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沈箬又道:“可裴将军不要忘了,我爹爹位列丞相,你刚回京都尚未站稳脚跟,若是伤我性命,我爹爹绝不会善罢甘休。” 裴恒听她言语里毫不掩饰的警告,不免再次失笑,松开了她:“那你说说,现在我已将人支开了,接下来要如何处置你,才能躲过沈相的诘问全身而退呢?” 男人的语调慢慢放松下来,带着些慵懒的散漫。 沈箬最恨他如此漫不经心却运筹帷幄,好似世间所有事都已被独掌的模样,用力瞪他一眼,不说话了。 她自然知道裴恒此行并未露出马脚,就算闹到爹爹面前,爹爹也不会全然相信。 加上之前书房被她扇了耳光和他不计前嫌为她针灸的事,爹爹说不定还会感谢他救自己于危难,斥责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裴恒见她檀唇微张,流露出想反驳却苦于无话可说的恼怒之色。 少女一张瓷白的小脸在微弱月光下映出柔和的轮廓,就连肌肤之上细小的绒毛都带上了暖芒…… 心底那种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想抱她入怀的欲/望再次奔涌而上,他闭了闭眼,强行忍住,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一步。 就在此时,石柱后忽然又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正试探着向他们藏身的地方靠近。 沈箬心头一凛,几乎是下意识的紧绷起身体,原本已松下来的手指再次蜷缩。 掌事太监不是已经被秦风支走了吗,怎么还有人? “是那个潜伏在沈府的奸细。”裴恒见她神色紧张,上前揽住她的腰,往那条漆黑狭窄的小巷里一避。 他整个身影覆压住沈箬,压低声音道:“别怕,他找不到这里。” 沈箬无语地看着他。 且不说这小巷又浅又窄,还是条死路,就凭他们藏身之处与石柱极近这点,只要灰衣小厮站到他们方才的位置,就能轻易被发现。 裴恒是有哪个自信,断定这小厮会蠢笨如猪想不到断头巷子里藏着人? 悉悉索索的声音渐近,沈箬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正考虑要不要来个鱼死网破。 忽而,宫道的另一方向响起整齐的踏地声,刀剑与铠甲相触,划破寂静的夜空。 沈箬:“?” 她忍不住抬眼又看了裴恒一眼。 裴恒亦在看她,薄唇微勾:“戌时三刻,禁卫巡防。” 沈箬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她曾听爹爹说过,新帝继位后,皇宫愈加戒备森严,不管是皇宫内,还是皇宫外附近的地方,都设三班禁卫军,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巡逻一次,以确保安全。 当时她还道新帝虽是一国之君,却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所以记忆深刻。 眼下,裴恒是算准了禁卫巡防的时辰,笃定灰衣小厮尚未找到他们藏身之处就会被禁卫军驱走。 果然,听到禁卫巡防的声音,石柱外窸窣的脚步声立刻停了。 应是心虚,那脚步顿了片刻,就毫不犹豫地往另一个方向退去。 很快,大队禁卫巡防而过,最终也消失在夜色里。 小巷外,重归于宁静。 只有两人呼吸的交缠。 察觉到裴恒身上熟悉的松木香,沈箬秀眉一蹙,想也不想地推开了他,不满道:“靠这么近做什么,男女授受之亲不懂?” 裴恒松开她,淡道:“沈姑娘,我既然替你遮掩,便会遵守初衷不会再提今夜之事,你大可以放心。至于与宫内宦官来往过密,我想并无义务告诉你。你若愿意信我,我便送你回去。” 沈箬怀疑地看着他。 这番言辞听着倒冠冕堂皇、正人君子得很。 可他如此装腔作势,不就是想要将自己摘干净了,好继续借着门生的身份伺机陷害沈府么。 她又不傻,同样的坑绝不会再摔第二次。 不过,既然裴恒想让她相信此事与他无关,那她大可以假装已信了他的说辞。 唯有躲在暗处,才能看清他究竟要做什么。 想到这层,沈箬迎上裴恒的目光,假笑了下:“好啊,我相信裴将军。” 裴恒看着小姑娘口中应得爽快,面上却是明晃晃的怀疑,心口一窒,竟是觉得从未有过的束手无策。 他无奈道:“好,我送你回去。”
第9章 又怕弄伤了她 沈箬想了想,这回没推辞,点了头。 刚才遇险时,她命沉月赶回府中搬救兵,算算时辰爹爹应已经得知此事。 与其让爹爹兴师动众地赶来,倒不如她赶紧回去,再与爹爹商议如何悄无声息的拔除新帝在府中设下的耳目。 裴恒见她态度松动,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心中积压多日的烦闷也散了大半,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 没成想,石柱后的人只略略挪动了一步,忽然轻“嘶”了声,而后快速蹲下身子捂住左脚,一张娇俏的小脸布满痛苦。 裴恒顿下脚步,皱眉:“你脚崴了?” 即使沈箬不想在他面前露怯,还是憋屈地“嗯”了声。 算上上辈子,裴恒真算得上是她的克星,遇上总没好事! 她龇牙咧嘴地想要站起来,男人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却递了过来。 沈箬一愣,停了下一步动作。 裴恒这是要扶她起来?不会有诈吧? 裴恒却没给她迟疑的时间,掌心一转握住了少女的小臂,轻轻一带就将人带出了昏暗的巷子。 而后转身屈膝背对着她,道:“上来。” 竟是要背她!? 沈箬下意识就要拒绝,可“不”字尚未开口,不免又计上心头。 