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一共赚了四百八十文。 钟菱细算了一下,等到口碑和名声都打出去后,肯定能够再高一些。 她要收鸡蛋、胡瓜和藕的事情,在里正的介入下,由阿宝做牵线人,帮着钟菱安排了。她给的价格公道,村里人也乐意卖给她。 煎饼的大部分准备工作并不复杂,第二天早上做就行。就是这茶叶蛋,必须煮够了时间,才能入味。 摆过一次摊后,钟菱在备菜阶段也略微做了调整。比如白水煮好蛋后,要敲得碎一点,才方便剥。于是她抱着个大盆,一边磕鸡蛋,一边扯着祁珩讲赤北军的事情。 “我只知道,当今圣上是十年前那场动荡后即位的。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你……”祁珩吸了口冷气摇了摇头,这一点上钟菱倒是符合娇小姐不问世事的人设。 “十年前蛮夷入侵中原,勾结朝中大臣,而先帝被蒙蔽,导致西北大半领土被侵犯。” 钟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当时朝中局势昏暗,内斗也非常严重,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自己谋利,没有人管领土和百姓。而赤北军则凭借非凡的作战能力,脱离了朝廷的指挥,守住了蛮夷入侵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难怪村子里的人对赤北军如此的维护,钟菱下意识的朝着钟大柱房间的窗口看了一眼。 “因为赤北军的驻守,导致蛮夷的企图久久未能达成。赤北军是兵农合一的军事体制,于是蛮夷勾结朝中大臣,以优待之名,将眷属们哄骗到京城附近叫做樊城的一个县城里。” “人质?” “对。双方最后没能达成妥协。蛮夷屠城,而赤北军也杀红了眼,以一种不要命的打法,生生攻下了樊城,也将蛮夷首脑斩杀在此。而与此同时,朝中蛰伏的一股力量发动政变,斩杀了被蛮夷笼络的大臣后,拥护宗室里的一个孩子登上皇位,就是当今陛下。” 钟菱皱着眉头,总觉得他说的这段过去莫名的很熟悉,在那粗略带过的两句话中,似是有什么细节,在她已经遗忘的空白记忆里,蠢蠢欲动的要钻出来。她放下勺子,悄悄捂住了跳的过快的心脏。 “那我爹……在这个故事里有名字吗?”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祁珩了,他低头思索了一下,在他看过的一长溜的名单里,根本没有出现过“钟大柱”这个名字。 “赤北军精锐,但是人数也不少。最出名的是主将钟远山和副将纪川泽。” “嗯?”钟菱眼前一亮,“我爹也姓钟,他有没有可能就是主将呢?” 祁珩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钟叔就是主将,那你不可能是他的女儿!”
第9章 钟菱猛地一皱眉:“为什么?” “因为双方对峙到最后,蛮夷气急败坏……”祁珩闭上眼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嗓子堵得厉害:“他们在城墙上,当场斩杀了钟将军的妻女。” 啪嗒—— 钟菱手中的勺子掉到了地上,她的目光直愣愣的,完全失去了光彩。明明是酷暑的天气,可钟菱却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眼前一片发黑,掺杂着大片的鲜红。好像有很多人在耳边扯着嗓子,嘶吼着听不清楚的话。 脑袋里传来绸缎破裂的脆响声,剧烈的疼痛逼得钟菱抱着脑袋,她将头埋在手臂里,脊背猛烈地起伏着。 像是极力在将自己从黑暗中拉扯出来,又像是在努力走进一段已经被忘却的回忆里。 “钟菱!” 祁珩被眼前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一把抓起手边的拐杖,也不管自己方不方便了,一瘸一拐的上前查看钟菱的情况。 她的手很凉,凉的不像一个正常人的应该有的温度。 “钟菱!钟菱!” 祁珩握住她的肩膀,将温度传递过去。他一遍一遍喊着钟菱的名字,企图将她从梦魇的状态中唤醒。 终于,单薄脊背颤抖的幅度逐渐降低。钟菱缓缓的抬起头来,满眼的泪痕。 “你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事情了吗?” 钟菱眨了眨眼睛,花费了一点的时间,才认清楚眼前的人是祁珩。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 祁珩拄着拐杖,取来水缸递到钟菱的嘴边,看着她慢慢地喝下。意识清醒后,眼中的迷雾也逐渐散开,恢复了往日的光亮。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钟菱端着水杯,有些惊魂未定的坐在竹椅上,“只是觉得很冷,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很害怕。” 她睁大了眼睛,喃喃的重复了一遍:“非常害怕。” 祁珩不敢再问,生怕再刺激到钟菱。 现在的钟菱回到父亲身边,活得积极又阳光。可他们都忘了,作为赤北军士兵的女儿,钟菱也曾经身处那被血染红的小城。 钟菱摊手开掌,又重新合上,自言自语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刚好就是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被唐家捡到的那一年。 那段经历,到底是多么的惨烈,才能被只言片语,勾起如此强烈的躯体反应。 而钟大柱…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度过这十年。 