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裴阙音上马车前,石勒最终还是忍不住道,“瞧着二娘今日,已经全然是当家主母风范,早些年虽已是夫人,看着却总还像是个未出阁的娘子,三头两头出府钻研染料生意。想来到底是人不同,见到二娘如今石某心思是彻底断了。” 裴阙音暗忖着,本是要说天下男子都一般,连安泽现在还有大事瞒着她,却突然见石勒面色一变。 裴阙音顺道看去,只见另一边,连安泽与一妙龄女郎相对而立,女郎亲手捧了一锦盒,连安泽身后临风上前一步接过。 那女郎裴阙音认得,若正要论起来,还是连安泽的表妹,当今太后刘氏的侄孙女。 前世就对连安泽一片痴心,彼时的连安泽还是沈状元,一张好皮囊和年轻状元身份,引得无数女郎暗自倾慕,而这位刘女郎,是少有的公开追目连安泽的,只是也不知刘家是如何一点风声也为提前知晓,几乎与裴阙音所思如出一辙——看不上这个穷酸书生,致使刘女郎至今未嫁。 不过,如今刘家长辈应当有要蠢蠢欲动起来了。 裴阙音冷笑回复石勒,却是朝着连安泽方向所说,“人哪有什么不同,扒开芯子剁碎了肉最终发现不过都是普通凡胎,还不如染料生意,至少那些颜色石头,不会平白无故跑到其他人铺子上。” 石勒大气不敢出,他没想过裴二娘子看着不羁,原来还是个会醋的,还有那“剁碎肉”的说法,裴阙音面无表情说出,也太过瘆人。 石勒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万一她这夫君也是这般,只怕自己也要成为碎肉对象。 连安泽似有所感,一回头,见到与石勒一处的自家夫人。 刘女郎人出了裴阙音,素手掩唇,似是看见了什么不得见人之事,“那可是太子妃殿下,怎与……” 刘女郎话音未落,就发现身边的太子已经黑着脸,三步并作两步往那儿走去。 裴阙音哪理会他,自顾自便上了马车。 几人位置本就不远,连安泽将将赶上,拦了马车,警告地看了眼石勒便要上车。 “诶,这位郎君,你可知这是宣宁侯府的车驾,今日载的是府里的二娘子,我们府裴二娘子你总知道是谁吧。”车夫只见有人从旁边迅速走过,还没看清面容就要进车内,连忙出声阻拦。 连安泽已经掀开了帘,与里头正襟危坐的娘子双目相对。 他目光幽深,明白过来为何东宫今日无人直接知晓他这太子妃去了何处,原来是驱使了娘家的车马。 裴阙音也不出声,连安泽自己有嘴自然会解释,可她忽见连安泽粲然一笑,意味不明道,“我当然知道裴二娘子是谁,我是她的姘头,多日苦守空房等她不至,猜她是外面有了人,特来捉奸。” 车夫一把年纪,哪遇过这阵仗,他一愣,当即颤声道,“这位郎君你莫要污蔑,我们二娘子是圣上钦点的太子妃,哪来的野姘头。” 车夫一心要理论,连安泽猫着身径直钻进了车内,把车夫气得下一刻就要冲进车内兼任护卫,裴阙音这才瓮声瓮气道,“冯叔,我没事,且启程吧,回府。” 车夫在外瞪大了眼,他连忙四下观望,自家二娘子当真将姘夫留在马车上了? 哪想,车内又传出一道含着怨的清越男声,“去东宫。” 车夫当即来了劲儿,低声骂骂咧咧,“你个姘头还吆三喝四到你冯叔头上。” 转而高声应道,“好的娘子。” 车内夫妻二人各坐一侧,准确来说是连安泽坐一侧,于是裴阙音起身做了另一侧。 连安泽想要再靠近,裴阙音便抚上自己微微显怀的腹部,目露警告。 连安泽当即偃旗息鼓。 他压着怒、气、怨、愤懑不满,还是好声好气想要询问女郎,裴阙音转过身子不去看他,纵是因着视线游离偶尔与他双目相对,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你总不能这般对我,孤好歹也是一国储君,你作为太子妃,总与那雌雄难辨的走至一块算什么回事。”连安泽连带着前世怨气,一道夹枪带棒说出。 前世就是如此,石勒那厮总是穿上女儿服饰,与他这夫人探讨什么穿衣打扮,分明他亲手制作的簪子也不差到哪儿去,可偏偏裴阙音就要往那石府走,一走就是好几日不归家。 连安泽是没想到,这厮此世竟还能跟上来,他正要攻击石勒不为世俗所容,却见自家夫人首先抬眼凝视着他,“我作为太子妃?你在大庭广众下收受明知倾慕你的女郎之物时,可曾记得东宫里还有个新婚未足两月的太子妃?” 裴阙音也带上了气,石勒确实有几分男生女相,却也不是雌雄难辨这般可论,不过,她必须要先攻击完连安泽与那刘女郎走近,再为石勒声张。 连安泽一愣,“什么叫倾慕孤的女郎?再倾慕哪有石……” 连安泽突然停顿,自家这个夫人是个粗线条的,许是石勒几番暗示还未曾知晓他的心思,想到此,自己竟能将她拐回,连安泽又带上了几分自得。 只是,石勒实在罪无可赦,想起方才他们二人站在一处时,前世的阴影便再次浮上心头。 连安泽心中气得发疯,阴阳道,“你不认得她?她是太后的侄孙女,孤嫡亲的表妹,太后说突然想起少时有一物件落在府里,想念得很,让她取来。本要送进宫里,如今正在路上遇见了孤……” “你倒好心!”女郎出声打断,几句话的功夫已是眼眶通红,“你什么时候是这般好说话帮人做事的,你若是不想过就算了。” 连安泽一怔。 裴阙音心中满怀着心事,她想过一路连安泽为何要瞒她林巍庭一事,又惶恐连安泽当真做出暗害林巍庭。 偏生连安泽还袒护什么表妹,说不过转交物件。 裴阙音咬着下唇,听到外头车夫说宣宁侯府到了,就要下马车。
