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姨妈说起玛瑙,突然问道,“音姐儿,库房里秦相赠的紫山玛瑙还齐全的,你那套紫山玛瑙头面,可是庭哥儿疼人额外买了来?” 谢姨妈语气暧昧,颇有调侃小夫妻之意,裴阙音心中暗道,若真是他另外买来就好了,面上只能故作羞涩含糊混过。 “姨妈,那你快给我讲讲,你原先所说贺娘娘册封的母族礼可有什么问题?”裴阙音转移话题。 谢姨妈一听,小声道,“如今中宫空缺,几家有女儿在宫中的人家心思都活络着,恰逢又大封六宫,最数我们家娘娘位份最高,作母家的岂不是要把气势给足。” 裴阙音斟酌着其中道理,几家外戚都在攀比着送礼,她莫名有几分圣上借此机会收敛世家财物的错觉,只是这种话自然不能提,另一点也让她疑惑,“中宫还是空缺着?除去林大姐姐的林妃,再没有比她更高位的妃嫔了?” “呦呦呦,咱们家音姐儿没想到还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时候不是还说要进宫做妃子,如今竟是连宫中有几位娘娘都不知道。”谢姨妈打趣道。 裴阙音羞恼,拉着谢姨妈请她快讲。对于宫中妃子,她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并不多,位份也基本较低,平日里主持宫宴,更多的是皇太后出面。 谢姨妈:“当今圣上不好美人,唯一称得上心的,也只有先皇后了。先皇后去后,几位宫中老人,都说思念皇后,要么落发成了尼姑,要么甘愿为娘娘殉葬。你林大姐姐进宫的时间巧,没有与先后相处过多少,还是安安分分做着妃嫔,再往后,反倒就成了宫中资历最老的,一年一年的升,如今方才成了贵妃。” 这些宫中密辛,谢姨妈说的平静,裴阙音听得却是瞪大了眼,她紧攥着谢姨妈的衣角,眼里说不出的震惊,谢姨妈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道,“当年中宫嫡长子走失,先后不久郁郁而终,其他几位娘娘对丧子之痛感同身受,实乃大义。” 谢姨妈话里话外,提醒裴阙音不要多问,给这件事情定了性。 “这……”裴阙音僵硬片刻,小声问道,“不是还有位皇子?这位皇子的母妃呢,也不管不顾撒手去了?” 谢姨妈轻笑了声,“你可曾在京中见过那位二皇子。” 裴阙音再度瞪大了眼。 林国公夫人更衣回来,姨甥二人交换了个眼神,转作他话不论。 这日商讨结束,回了房,直到睡前,裴阙音还在想着此事。 林巍庭见妻子难得心事重重,好奇道,“可是谁将我们家精明能干的二奶奶给难住了,我去掀了他去。” 裴阙音嗔了他一眼,支起身子道,“夫君大我几岁,可知十几年前大皇子走失一事?” 林巍庭没想到自家夫人在想这事,笑道,“十三年前闹得风风火火,怎会不记得。” “真的?”裴阙音欣喜道,当即坐起身挑亮了烛火,“还请夫君细细讲道番。” 林巍庭一看夫人着架势,却是尴尬了,“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只记得是个夏日,蝉噪得厉害,那年我八岁,娘娘刚进宫也才一年。突然有一天,说是大皇子找不到了。” 裴阙音蹙眉,“找不到了?” “是在先皇后省亲的时候,五岁的大皇子也跟着去了,天家贵胄,本应该几百双眼睛盯着,看得牢牢的,谁也不知道怎么忽然走失了。”林巍庭忽然沉默下去,“那一年,朝堂后妃几乎人人自危,连带着周遭几个小国都安静不少,也就几个没有女儿在宫中的武侯世家,能够领兵边陲稍微好过些。” 林巍庭这么一说,裴阙音倒有了几分印象,“是了,十三年前我四岁,弟弟才出生不久,也就大哥年纪大些,难怪我爹这种情况下也急急忙忙去边疆了。” 裴阙音正欲再问林国公府和林妃娘娘彼时如何,林巍庭就开始一问三不知了,也便只好作罢。 故纸堆里的事总是容易被遗忘,天一亮,即将到来年节、数不清的世家间迎来送往,不少事情因为林国公夫人与谢姨妈忙碌,已经交由了裴阙音这边。 裴阙音时常是手上拿着账本礼单,一一与往年的核对,又带着喻春、榕夏二婢,进行四处视察敲打,忙得晕头转向,直到册封大典结束才好些。 年初七,册封大典终于正式举行,裴阙音作为世子夫人,再加上林巍庭有个闲官做着,倒也在筵尾得了个位置。 复杂繁复的礼仪结束,裴阙音半揉着肩膀回林国公府,一觉睡到了次日晌午才起,榕夏却来通报了一个平日里并不多见的人物。 裴阙音歪垂云鬓,内里着着月白云纹小襦袄,外头罩件大红缂丝银鼠褂,行容娉婷,比起刚嫁来时多了几分从容自若,直到走到前厅,看到来人,这才往前趋走几步,笑靥盈盈,“婶子怎么来了,应是做媳妇的去拜见婶子才是。” 林三夫人看着睡到晌午的裴阙音,心中暗道,若是等你来主动拜会,只怕是等到她作古入了灵堂才有机会等一次主动,她笑意讪讪,想起今日来的目的,才自信道,“你们这厅堂,又大又冷,说实在婶子也不想来,只是有一事想着你婆婆忙,应当也想不着提醒你,所以特来和你提上一提,方不显我们欺负了小辈。” 裴阙音一听,倒来了兴趣,握着林三夫人的手便道,“还请婶子教我。” 