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闰赶紧跑了。 陈青也滚出了承礼殿,他往身后深深看了一眼,眼中既是哀伤,又是平静。 若能早些解脱,她应该也是高兴的吧。 福闰跑出去半道又折回来,问道:“我该去请哪位太医过来。” 陈青道:“太医院的胡太医,是资历最老的。” 福闰即刻去了。 等胡太医进了承礼殿时,君扶的脸色已然如纸一般苍白脆弱,单容瑾目光紧缩在她脸上,周身气势却强,进门的胡太医礼都来不及行就被单容瑾一把提到了君扶面前。 只是他语气还很平常:“给她看看。” 胡太医把过脉,道:“太子妃这是小产之兆啊!一只脚已然踏进鬼门关,必须要用猛药来吊命了。” 先前觉得严重,但不知道有什么严重,单容瑾变了脸色,阴戾的面容上带着别样的可怕,对胡太医道:“去煎药。” 福闰亦心如擂鼓,暗道怎么这样突然,忙带着胡太医下去煎药。 君扶躺在床上,一开始她还能听清耳边的人在说什么话,可后来渐渐模糊了,她方才痛到极致,此刻反倒觉不出什么痛来,好好休息了半晌,还没等胡太医将药煎来,她便先醒了。 她刚动了动,手腕就被一人紧紧握住,一双野狼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道:“君扶,你是不是故意想让孤心软?” 君扶坐在出了一会儿神,才慢慢反应过来单容瑾在她身边说话,她的听力好像不大行了,眼睛也开始看不真切,只是悄然可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但是意外的,她身上的病痛好似全都消失了一般,精神也好了很多。 她已经很久没有觉得这样畅快过了。 于是君扶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发鬓微乱,双颊雪白如月,本就是格外美貌的,眼下又平添几分初醒的温柔,单容瑾有些移不开眼。 他心中暗暗后悔,他不应该对她这样说话,她明明是很想要个孩子的。 君家若有孩子这个筹码,分明会更好。 君扶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发现身上清清爽爽的,知晓是有人替她换了衣服,可含春又不在...... 君扶有些在意,问:“是谁给我换的衣服?” 单容瑾眸色暗了暗,道:“不过是几个宫女。” 君扶点点头,还好,单容瑾还算有点良心。 见她不说话,眼睛闭得十分缓慢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要睡过去了,不知怎的,单容瑾心中有些害怕,他忍不住出声:“君扶,你别睡。” 君扶没想睡,她知道自己很快就有大把的时间去睡觉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眼下她还惦记着君家的事。 “殿下信任父亲吗?”她轻声问。 听她提及此事,单容瑾不动声色松开了手,语气沉甸甸的:“孤说过,此乃政事,不是你该过问的。” 君扶面容依旧沉静,她轻声道:“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夫君能不能安心依靠。” 单容瑾看了她一眼,正想开口说什么,福闰端着汤药进来了。 “殿下,这会儿喝正好。”福闰道。 君扶远远就闻见那股药味,她轻轻蹙紧眉心,可她知道今日这药她非喝不可。 “递给她。”单容瑾起身别开了脸,君扶望他一眼,才接过药碗无声喝下,最后连舌尖都苦得发麻。 她面不改色将汤药喝了下去,抹开唇边的水渍,最后将碗递到福闰手中。 福闰及时退下了,他想殿下与太子妃大约是有话要讲的。 殿内又安静下来,君扶虽一心牵挂着君家的案子,但她知道再提单容瑾一定要恼了,她敛着眉目,让自己尽量显得温和。 “君家的事,你放心。”单容瑾忽道。 君扶眸光微颤,为他这样一句话而诧异,自成亲以来,她第一回 在单容瑾口中听见这样一句话,简直比什么定心丸都要好用,她几乎瞬间安心下来。 “多谢殿下。”君扶目光盈盈。 许是方才喝下的药起了效用,君扶面色红润了不少,她温顺地坐在床上,满目柔光静静注视着单容瑾,模样简直比任何时候都要惹人心动。 单容瑾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视线,他似是有些不自然,立刻起身道:“孤还有一些折子要看,你就在此处待着。” “殿下还会来看我吗?”君扶破天荒问了一句。 单容瑾没回头,只回答她:“孤会尽量过来。” 君扶目送他离开,轻轻笑了笑,胸中一片释然,因为她知道只要是单容瑾说出口的话,他就一定不会食言的。 君家算是保住了。 待单容瑾离开后,君扶维持从容的面容才露出破绽,她紧紧按住自己抽痛的胸口,然后喉间一热,喷出一大口血来溅在床帐上,君扶捏紧手,强撑着自己起身,一点点将床帐折起来,将血迹藏了进去。
