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绵淼垂眸,没有答话。 男人的嗓音带着求和的柔色,紧紧拥着她的身子,继续出声:“为夫昨夜也是喝醉了,并无意想要伤害你,是为夫太过心急,你原谅为夫这次可好?” 他一口一个“为夫”,端着是为人丈夫的架势,求和意味如此明显,甚至不惜为此低下了头。 沈绵淼不明白仅一夜间,男人的变化怎么就这么大,昨夜的他与今日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她的沉默,让他有些心慌,但是终究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幽幽叹口气,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略显僵硬的脖颈,闭上眼睛道:“我累了,到摘星楼时,你叫我可好?” 沈绵淼淡淡地“嗯”了声。 即便语气很淡,但是他还是听见了,嘴角悄无声息地勾起。 * 摘星楼虽临近皇城,但又是独立于皇城的存在。 晋国子民无一不知,这楼里住着位仙人,卜算问卦,通晓古今,医术绝尘,向苍天祈福,给予万民福泽。 萧慕白率先下了马车,转身后伸手,她没有拒绝,素手搭上他的手,紧跟着下了马车。 桑桑已经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来到他们身边,望向摘星楼的眼神,隐隐透着向往的神色。 这时,有一穿着朴素的弟子走了过来,朝着他们礼貌道:“世子、世子妃,沈公子,国师有请。” 国师关门弟子此前只有一人,便是离魑,如今又收了桑桑,便是两位徒弟。 而楼中其他人也不是什么外门弟子,是被国师捡回来的可怜人,他们也会修行,只不过不是由国师亲自教导,名义上是摘星楼里面的仆从。 他们一行人跟着小弟子进了门,在迂回曲折的走廊上,还没走几步路,迎面碰上两三个粉面佳人。 她们穿着大胆,胸前领口大开,腰间的衣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好似再多走几步路就会散了架似的,看得沈绵淼一阵心惊肉跳。 她们目不斜视,路过他们的时候,鼻间飘过一阵脂粉香,有些刺鼻,沈绵淼不由得用随身携带的帕子揉了揉鼻尖。 等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萧慕白才开口问:“她们是谁?” 小弟子斟酌了下语气,面露尴尬地回:“是陛下赏给国师的美人。” 沈绵淼只觉诧异,国师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且是他无法近女色,按照佛家的话说,是不能破戒。 卫沉珉明明知道国师不能破戒,却还是赏了她美人,这是何意? 羞辱还是别的? 重活一世,卫沉珉到教她有些看不清了。 毕竟是陛下赏赐,谁也不能多说什么,所以小弟子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了下文。 待跟着小弟子的步伐上了楼梯,来到二楼。一少年长身鹤立,双手环胸,生人勿进。 最惊喜的是桑桑,连忙喊道:“师兄!” 少年微微朝他点了点头,随后眼神落在她身上道:“你,随我来。” 沈绵淼有些疑惑地问:“我?” 少年语气不高不低:“就你一个。” 说完,就转身。 她一头雾水地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却不防被桑桑扯了下衣袖道:“姐,你还是跟着师兄去吧,我和世子姐夫在这里等你。” 小弟子也说:“是啊,世子妃,你尽管跟去,国师正在等你。” 她正欲抬脚,却不防手臂被萧慕白一把拉住,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夹杂着些许不明的情绪,他道:“慢点,注意路。” 沈绵淼点点头,随后拂开他的手,跟着离魑的脚步上了顶楼。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她微微喘着粗气,等心跳平复后,才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身居高处,视野瞬间开阔明朗,空气中飘浮股安定人心的檀香味,视线往里探去,白发仙人正坐在棋盘一端,手执黑子,凝眉与自己对弈。 听到她走过来的动静,他将手中黑子放入棋钵中,棋子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随后,他偏过头,浅褐色眸子看向她。 沈绵淼没由来地心头有些紧张,喉咙干涩地喊了声:“国师。” 黎沐鹤指了指旁边的月牙凳,温声道:“坐吧。” 沈绵淼弯腰福了福礼,这才款款落座,入目的是一座狮形熏炉,袅袅青烟从狮子口吐出,徐徐盘旋往上。 离魑见她落座后,便静立一旁,默不作声。 沈绵淼静静盯了会儿熏炉,莫名脑袋有些发晕,她闭上眼睛,轻微动了下头,忙打起精神地开口:“国师,桑桑有幸拜入您门下,他仰慕您许久,定全身心投入您的教诲,不辜负您的期望。” 今日拜师礼,沈绵淼不忘记在国师面前替桑桑说些好话。 黎沐鹤站起身,日光如练,他的身形瘦削,宽大衣袍露出截清瘦手臂,气质高华,三千白发垂落腰际。 腰间金丝滚边白锦带,坠着一块圆形玉佩,玉佩的成色不像是上等,瞧着还有些眼熟,沈绵淼看了两眼后,才收回目光,缓缓站起身。 刚站起,突然猛地一阵头晕目眩,她双眼一闭,双腿软了下去。 黎沐鹤像是有预料般,伸手上前接住沈绵淼往下落的身子,她的头乖顺抵在他胸前,他却只是接住她的腰,不再妄动半分。 离魑冷若冰山的眸中闪过错愕,脚步慌乱上前,语气不稳喊道:“师父!” 黎沐鹤睨他一眼,随后弯腰抱起沈绵淼,动作轻柔地将她打横抱至一旁的美人榻上。 离魑眼睛瞬间瞪大,精致面庞流露纠结神色,看着黎沐鹤的背影,欲言又止。 直到黎沐鹤从袖子里拿出一把短刀,拔.开剑鞘,泛着森冷白光的短刀削发如泥,他却眼睛眨都不眨地撩开袖子,在小臂上用力划了一刀! 