林三夫人见裴阙音上钩,立刻放下了原本想卖的关子,全都吐露了来,她骄傲道,“每年元宵,我们府上都要组一场花灯大比,就是宫中的娘娘都还不忘递盏灯出来,当然,娘娘的灯自然不能拿来比,否则乱了规矩;还有,下人的灯也不和我们做主子的比。算来算去,其实主要是我们几个夫人比。” 见着裴阙音面露犹疑,林三夫人马上补充道,“你也不用如何担忧,大家都是随便闹着玩,届时只要十五当天,用了晚膳,提盏花灯,来了我们院里就是,左右不过几个我们深闺妇人的玩意儿罢了。” 裴阙音把这话放在心里转了几转,看着那满脸期待好戏的林三夫人,笑了笑,娇憨道,“什么深闺妇人不深闺的,我这做侄媳妇的没见识,可觉得有趣极了,上元那日,必定造访!” 林三夫人这才放下了心,连连称赞裴阙音是个利落爽快人。 裴阙音浅笑着送林三夫人离开,这才淡了脸上笑意,她冷着脸让榕夏去问清这是如何一回事,同时让喻春速速出府去寻制灯的巧匠。 晚膳,二婢将打听好的事报给裴阙音。 榕夏:“府里却是有这一传统,但主要是三房和四房主持,老夫人回去,国公夫人和二夫人是从来不去的。一般早三四月就会开始搜罗能工巧匠,养在府上细细斟酌样式,方在元宵这日呈上。” 裴阙音嗤笑,“给他们闲的,夫人和姨妈这几日忙得只恨两个人当两百个人用,他们倒在这里画个几月工夫做灯,也怪可怜见的。” 有了榕夏的前番解释,喻春难能找到制灯特别出色的工匠也成了顺理成章。 二婢女紧张地看向自家娘子,裴阙音嘴角却始终噙着笑,“现做的没有便去找成品的好了,找些西域来的新鲜走商,价格往上报一些,何愁找不到好灯。” 二婢女眼睛一亮,连忙称是,连夜吩咐小厮先去寻上一寻,现在已是初八,明日就是初九,一切要抓紧着来。 此夜抓紧时间的还有时任安州的沈安泽。 沈安泽磨了许多日,终于让前世在上元节制出精巧花灯的师傅为他提前制灯。 花灯方一制出,沈安泽便连夜派遣暗卫走快路加急送去京都,力求赶在上元当夜送至林国公府。
第16章 第 16 章 ◎庶妹:姐姐,夫君送我花灯。◎ 上元节,花市如昼,裴阙音应邀去了林国公府三房。 谢姨妈听说她要应邀,拉着她劝过何必三房四房那几人计较。 裴阙音笑笑,道,“他们平日里仗着老祖母,日日就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想比过大房二房一头,我偏不遂他们心愿。” 谢姨妈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历来是个有主意的,拗她不过,只好与她讲受了排挤委屈只管回来告状就是,不必忍着。 裴阙音自是百般答应,转头便让喻春将买到的花灯上头盖个红绸,谁也不让先看,一派挑衅模样,偏偏三房四房看得眼热,当真日日前来打听。 转过三四个花廊,裴阙音到了小上许多的三房院子,里面两个主母夫人、七八个姨娘通房,已经到的整整齐齐,集体看向裴阙音。 裴阙音这才明白姨妈所说的何必计较的缘故,这三房四房的姨娘也太多了,屋子又小,乌泱泱得她几乎无处落脚。 “三婶,四婶。”裴阙音努力辨认道,她平日不和他们走动,险些没认出来,还好二位夫人都坐了主位。 两房夫人和善问候回礼,裴阙音这才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林四夫人竟瞧着没比她大上多少,算来还未成亲几年,郎主就有了二三位妾室,这日子着实不好过,难怪要日日跟着三房过日子。 几人寒暄了几句,三房的一位姨娘便掐着嗓子问,是不是该早点把灯比了,好早些安心。 林三夫人斥了一声,警告这里岂有她说话的道理,一面又歉疚与裴阙音道,“世子夫人这气度果真不凡,一不留意倒把比灯这事忘了。” 裴阙音看着那分明是受指点的姨娘,若有所思,笑道,“行啊。” 一颗石激起千层浪,屋中当即热闹起来,各人呼仆唤婢让拿上自己的灯来。 裴阙音刚从外面进来,花灯就放在自己身边,只是让喻春牢牢看护着,别让不省心的冲撞坏了了。 几人拿出各自花灯,倒让裴阙音也有些许开眼,不愧是琢磨三四个月,又是找灯匠又是养灯匠。 林三夫人看着裴阙音至今仍是笑面盈盈,有些许不快,她只觉裴阙音是自惭形秽强作镇定罢了,“庭哥儿媳妇怎么还不揭下这红绸,藏着掖着可是想抢了压轴去。” 裴阙音也不恼,笑道,“榕夏,那就揭开好了。” 一座仿宫制的花灯顷刻展现在众人面前,大气磅礴,又暗合裴阙音名字中的“阙”字,一下压住了在场所有人,唯独方才劝说早些看灯的姨娘变了脸色。 “吴姨娘,你要去哪,你的花灯呢?”林四夫人眼尖疑惑道。 吴姨娘这才转过身,僵硬道,“世子夫人这花灯实在巧夺天工,妾身自知比不过,想着还是不比了。” 吴姨娘这话还未说完,林三夫人的眼刀已经飞过去了,这蹄子先前可是信誓旦旦说三房赢定了,她才特地去催裴阙音早点拿出,她是恨得牙痒痒,当即道,“世子夫人的花灯再精妙,也不至于吓退了你,比灯本就比个热闹,你这样岂不是要让庭哥儿媳妇下不来台?还不速速把你的灯呈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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