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更加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说话,第一次察觉到女儿们的相似,却还不如不知道。 五皇女握住皇帝的手,挤出几滴眼泪,哭诉对母皇的担心和对十一妹的愤怒。 “知道您忧心社稷,可也要多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啊!十一这个蠢货,只会惹麻烦……” 提起曾叙,皇帝又开始头疼,呼吸变得沉重。 四皇女争抢话头,也要彰显存在感。 九皇女看着她们装孝女,心中冷笑。 三姐谋反之事到底还是在母皇那儿种下一根刺,顺带着怀疑了五姐。 这不,瞧着母皇的爱日渐淡薄,有被妹妹们分走的架势,连向来嚣张跋扈的人都伏低做小,费尽心思讨好人了。要知道在从前,五姐就算拳打姐妹,脚踢兄弟,母皇都会骂被打的人不长眼,惹了老五不开心。 可现在,虽最得宠的还是五姐,但赈灾派的是不受宠的十一妹,常伴御书房的是太女和四姐。 往日里讨好老五的皇女们变成了看客,甚至有上台比赛的意思。 五皇女搀扶皇帝坐起,着急为对方‘解忧’。 待人坐稳,就着急地说:“十一犯下大错,已然不适合继续留下,儿臣举荐户部侍嫏苏牧书代十一赈灾,苏牧书早年做县丞时就曾遇过雪灾。” 五皇女还要再说,却被九皇女打断。 经沈觉和太孙的事,皇帝对九皇女的疑心最重,九皇女自知吃不到甜头,也不允许别人抢到。 “我不赞同五姐的说法,我大燕能人济济,何必等这一来一回,白白耽误时间,倒不如在赈灾的队伍中择人接手。” 五皇女板着脸,冷冷地看向九皇女,争抢话头,高声细数苏牧书的优势。 有五皇女打头,其她人纷纷效仿,举贤不避亲信。 场面越发混乱,人人怀着小心思,都自信自己的人能比十一做得更好,至少不会随便落入旁人的圈套,惹出大祸。 皇帝默默听着她们的话,目光扫过众人。 一招未得到回应,九皇女还有别的主意,每次提议都能惹五皇女生气,“事关重大,要找个沉稳可靠的人才行,还需有一定地位,才能凸显母皇为民之心,以弥补十一妹造成的损失。” 这话谁都清楚,但九皇女这回提出的人选却是出乎众人意料。 “依儿臣看,四皇姐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气氛冷得瘆人,四皇女嘴角的笑意淡去,渐渐变成了阴沉着脸的愤怒表情,险些当场跳脚,指着九皇女鼻子骂人。 老九是何居心?母皇身体这么差,眼下谁还愿意离开京城。 若是外出期间发生些事情,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排除在外了。 “女儿不才,不敢冒昧接下此等重任。”四皇女跟皇帝表了态度,转过来对九皇女讽刺道:“我倒是想请九妹代我去,九妹曾在北地住过五年,对当地的了解要比我多得多,你也是十一的姐姐,若是此时我们不帮妹妹一把,还要等到何时?” 九皇女笑道:“四姐太谦虚,论学问上你可是姐妹中的翘楚,我又怎敢居大,既然姐姐自认才疏学浅,那妹妹就是个愚笨至极的人,更无力揽下这么重的差事。” 四皇女被气笑,还没将九皇女斗倒,又来了另一个逼她的人。 “四姐是不敢去,还是不想去?” 五皇女一开口,直接将四皇女的火气推到顶点。 九皇女默默后退,将拌嘴找事的战场让给两位姐姐,看着她们继续方才的争执。 被吵得心烦的皇帝突然出声,一声怒喝:“都给我住口!” 诸位皇女当即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皇帝偶尔移动发出的被褥摩擦声。 皇帝喊了这一嗓子,刚攒起来的精神又溃散开来,老态难以掩盖,近些日子病得频繁,将她折磨得不轻。 正值尴尬时刻,大门被推开,太女亲自端着药碗进来,难闻的气味让氛围变得更加诡异。 四皇女眼中闪过一丝光:“太女身份尊贵、聪慧过人,由她接手赈灾事宜,想来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无论如何,四皇女是一定不肯出京城的。 太女尚不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是从四皇女的话中也不难猜出。 皇帝盯着太女,视线定在那碗冒着热气的药上,“你愿意接替十一去赈灾吗?” 其实赈灾交给别人也能做,皇帝清楚女儿们心里的弯弯绕,心中伤感,不由反思她这个母皇就做得如此失职?女儿们不在乎她的身体,关心的只是离京后会不会被人设计陷害,半点不考虑发生如此大事,若不及时补救,皇帝是否会受百姓唾骂、遗臭万年。 太女将药端上来,五皇女一把抢走,坐到床边,用勺子喂皇帝。 皇帝没有喝,依旧直直地盯着太女。 太女也不跟五皇女争抢,她立在床边,回望皇帝:“能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解难,儿臣自然愿意。” 五皇女微低着头,目光落到药汤上,干净的水面映出她略带笑意的眼。 虽试图掩饰,但是还是被皇帝捕捉到,皇帝的视线顺着五皇女移到别人身上,高大俊美的女儿们围成圈,将她困在正中。 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因为太女的回答而面色难看,还有人幸灾乐祸,明显不怀好意。 