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姨娘面如死灰,只能看着仆妇拿出她的灯。 众人这一看,方才知道吴姨娘为何要走,两盏灯分明一模一样。 裴阙音挑了挑眉,若是吴姨娘不走,倒只显得大家撞了灯,这一跑,分明心里有鬼。 林三夫人剜了吴姨娘一眼,吴姨娘一下坐在了地上,她这盏灯,是四房的常姨娘拿了图纸给她的,说是自己得了好图,要来送给姐姐,日后好互相帮扶。 吴姨娘想解释,却被林三夫人身边的嬷嬷一下按回了座位上,林三夫人冷着脸,让其余人继续呈灯。 裴阙音无事干喝茶,眼见地后面的灯是一盏不如一盏,这最好的一盏灯究竟是算谁的,竟直接成了今年灯王花落谁家。 林四夫人是个没主意的,看向林三夫人,让她拿个决断,林三夫人抿着嘴,笑了声,只不过这笑声权似从鼻头中哼出来,“虽说我们院姨娘和世子夫人撞了灯,但我们做长辈的应该多让让小辈的才是,更兼得庭哥儿媳妇还是新来的,总不能像是我们特意欺负她似的。” 喻春和榕夏二婢在后听得皱眉头,裴阙音拿着团扇,一下下扇着,面不改色。 林三夫人见裴阙音不作声,心道难怪大房那边的仆从都说新来的世子夫人城府深厚,她扯了扯嘴角,正欲再将裴阙音仗着身份欺压长辈的事做实。 然而正待此时,门外有仆从通报,又有盏灯送来,说是世子夫人的。 “这……”屋中的几名女子面面相觑,林三夫人没想到裴阙音还有这手准备,正要去拦,喻春眼疾手快先去接了来。 林三夫人看那新灯被顺利接进来,酸道,“我们这些旁的做婶婶的,只知道备上一盏,不似庭哥儿媳妇,以后要当林国公夫人的,还知道有几手准备。” 新送来的花灯同样由红绸盖着,裴阙音不紧不慢地去揭红绸,一面道,“既是有一手不准备的,侄媳做上两手准备,匀上匀,岂不是大家都有一手准备。” 这花灯逐渐从红绸下露出面目,比起方才的仿宫灯,这盏灯地域色彩更浓,温软婉转,只待稍一看便让人想到烟雨江南,连着喻春等贴身大丫鬟也不住凑上前去观赏。 林三夫人被裴阙音一番话一盏灯,气得一身闷气都不知往哪撒。 裴阙音将手上的红绸交由榕夏收起,喻春去采买的时候,说是又遇上了上次那位杭州石少主。 这位江南富商温文尔雅,告诉喻春他家中养着好些制灯大师,今年他来京都也带了一位,可以匀一盏灯给裴阙音。 裴阙音知道,最好的花灯,一部分在宫里,一部分就是在这些民间商人手中,他们走南闯北,惯常有别人不知道的路数。 这盏花灯不愧是南方灯师所制,在基本的精巧工艺上,更有几分江南水乡风调,即便是地处内陆的京都人士,都仿若能透过这盏花灯看到水汽氤氲的江南。 林三夫人面色难看,正要闷气宣布裴阙音的花灯确为本年度最佳花灯,门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两灯相同,岂有小辈与长辈争抢的道理。” 林国公老夫人被丫鬟搀扶着,本是要看裴家丫头委屈不满或与她顶嘴,没想到裴阙音竟是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老夫人安。”裴阙音率先行了礼,更让林老夫人挑不出错处。 林老夫人看着裴阙音身边两盏灯,唯有一盏是在三房的姨娘那边重复了,一时琢磨不透情况,“这是怎么回事,有人与我说庭哥儿媳妇与哪个长辈抢灯?” 林三夫人面露尴尬,正要挡上前解释,裴阙音却道,“是呀,小辈的本要与吴姨娘抢灯,奈何抢不过,就拿出了盏更好的,各位婶子们都心服口服。” 听着裴阙音这满嘴跑马的胡诌,在场众人无不一噎,连带着本是准备要阴阳裴阙音的老夫人都无话可说,毕竟人直接把这话坐实了,一张黑纸还能怎么抹黑呢? 偏偏还是裴阙音先拿出的灯,更显得他们三房四房联合起来欺压人。 林老夫人瞪了林三夫人一眼,喜欢折腾就折腾院里的姨娘就是,没人会不捧她,没事惹裴阙音作什么? 裴阙音见几人无话可说,心满意足,正要离开,喻春却匆匆往前走了几步,又接了一盏灯回来。 林三夫人难堪道,“庭哥儿媳妇到底备了几盏灯,莫非是要自己与自己比上一番。” 裴阙音看着那盏新送来的灯,面上虽仍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心中同样掀起了波涛骇浪。 石勒的灯她不确定能否按时到,却是知道有这回事,可这盏灯是从何来的? 且看那新灯,恢宏大气不失精妙绝伦,比起宫灯多了几分粗犷,比起石勒的江南花灯也不逊精致。 最重要的是,裴阙音越看越是熟悉。 裴阙音感觉脑中似有一根弦“铮”地断了,这盏灯分明与前世沈安泽上元节送她的一模一样! 她当时正生气着,时至今日才发现这盏灯极具匠心。 林三夫人还准备阴阳怪调,裴阙音无心与她多辩,提起灯道,“不过是那边院里送灯催我回去罢了,婶子们见笑。” 说罢,裴阙音亲自提着灯就走了出去,让身后一众想要窥探此灯的人哀声载道。 喻春跟在裴阙音后头,她从始至终不知道还有这盏灯,恭维道,“没想到夫人自己还留了一手。” 裴阙音没有作声,脑中一团乱麻,不知道这盏灯怎么会出现在京都。 “去问问是谁第一个接灯来的,送灯的人又是谁,可还有印象?”裴阙音走至回院子的分叉口,望着府门吩咐道。 此话一出,二婢立刻意识到裴阙音面色不对,也不打趣了,喻春即刻领命去门房询问。 不一会儿,喻春碎步跑回,道,“夫人,门房的说就是一普通男子,身量也普通容貌也普通,说话行事一概无异,就是瞧着有些累了。送灯的时候指名道姓说要给夫人您,因着前头石少主的缘故,门房知道后院里头在比灯,就直接送来了。” “可有说是谁送的?”裴阙音问。 喻春摇摇头,“没详细说,只说他打安州来,夫人自会懂得。” 裴阙音紧了紧手上提着的灯,良久,道,“罢了,先回去。” 回到院中,林巍庭还在被他三弟七弟抓着为上元节作诗,如今还没回来,约莫是作不出来被留着了。 裴阙音不管他,洗漱完自顾自上床。 她看着那盏灯,总是忍不住出神,与榕夏话起今日比灯转移注意,“姨妈说的确实不错,与这些人相比,虽是赢了也只觉浪费了时间,来日还要去谢过石少主,白欠了一人情。” 正说着,喻春拿来今日几位亲戚送来的花笺手书,裴阙音起了兴致,一封一封看过去,却发现还有一封盖了过路文碟的信,寄出地址是——安州。 裴语棉:“姐姐,夫君送了我一盏花灯,我瞧着好看,给你送到京都作上元节礼。不过姐姐也不必忧心语棉,夫君说会有更好的在上元这日给我。” 作者有话说: 沈安泽:我送夫人喜欢的梅花,送夫人治病的神药,送夫人漂亮的花灯,她总该会来爱我吧。 林巍庭&裴语棉:……难讲。
第17章 第 17 章 ◎“怎的,你是她夫君?”◎ 裴阙音手中握着信,三盏花灯在案上摆得整齐,点了灯,各自有各自的好看,她却因着这封信,脑中仅有安州这盏花灯,挥之不去。 “榕夏。”裴阙音轻声道,她咀嚼着那句“自会懂得”,嗤笑了声,“婶子那边不是多的是灯匠?明日去请一位来,让他好生将安州这灯拆了。你就在旁细细盯着,拆完后收好带回,不许让他落了抑或是偷了半点。” 榕夏等贴身大丫鬟都是跟着裴阙音一块长大的,立刻听出自家娘子话余的厌恶,走到案边将灯取下。 “何必收起来呢,我的东西,就是不要了,也要好好摆着,就是毁了,也要全须全尾的回来。”裴阙音笑着说,声音轻巧甜美,仿若在说哄孩童安睡的故事。 喻春与榕夏默不作声,自家娘子平日里好好说话,是再好相处不过,可若真惹了她,也是不快活很的。 且据喻春观察,自家娘子今日不仅闷气,还有几分别扭在里面,好似想闹性子,又觉得没必要闹,纠结得很。 喻春扯扯榕夏,两婢女退了出去,方一离开房间,门还未关上,就听见里头自家娘子扯着被子低声嘤泣,还伴有咬牙磨牙,自己与自己过不去。 裴阙音攥着锦被,她就知道,沈安泽这厮对她徒有责任,父亲还说什么这样的举案齐眉就很好。 什么好?随便来个女郎,他都会送花灯,他都出不起簪子的钱,他都是那样,穷书生! 是哪个女郎根本不重要,任她如此多才,如此擅长打扮穿着,既知道如何管家理财,又知道如何往来世家,偶尔还能提点几分朝堂意见,沈安泽如何配的上她? 裴阙音气不打一处来,越发觉得自己委屈,不断劝告自己,今世没有重走这条冤枉路,非要走的是没什么眼光的庶妹。 “哼!”裴阙音抱着锦被,听着外面林巍庭回来的通传声,抹干眼角略微渗出的几点湿润,随便拿了本书,端坐在床边。 林巍庭在下人服侍下脱下外袍,走进内间一看,笑了,“夫人今日怎的如此娴静?” 裴阙音也不抬眼,看着手中书,随意敷衍道,“左等夫君不来,右等夫君不到,自觉无趣,只得拾本书随意翻翻。” 林巍庭早在外头时,就听婢女说夫人今日不大高兴,猜测是妹夫给妹妹送了灯大老远还送来炫耀,林巍庭却没有丝毫表示。 他本是做好了被甩脸色的准备,毕竟相处久了就知道,自家夫人美则美矣,性子还是有点的。 可夫人今日竟是没有提起丝毫关于送未送灯之事,反倒安静坐着看书,还说想他。 林巍庭立刻自信起来,自认为夫人瞧着不大高兴不过是今日自己回来迟了。他当即坐在了裴阙音身边,将她手捧在自己手里,“夫人,我是如今才知你心里当真有我。外头有些风言风语,说你嫁我不过是因我是林国公府世子,我看他们才是以己度人的浅薄之辈,说出这等无根无据的话。” 裴阙音仍在出神回忆自己方才掩饰得是否周当,眼光迷离,一概被林巍庭视作夫人对自己的深情款款。他将裴阙音的手按到自己胸膛上,裴阙音也没有抗拒,林巍庭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只有一个念头——夫人爱我。 裴阙音此时还不知道,自己一时敷衍,竟让林巍庭真信了去,给日后自己酿下大麻烦。 次日,裴阙音动身去向石勒道谢。 两人约在了一处茶楼,这座茶楼做的有趣,一楼空无一物,只做二楼雅间生意。 裴阙音到的时候,石勒已经到了,她现在已经整理好情绪,笑道,“说是我给石少主还礼,石少主怎的还早来,好教我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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