏的注意,毕竟她也只有一个人,每日族学里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再加上她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念书,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分给杨氏。 周府里的族学虽然看起来不成个样子,但规矩很重,每日都要点卯,时间就在卯时二刻。 周稚宁才点过卯落座,不久就看见林老师带着一个穿着宝蓝色褙子,腰间挂着块美玉,眉眼俊美的少年人走了进来。 一见着人,周稚宁就猜出他估计就是子弟们口中议论的那个唐衔青。 唐衔青的父亲是内阁大学士唐纳之,官居正五品,照理来说是比周允能这个正四品大员的官位低些。但前些日子圣上刚刚下旨,封唐纳之为太子太傅。这个并非虚衔,而是太子货真价实的老师。 因此作为唐纳之的嫡子,唐衔青的地位身份高的吓人。 林老师大概是得了通知,一来就将周明承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预备让唐衔青坐,至于这个座位的原主人则被挪到了下一排。 学堂里的座位本就刚刚好,如今忽然多插了一个进来,倒连累了周稚宁往旁边多坐了一个,本来好好的方块阵型,此时多出来周稚宁这么一个点。 那边唐衔青的视线在整个学堂内环视了一圈,眼神落在周稚宁的脸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不由多停顿了一会儿,随后才笑着坐下了,与周明承互相见礼。 “子瞻兄,去年考场我们可还见过面,如今再聚首,竟然如此有缘。”唐衔青笑道。 去年童生试的时候,唐衔青和周明承一个考场,二人早就见过面,关系颇为友好。 周明承也笑:“有为兄瞒的我这样紧,一丝风声也不透露。还是听同窗们闲谈才知道有为兄要来族学。” “你知道我最受不得拘束,学堂里又闷得慌,我这是几次三番推脱不掉,这才来的。” 唐衔青笑道:“不过若我早知道你们学堂里有一位美人儿,我肯定不会那样百般推辞,你也能早些接到我的信了。” “美人?” 周明承一愣,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张冷清的面孔。 他不由抿了抿唇瓣:“有为兄说的应该是我宁堂弟吧?她容貌确实生的好,只是她身为男子被叫做美人不合礼数,还望有为兄莫要开玩笑。” 唐衔青奇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正经了?那堂弟与你家很亲近么?” 周明承看着唐衔青这张风流俊美的脸,平静道:“先不论亲近与否,我那堂弟终究是堂弟,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担点责任。” 这番话说出来,唐衔青随意的笑了笑,转过身去,开始翻阅桌案上的书籍,显然并不觉得周明承对自己的庶弟都不愿多管,还对一个堂弟有什么责任。 周明承却回过头往周稚宁那边瞥了一眼,眼眸微沉,心中不知为何有点淡淡的不快。 * 如今已经十二月中旬,离童生试还有不到三个月,即使林、李两位老师平日总是刻意迎合周家本族子弟,但这个时候也稍稍把注意力分给了周稚宁这些马上要入场的学生。 周稚宁坐在这个“刺头”的位置,前后都没人,只有身边坐着个赵淮徽。 不过自从上次赵淮徽被她讥讽过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只是这种不说话可能是她自己单方面认为的,因为她有时候发现赵淮徽会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她,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似的。但是每每尚未开口,她就故意做出疲倦的姿态将之挡了回去。 久而久之,赵淮徽也不再露出这种表情了。 周稚宁对此感到很受用,毕竟他俩阶级不同,三观也会不同,多聊两句,也许两个人结下的梁子会更大。 周稚宁翻了翻面前的《文章选注》。 四书五经是这个朝代必学科目,四书不必多提,五经则是《诗》、《尚书》、《礼记》、《易经》、《春秋》。 每一部经都是圣人精华大成,若要让学子们个个学的通透自然是不可能的,因此在开蒙的时候,老师会根据学生的情况与意向为他们选择主要学习的经典,也就是所谓的本经。 她的本经是《春秋》,此书微言大义,以一字寓褒贬。虽然是孔圣人经典,可因为难度太高,选择它作为本经的学子甚少。即使是周稚宁在翻阅时,也不敢保证全能吃透。 所以以往她花了很多时间在理解《春秋》之上,只是本经虽然重要,但其他的经典也不能不一概不知。 周稚宁已经简单背诵理解过其余四经了,但还觉得不稳,就拿了《文章选注》看历代名师对四经的分析解释,堪比现代的《教材全解析》。 她在翻阅的时候,林老师就站在前面授课。 对于唐衔青这位大学士之子,林老师格外重视,在讲解的时候,时不时就喜欢抽唐衔青回答问题。 只是唐衔青早就过了童生试了,他与周明承一样,应该准备两年后的会试才对。 林老师为了迎合他的水平,问的问题就越来越难,角度也越来越刁,越来越靠近会试的难度。 这导致底下一群备考童生试的学生们听不太懂,可又不敢左右议论,只好如同身上长虱子,来回不安分。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有学生忍不住,低声对身边人吐槽:“林老师心也太偏了,这哪儿是童生的难度?真要将那唐衔青如佛一般供着,又何必开设这族学呢?白白耍人玩儿。”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许多人都听到了。 周连玉也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他自认为水平不错,虽然尚未下场,但总觉得自己理应中个秀才,平日里听课也十分积极,颇瞧不上周围听课时抓耳挠腮的学生。 但如果难度超标,抓耳挠腮的成了他自己,周连玉心里就难受,有种凤凰与山鸡为伍的羞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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