钟菱根本不敢细想。 尤其是在上一世,在又一次得知她死讯的时候,钟大柱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将她安葬。 —— 钟菱的脸色很差,她杵着脑袋勉强喝了一碗莲子羹,再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祁珩揽下了看茶叶蛋的活,催着钟菱去睡觉。 他独自一人坐在夜色沉沉的院子里,望着攒动的火苗出神。 收拾完厨房的钟大柱从房间里走出来,坐到了祁珩身边,将手中的一块茶砖放到炉灶边。 “让她换个茶叶,用祁门煮鸡蛋,糟践。” 那是一块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茶砖,包裹在表面的白纸都已经被染成了黑褐色,隐约还能看见已经褪去赤红色的封条。 祁珩下意识的摩挲茶砖粗糙的表面。 钟菱昨日才和他说过,他家送来茶叶年份不够久,煮不出那么醇厚的茶香。祁珩专门拿来看过,这就是墨坊用来待客的茶,估计是下人急匆,随手放进来的。 不是祖父惯喝的金骏眉,也不是御赐的龙凤茶团,祁珩也就由着她去煮鸡蛋了。 只是这富贵人家长大的钟菱,看上去好像不太懂茶叶的样子,嘟嘟囔囔了半天说的都是“茶叶”。但是钟大柱却能准确说出那是祁门。 他鬼使神差地就想起了下午的时候钟菱提出的疑问,赤北军的主将钟远山容貌俊秀,来自武将世家,在那场灾变前家中也是相当富足。而副将纪川泽祖上是书香世家,却生得魁梧健壮。 望着那攒动的微弱火苗,祁珩小声地开口问道:“钟叔,钟菱她真的是你女儿吗?” 钟大柱沉默地盯着火光,良久才缓缓开口:“她,是赤北军所有将士的女儿。” …… 虽然身体有些不适,但是钟菱还是坚持起来摆摊了。 她和祁珩一致认为,她的小摊子一定要坚持在固定位置、固定时段售卖,在积累起一定食客后,不仅收入稳定,以后开了食肆,这些食客也都是钟菱的目标群众。 而令钟菱感到惊喜的是,昨日的大部分来消费过的食客,今日也依旧直奔她的摊子。昨日那几个锦袍青年,今日也先后的来光顾了。 这种新奇的吃法,还是招年轻人喜欢。 不过钟菱发觉自己也是小瞧了本朝人民的接受能力。因为茶叶蛋一直用小火一直温着,那醇香在一众吃食摊前闯出了一片天地。 在一旁吃馄饨的中年大叔,吃着馄饨,止不住的就回头寻找香味的来源。最终还是没忍住,端着碗,跑到钟菱的摊子上,买了两个茶叶蛋,放进了馄饨里。 大叔的操作,惊呆了周围一众的摊主。而不少食客也开始学着,跑去钟菱摊子上买茶叶蛋。 馄饨摊的老板看着食客们端着大瓷碗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哭笑不得地跑来和钟菱商量,每天早上收购一波茶叶蛋,放在馄饨摊卖。 在拉扯了一番后,馄饨摊的茶叶蛋砂锅上,贴上了祁珩手写的“钟记茶叶蛋”。 “你这字写得真好,不少路过的年轻官员和书生,都要停下来看一眼呢。” 钟菱在树下搅动着骨头汤,一边分神看祁珩写字。 祁珩写字的样子好看极了,他一手挽着衣袖,素白修长的手指捏着笔。他略微低着头,发丝从鬓边垂下,阳光拂过他高挺的鼻梁,在发丝的末端荡开光晕。 实在是过于赏心悦目了,要不是条件实在不行,钟菱都恨不得把祁珩推到她的小摊边,这样每天来吃早膳的姑娘小姐一定会多上许多。 祁珩完全不知道钟菱的脑子里在想的是什么危险的东西,他轻笑了一声,将写好的木牌递给钟菱。 他的这手字,是祁国老从小盯出来的,是当今圣上都赞不绝口的存在。 若是朝中那些称道他不懂变通、框死在规矩里的官员,瞧见了他的字出现在一家馄饨摊上,怕是要惊得说不出话了吧。 而一个人的原则一旦被打破,就会以非常迅猛的速度崩塌。 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祁珩不仅对创新菜品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指手画脚上了。 碰到下雨天,钟菱就不出摊了。 屋外滴滴答答地落个没完,钟大柱穿上斗笠去田里了,祁珩和钟菱也转移到了屋内唠嗑。 恰好阿宝来送鸡蛋的时候,给钟菱拎了一筐虾。有大把的闲暇时光,钟菱便细细地剥了虾,剁得细碎,加上蛋清和生粉,煎成了金灿圆润的小饼。 祁珩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 都是河里新鲜的虾,虾肉鲜爽弹牙,表皮在油里煎的微脆。钟菱只用了最简单的盐调味,将河鲜的甘甜最大程度的发挥了出来。 “就没有什么酱汁吗?” 祁珩看似饮食清淡,但其实偏好甜咸口,钟菱在观察了几天之后,便得出结论来。 反而是钟大柱,他虽然好重盐的荤菜,但实际上对清淡的时蔬和甜口的糕点也还蛮喜欢的。 调味是钟菱最擅长的,那些“适量”“少许”在她这里都不是问题。 虽然桌上放了一盏醋,但是钟菱还是给祁珩调了偏甜口酱汁,浇在了虾饼上。 “你少吃点,我还炖了鲫鱼汤和糯米糖莲藕。我第一次做糯米莲藕,若是你觉得好吃,到时候就写到小食肆的菜单上。” “怎么天天炖汤喝啊。”祁珩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看钟菱处理鱼。 他这几日是真的感觉自己好像被钟菱喂胖了,这丫头的脑子里不知道有多少稀奇古怪的菜谱,除了汤的种类不多,其他的菜简直是日日不重样。 钟菱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她颇为忧愁地看了一眼钟大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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