顿时,血流如注,鲜红血痕顺着他的手臂往下落,滴答滴答在青石地面溅起血花。 离魑被吓了一大跳,立马上前拉着黎沐鹤的手要为他止血,眼中心疼不满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黎沐鹤挥开离魑的手,眉间蹙起,红唇此刻颜色尽褪,惨白无色泽,他动了动,念了两句咒语,随后他手臂皮肤表面有什么东西缓慢地往伤口处移动。 离魑瞬间瞪大眼睛,屏住呼吸,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这诡谲一幕。 那小东西从伤口处探出颗脑袋,圆鼓鼓的脑袋上嵌着两颗米粒般的眼珠子,左右晃动一圈,随后调皮似地整个身子探出,指甲盖大小的虫子,全身晶莹剔透的好看,出来后就趴在他的手臂上一动不动。 离魑认出来了这小东西,震惊地张大嘴巴。 黎沐鹤白皙的指尖点了点小东西的肚子,小东西立马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到他的掌心,愉悦地打起滚来。 他低声道:“乖,帮我保护一个人。” 小东西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似在好奇他话里的意思。 黎沐鹤拿着染血的短刀,就着他的血,在沈绵淼的皓腕上轻轻划开个小口子,两股血瞬间融在一起,他催促道:“去吧。” 小东西撅着屁股,不肯挪动步子,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掌心。 他语气柔和,像是在劝不听话的孩子:“她是我很重要的人,你要帮我保护好她。” 小东西这才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沿着细小伤口钻了进去。 离魑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昏睡中沈绵淼无知无觉的睡颜,再也忍不住地出声:“师父,它对我族人这么重要,你就这么给了她?” 他向来性子冷清,可见是被逼急了,才会不顾身份地质问师父来。 黎沐鹤却只重复回了一句话,让离魑骤然失了声。 他说:“她对我很重要。” * 沈绵淼睁开眼的时候,一时间竟不知身处何地,鼻息间是熟悉的檀香味。 但是与来时不同,这次的有提神效用,她眼前一片清明,撑着身子起来的时候,忽感腕间有点刺痛。 她撩开袖子一看,手腕处竟不知何时出现道细小伤口,已经结痂,没有出血,她眉间的疑惑更加深了。 她怎么好好地跟国师说着话,就昏睡过去,手腕上还多了个伤口? 这时,一道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即近,来人看到她醒来后,冰着的脸更是冷了三分,语气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隐怒:“既然醒来了,就一同参加桑桑的拜师礼。” 见是离魑,沈绵淼也不管他的冷脸,连忙问道:“我怎么了?” “能怎么?区区肉|体|凡胎,经受不住我师父的祈福礼,晕了过去而已。”离魑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原来是这样。至于她手腕的伤口,也是祈福礼需要用她的血吧。 她可真的是太丢人了,居然就这么晕过去,也幸亏国师没有怪罪,还好心地让人扶她到榻上休息。 这么想着,沈绵淼有些羞愧地垂眸,嘴上的感激却是没有落下道:“是你将我扶到这榻上休息的吧?还未曾谢你。” 离魑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但是没有反驳,转身道:“快些吧,桑桑在等你。” 沈绵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抬脚跟上,今日还有件大事,便是桑桑的拜师礼。 摘星楼共九层楼,她跟着离魑的步伐下了两层,来到第七层。穿过一座屏风,看见桑桑正举着拜师茶,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请黎沐鹤喝茶。 喝完拜师茶,这礼便也就成了。 两排站着这摘星楼中弟子,他们都是这场拜师礼的见证人,萧慕白亦站在其中,沈绵淼走了过去,站在他旁边。 黎沐鹤喝完茶后,按照规矩,叮嘱桑桑为人师的教诲。 沈绵淼正听着,突然耳边传来萧慕白的声音:“淼淼,刚刚你在何处?” 听他这么一问,她才隐隐察觉,顶楼不是一般的会客场所,上辈子她来见黎沐鹤,莽莽撞撞闯入的也是顶楼。 那个时候,她想的是,将这株藏在楼里的高岭之花拉下神坛。她当时主动褪去外衣,赤脚站着的地方也正是顶楼。 沈绵淼的心头跳动两下,面色如常地回:“国师给我做祈福礼,差点没能赶上桑桑的拜师。” 至于祈福过程,她是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萧慕白偏头看她一眼,想要开口问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问。 等黎沐鹤训完话后,离魑便将手中的龟壳、朱笔与铜币等一同交接到桑桑手里,桑桑欣喜接过。 离魑这才露出今天唯一一个笑容。 沈绵淼见拜师礼完成,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生怕这其中出现什么变故,导致空欢喜一场。 * 祈福礼和拜师礼完成后,桑桑便留在了摘星楼,而萧慕白因着容政的原因,有要事处理无法久留,便要带沈绵淼一同回王府。 黎沐鹤也没有留人,便派离魑送他们出门。 离魑谨遵师命,在前头带路,脚步到也不快,不过始终与他们刻意保持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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