今夜自己扭伤险些暴露,又有后面的事打岔,耽误了不少时间。 眼下她又崴了脚,如果拒绝裴恒背她回去的提议,光靠这双“瘸腿”,怕是走不了几步就要被沈府赶来的人抬回去了。 丢人事小,被新帝察觉对沈府猜忌加深事大! 更何况,前世两人都这么亲密了,现在背一下怎么了。 大不了快到沈府的时候,避着人远远下来。 想到此处,沈箬闭闭眼,看着裴恒月光下的宽阔肩膀,深吸一口气趴了上去。 此时花灯节早已散场,街上皆熄了灯,清凉的月光撒落街巷,平白晕染出几分寂静。 沈箬双手抱着裴恒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他背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即使前世与裴恒同床共枕五年,该做的亲密事都做了,重活一世,再次与他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她依旧很紧张。 毕竟此人给她的观感实在是恶劣至极。 且,她还得时刻提防裴恒出其不意的暗算,凭着从前对裴恒的了解,他绝不会是甘愿让把柄流落在外之辈。 是以,沈箬留了心眼,特特用双手抱了裴恒的脖子。 只要察觉他有半点不怀好意,她就收拢小臂,勒不死他,也得拼个鱼死网破! 裴恒背着身形娇柔的少女,一步步沉稳地走着。 女子墨染如瀑的长发垂落肩头,随着他前行的动作一荡一荡,挠得他的手背有些痒。 浅淡的甜香涌入鼻中,裴恒托着少女的双手紧了紧。 他自认薄情寡欲,自制力不同常人,可背了沈箬后才发现,这几日那种强烈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再次狂涌而上,需要强行克制才能将上涌的欲望压制下去。 少女的身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还要软。 云朵似的,让他想用力揉之入怀,却又怕弄伤了她。 察觉到沈箬的紧张,裴恒道:“如今已经宵禁,路上不会有人的。” 沈箬懒得解释自己并不担心这个,淡淡“嗯”了声。 两人各怀心事又走了一段路。 沈箬估摸着下一个转角就到沈府的大街,便道:“裴将军把我放在前头那处转角就好,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裴恒却脚下一转,拐入了左侧的小路,边走边回道:“今夜之事新帝今夜必得知消息,为防止隔墙有耳将消息送入沈府,他必定会派暗探埋伏在沈府附近。” 沈箬一听,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她倒真没想到这一层,如果一会儿自己真的堂而皇之从正门入,岂不是被新帝的人候个正着,将沈府陷于更深的猜忌之中。 哽了哽,沈箬问:“那今夜不能回去了吗?” 裴恒轻声道:“能,不过得从小门入。” 小门? 哪处小门会躲过新帝的耳目,让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府? 正狐疑间,裴恒侧身一转,一扇隐藏在篱笆下的小门出现在眼前。 因为被废弃多年,门口缠绕着茂密的藤蔓,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藤蔓之后的生锈铜锁。 裴恒轻轻将她放下,快步上前去叩门。 察觉到身后静谧得反常,他折身回望,却看到沈箬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神色琢磨莫测,正冷冷看着他。 与他视线相触,沈箬冷声质问:“此处小门就连府中下人都少有人知,你为何知道?” 不仅沈府下人不知,就连她也是前世在沈府满门被抄时,爹爹专命人将她从这扇小门逃出才得知。 裴恒一个常年征战,近日才回京的外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还是说,裴恒早在回京之前就已经盯上沈府,入沈府成为门生更是他谋划的一环。 前世的记忆渐渐与眼前的景象交叠重合,沈箬脑海中一会儿是自己漫天大火中逃出,见到早已候着小门外满身铠甲血污的男人,哭着扑入对方怀中,一会儿又是今夜为躲避新帝耳目,他背着自己来到了此处…… 前世今生,裴恒看似在相同的地点救了她两次…… 可沈箬绝不信他是真的在救她,更没有劫后余生的感激。 她整个人都在发愣,忍不住一阵阵后怕。 这样一个高深莫测,对沈府的一切了如指掌的人,如果仗着门生的身份,在沈府出入自由,会是一个多么大的威胁! 裴恒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看她一会儿,才道:“沈姑娘如果还想着让我断绝跟沈相的往来,便趁早断了这心思。先不说我已拜入沈相门下,手中事务关联甚密。即便是仅为朝堂臣子共事的关系,也免不了见面谈事。要想真正断了联系,便是某一方退出朝堂彻底归隐,可,这可能吗?” 沈箬心道你又不是我爹爹,又怎知不可能。 若爹爹真的能卸任归隐,那才是正中她下怀,皆大欢喜。 不过,此事自然不能让裴恒知道。 她干脆瞥过眼,轻哼了声。 裴恒见她态度无任何松动,上前靠近了她一步,缓和下语气,又道:“沈姑娘总怀疑我对沈府不怀好意,那我便助你一次,换得姑娘的几分信任如何?” 沈箬眉心一跳,抬眼看他:“裴将军要如何助我?” 裴恒平静道:“我替沈府拔除新帝安插的奸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5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