第42章 第 42 章 ◎“你能不能,先离我远点。”◎ 连安泽急着要去拦她, 却被一下挥开,他又不敢与此时的裴阙音相较劲,头一次发觉使他父凭子贵的子也有诸多不便。 “你如今一个人如何下去?”连安泽在后心忧道。 裴阙音掀开帘子,眉间微蹙, 若是往日, 她粗犷些直接跳下去也罢, 如今……裴阙音犹豫着回头,自己是否还是要向连安泽借分力下马车。 连安泽唇角笑还未漾开, 便听到外头从后一辆马车下来的婢女争先恐后道, “娘娘,您小心些。” 连安泽黑着脸跟在裴阙音后头下车, 喻春与榕夏如同左右护法一般站在裴阙音两侧,他根本无从靠近。 车夫本是自在地准备将马车赶回府,一回头,却见那姘头堂而皇之的也要跟进府, 目露震惊。 他快步前去要跟上, 奈何连安泽已经进了府里,车夫大骇,与门房说道, “刚刚进去的那人是二娘姘头,你怎么不拦一下。” 门房看傻子般看了他一眼,“那是当朝太子殿下,我们府上二娘的夫婿。” * 裴阙音与连安泽一同回府, 外人看着只当是小夫妻一到回了夫人娘家, 只有细看才知, 裴阙音走在前连安泽走在后, 前面的人对后头的人爱答不理。 两人轻车熟路回了裴阙音自己的院子, 院门一闭,裴阙音先行出声屏退了婢女。 连安泽等了这一路,没了外人,终于可以放下身段细心解释,然而女郎看也未看他一眼,自顾自坐在帘帐内,推了枕头似乎就要躺下睡眠。 连安泽跟上去,指尖才刚触上帘帐,帘内女郎便道,“瞒我的事,你如今还不想说吗?” 连安泽一顿,“是我错了,不过你难道还不知我,我与那刘氏女确实只是碰巧遇见……” 连安泽面色怪异,突然意识到裴阙音所指为何,“你若指的是那件事,不是我瞒你,是事情未调查清,满城风言风语,孤不想将你卷入进来。” 裴阙音:“可是现在我已知晓,你早前自己与我说了,我多个准备,何必让我自己撞见悟明。” 连安泽:“你知晓的不是全貌,里头有诸多隐情,只要你在给我些时候,我会将事算清,给你个交代……” “不必了。”裴阙音出声道,她不解为何连安泽现在还能如此冠冕堂皇,她深吸一口气,“我想在侯府多住几日,还请太子殿下自便。” “自便?”连安泽恍惚道,“所以,孤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太子妃,没过两月就要与我分府而居?” 此话一出,两人俱是有些沉默。 因着这番对话实在太过熟悉,裴阙音仔细回忆,突然想到,前世似乎也有过同样发生之事。 在自己印象里,即便是母亲还在世时,父亲也非日日到母亲房中,可在她嫁了连安泽后,两人却如天经地义般,一直住在一处,直到去了安州。 前世头一回如此提出时,裴阙音多少还有些不习惯,当时连安泽是质问她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夫人,如今也变成了“太子妃”。 没想到,变更了时间地点身份,他们仍会走到这一步。 裴阙音发笑出声,“是啊,哪有夫妇一直同床共枕住到一块儿的,就是我的院子里,父亲也为我准备了未来姑爷专门的屋子。太子殿下若是想在侯府短住,就吩咐喻春派人去清扫了,住那儿去可好?” 裴阙音笑盈盈地说着伤人的话,几乎与前世一模一样。 帘帐内外,两人俱是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裴阙音见着帘帐外那个人影离开了,她抱着被褥,看着帐顶发愣。 “娘娘,侯爷让你下回举家回府住时,最好早些通传,临时突然来一遭,做主子的住着也不欢欣,仆从们手忙脚乱多少不知疏漏了哪里。”喻春低着头通报,最后解释道,“侯爷原话。” 裴阙音奇怪道,“什么举家回府住,嫂嫂日日遣人打理我屋子,我偶尔回来坐坐还要叫他批准?” 喻春瞪大了眼,疑惑道,“太子殿下遣人通传了满府,说近来陪着娘娘在侯府里要住上些时候,现在东宫的人还在往我们府上搬东西。” “连、安、泽。”裴阙音眼眸微眯,一下子来了精神,让喻春时刻守着门,谁敢放连安泽进来,一概遣出去。 然而,等了一个白天,也只看到东宫仆婢和手足无措的临风、拜月。 裴阙音难得的一鼓作气都要再二衰了,嘴上冷哼道,“他必然是白日被我下了面子,男子颜面上头,虽是做出一副要搬来的样子,实则根本不想再见我。” 喻春是个好婢女,不会让主子的任何一句话落在地上,可是这回,裴阙音说完却没人接话。 裴阙音又哼了一声,仍是没人。 “喻春?”裴阙音回过身想去寻婢女身影,却见到一个颀长身影站在床边帘帐内,遮挡了大半烛光。 “孤怎么不想见你?我不在,你就在背后这样编排我,我白白被你蒙了冤。”连安泽沉声道,没了外人,他毫不客气控诉是裴阙音冷遇他,而非他以高位照拂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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