第22章 夜里天上黑沉沉的,既看不见月亮,也看不到星星。承礼殿只摆了一个火炉,根本不顶用,君扶很快被冻醒过来。 她轻呼了一口气,隐约都能瞧见冒着白气,心中无限后悔她就应该坚持去长华殿待着!要来单容瑾这里活受什么罪! 外面天已经黑了,也不知道单容瑾还过不过来,之前君扶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这会儿倒是希望他最好别过来,她就能理所应当地搬到长华殿去。 但是君扶不能私自过去,让旁人看见还以为她对单容瑾生了嫌隙,又要传出些不好听的话来。 嫁到东宫来,君扶才算领教了什么叫人言可畏,一开始她并不在意那些流言,心想别人说什么与她何干呢?直到那些人越来越过分,将黑的说成白的,还想逼她白白认下自己从来没做的罪名。 君扶忍不住想,要是能重来一回,她再也不做高门贵妇了,是皇室的女人也好,达官显贵的女人也好,都是不好做的,还不如在家招个赘婿来的自在。 父亲和母亲一定不会许她招赘的,但是哥哥一定会支持,都怪君胥早些年老去混迹军营,到现在都没能当家,否则她早就招赘安逸自在了,哪里需要临死前还要来受一遍别人家的委屈。 君扶收回思绪,看了眼外面立侍的宫女,眼生的很,似乎也不大愿意亲近她,站得远远的。 “你去让人再搬两个炭盆进来。”君扶道。 “是。”宫女的答话怯生生的,都没敢抬头瞧她一眼。 君扶有些好笑,她刚嫁过来那会儿,她记得东宫上下都觉得她很和善,这才过去多久,私底下已经人人开始怕她了。 那些流言蜚语,或许还有很多更过分的话是她不曾听过的。 她脑海中浮现出怜枝的样子,那日她抱着她不撒手的模样,声泪俱下求她放过她的模样,不难想象出她在单容瑾面前是如何控诉她害了她。 君扶看向自己手心,她这一辈子还从来没害过人,临了要走了,难道还要带着这口气去阴曹地府吗? “去将陈青找来。”君扶再次吩咐。 先前那个去找人拿炭盆的宫女正在回承礼殿的路上,单容瑾看见她问:“太子妃如何?” 宫女努力回忆着君扶的模样,道:“吃过了胡太医的药,气色瞧着好多了。” 福闰适时道:“殿下可要回去吗?” 单容瑾长睫微垂,正要开口,余光瞥见宝羽殿的宫人焦急地跑了过来。 “太子殿下不好了!怜奉仪她吐血了,一直说胸口疼得厉害。”这个宫人高声喧哗,让同时在侧当差的好些人都看了过来。 福闰神色淡淡,只等着单容瑾的反应。 单容瑾默了一瞬,道:“孤过去看看。” “殿下!?”福闰有些诧异,“太子妃那边?” “让她先等着。” 福闰眼看着单容瑾朝宝羽殿那边走了过去,对宫女摆了摆手道:“快把炭盆给太子妃送去,太子妃刚刚小产,身子受不得寒,你们都要小心伺候。” “是。”宫女赶紧领着人离开了。 等了半晌,才等到宫女回来,君扶等着他们把炭盆支好,挥手让他们出去,却见宫女还站在她身前犹犹豫豫的。 君扶扫了她一眼,问:“有什么事?” 宫女小声道:“方才福闰公公问太子殿下要不要来看看太子妃,太子殿下原本是要来的,可......” “可什么?”君扶抿唇。 “可怜奉仪的人突然过来,说怜奉仪胸口疼,还吐了血,太子殿下就赶紧过去看了。” 说罢,那宫女急急忙忙跪下道:“奴婢并非多舌之人,只想在这宫里寻个安稳的靠身,求太子妃能收下奴婢。” 原来是为这个。 君扶打量着这个宫女,生得倒是细皮嫩肉的,但是长相十分平平,还告诉她这么一件糟心事。 虽然君扶并不在意单容瑾这个人,但她毕竟已经是单容瑾的妻子,听到这种消息实在没法高兴起来。 不过她也算好心了。 君扶道:“回头会有人给你送银子来。” 宫女闻言神色有些黯然,她知道太子妃这是不愿意留她的意思了。 不过她话落无声,却像一把刀子插进君扶心里,虽不至于疼,却冰冰凉凉的,硌人又难受。 单容瑾。 她于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她原来以为嫁过来最差的日子不过是夫妻二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私底下如履薄冰而已。 可直到她来了东宫,她才知道原来她需要屡屡向人低头,温和大度更是她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她还要跪在单容瑾面前去求他还她一个清白。 她在这个东宫得到了太多令人恶心的东西,而这些都是拜单容瑾所赐,之前她以为再怎么样,单容瑾就算再厌恶她,总也是识大体的,不会拿大事来开玩笑。 可就连君家的案子,稍有不慎就会满门抄斩的谋逆大罪,单容瑾却叫她不要多管闲事。 他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笑话。 这是一场再糟心不过的婚礼,从开始到现在快结束了,给君扶的感觉还是那么恶心。 当初虽不是她自愿嫁给单容瑾,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同意这门亲事的缘由之下,有一部分是因为单容瑾的脸,他简直长得与他舅舅一模一样。 可嫁过来后的每一日,君扶都在后悔,单容瑾半点都配不上与那人相提并论。 她简直是在折辱谢氏。 现在好了,她的时间快不多了,她要亲手结束这门婚事,她要好好护住君家,用自己的死。
第23章 一夜过去,单容瑾终是没有再回来,君扶想他多半是在怜枝那里宿下了,一个讨喜又娇媚的女人自然要比她这个病秧子好很多。 君扶静静等着,她已安排好了一切。 天亮的时候含春回来了,她头上戴着一支银钗,瞧样子应该是母亲给她的,含春浅笑着道:“太子妃,相府一切事宜都办妥了,那些人虽然关了我们两日,但是很快就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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