前所未有的疲惫袭上心头,皇帝从五皇女手中抢来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将伸出胳膊,将碗递向太女。 太女愣了一瞬,见别人去接,而母皇不肯松手,她这才上前接下。 “你把药熬得很好,往后每日来送药。”皇帝顿了顿,说道:“至于赈灾,就让苏牧书去吧。” 五皇女的面色阴晴交加,而四、九皇女半点都笑不出来。 太女应了一声,将碗转手给了旁边的宫侍。 五皇女又陪皇帝说了几句话,皇帝有些疲惫,让众人散了。 - 新来的宫女等在宫门口,见太女来,她跟了上去,伸手要去解太女腰间的香囊。 这东西起的是香囊的作用,若不是贴近了闻,竟几乎察觉不到它淡淡的香味。 太女步子加快,状似无意地躲过了宫女的手。 她垂着眸子,淡淡地看着对方,而宫女抬头,毫不发憷地与太女视线相对。 宫女面露担忧,压低了声音说:“虽给您吃了解药,但积年累日佩戴,还是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太女哪能不清楚这点,早就在用药之时就已经想过后果,她不后悔,也不退缩。 自己本就是个该死之人,女儿去世后,支撑着走下来的是心头不服输的气。 面生的宫女是她请元怀悯寻来的,精通各种毒药,医术高超。 有广遇的死在前,太女身边多个懂毒的人也能让元怀悯放心一些。 找来的人是裴笑笛的二姐裴参,裴参生得面嫩,年岁比元怀悯还大上两岁,但光看脸更像个十七八的孩子。 正好以宫女的名义塞进宫,也不至于惹来太多注意。 姐妹二人性格迥异,裴笑笛机灵得像个滑不溜手的泥鳅,做事挑不出错,很会看人眼色。 而裴参却是另一种风格,为人老实沉闷,太女吩咐的事情她全都照做,不论是毁人容貌的红疹毒药,还是损害身体的慢性香囊,都能在几日之内筹备完毕,技艺之高超,哪怕是太医院的院首李勤也为之赞叹,旁的医者无人能查出毒药的存在。 可就是良心太多,总是要关心香囊的作用,终日叮嘱太女小心身体。 谁会愿意多戴毒物香囊,只是没有更好的方法躲过御书房的宫女,只有太女以身带毒,跟皇帝拼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才能如愿见到今日躺在床上的虚弱皇帝。 事情已经做到现在的地步,太女越发谨慎,担心会被人察觉,所以等回了东宫,才在更衣时摘下香囊,将戏做全套。 裴参拿出两粒药丸,伺候太女用水服下。 太女伸出胳膊让裴参把脉,随着脉搏的跳动,裴参的脸色越发难看。 不用多说,太女也能明白背后的含义。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太女放下广安侯府送来的信件,里面写了赈灾事故的前因后果。 太女闭目沉默了片刻:“陛下对我的态度变得和缓,恐怕又会引来事端,近些天你就待在屋内,不要再露面了。” 裴参欲言又止,紧缩的眉头里有对太女的担忧,还有对妹妹和广安侯的忧虑。 她还是忍不住问:“殿下亲自下毒,广安侯是否知情?”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元怀悯怎会放任太女损坏身体,更不会认同她亲手谋害皇帝的做法。 然而,太女毫无停手的意思,近来连元怀悯都少见,几乎都是靠人传话递信,害怕被同样通晓医术的元怀悯察觉到异常。 九妹下毒,母皇放任,可怜她的广遇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夜夜出现在她的梦中,苍白着脸看着她不争气的娘,什么都不肯说。 女儿该是恨她的吧…… 恨她从未袒护过家人,恨她窝囊了一辈子,最终连累女儿惨死。 该死的是下毒的人,是装傻的人,也是她这个愚蠢的人,唯独不该是广遇。 太女没有回答裴参,转身出了屋子,去看还在读书的嘉志。 裴参试图追来,但被门口的侍卫拦下。 崔益作为谋士,是唯二清楚裴参作用的人,连她都忍不住劝太女,再做计议,何必急于一时。 太女依旧没有回答,站在窗外看着嘉志。 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叹了一声:“死一两个人,如今还重要吗,死得是谁,又有什么差别,不过是先后顺序不同,该死的人总会死的。” 她回过头,盯着院子当中枯败的梅花树,嘲弄地笑了。 “东宫啊,就该是死气沉沉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送药 讲课的老师注意到窗外的来客,放下书,向太女行礼。 嘉志跟着老师的视线也发现了太女,于是撂下笔请安。 太女刚摘下香囊,虽然沐浴更衣过,可总觉得身上还带了些残留的味道,进屋后没有凑近,而是隔着一段距离同嘉志说话,问了新学的功课。 等到拄着脑袋打瞌睡的舜阳醒来时,窗外晚霞绚烂,太女还在跟嘉志讲文章,顺带传授治朝理政的亲身经验。 老师才讲完一页书,舜阳就沉沉睡去,被久压着的右脸上冒出一大片红印。 呆愣愣的模样看得嘉志笑出声来,打趣道:“哥哥醒得真够巧,刚好赶上用晚膳。” 饭菜香气飘进来,冰冷的皇宫中有了烟火气。 舜阳吸吸鼻子,迟钝的脑袋并未听清嘉志的话,却也点了点头。 太女对舜阳唯一的期盼,就是他能跟嘉志好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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