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杨涧的话,穆明珏的神情肉眼可见颓了下去,嘴角强扬起笑容,深沉乌亮的眸子看着二人,不再继续追问:“你们奉圣命而来,所谓何事?” 白裴衍一本正经道:“圣上有命,由我二人负责王爷在上京城的一切安排。” “没错。王爷有需要随时可以唤我二人。”杨涧微笑着接话。 “任何需要都可 以?”穆明珏眸中惊喜,天知道他被御医嘱咐养伤关了那么久,骨头都躺软了,不然也不会无聊到今日在院中练枪,“几年不见,这上京城变化不少。明日,本王命你们带本王四处走走。” 杨白异口同声道:“下官遵命。” 杨白二人从驿馆出来正好赶上饭点,白裴衍就邀了他同去白家酒楼,酒楼的伙计见是当家和杨涧,驾轻就熟地把人引到了二楼靠南提前预留好的雅间。 杨涧将酒杯放于鼻尖,一阵浓郁的桂花清香溢满胸腔,忍不住出口夸赞:“这时节当饮桂花酿,闻着这儿香,小爷还没饮都醉了。” “嘴贫。” 对杨涧这套说辞衍白裴衍点评了两字,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脑中回想起驿馆内安南王和杨涧打着哑谜似的对话,忍不住看向杨涧开口问道:“安南王口中的阿姊是谁?” 他昔年在江湖时也没听过这小王爷还有姐姐? “你刚入朝为官两年,肯定不知道这事儿。安南王的阿姊不止你没听过,朝中很多人都没听过,但云罗王穆离你定听过。南北双王,安南王和云罗王乃是亲姐弟,弟弟承袭父辈爵位封王,姐姐是战功封王。” 杨涧摸了摸鼻子,就知道白裴衍请他吃酒肯定有问题,原来陷阱设在这儿,南渊朝廷有明令官员百姓不可妄议朝事,白裴衍每次总要给他寻些麻烦。 云罗王穆离,凡南渊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穆离虽然是安南王嫡女但是自幼被养在先帝膝下,跟随先帝征伐四方,一剑定边疆,十六岁就敢带领五百骑兵持剑纵马深入北璃主帐,重伤北璃大将。十八岁封王掌帅印,建立云罗十二先锋王将抵挡北璃数十万大军,后趁北璃大军元气大伤,反攻拿下北璃边境五城。最后甚至亲率穆家军直压北璃皇城,穆离剑指北璃皇帝以归还北璃边境五城为交换条件逼他签订盟约,换来南渊边境将近数年的和平。 白裴衍心里战栗,脑中隐隐有些猜想,喉咙有些干涩问道:“安南王和云罗王是亲姐弟,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不过朝中鲜少有人知晓这事,小爷自幼随父出征,有幸见过安南王老王爷才知道这事。老臣们也只知道安南王府有个郡主但没人见过那郡主长什么样,新入朝那群连老王爷都没见过,更别提知道什么郡主小王爷了。自老王爷战死后穆明珏继位,大家就把安南王府有个郡主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杨涧看着白裴衍面色愕然,当他是发现了什么,再次帮他把酒杯斟满酒,出言提醒:“阿衍,别怪小爷没提醒你。朝局复杂,皇子们争权夺利,皇家家事我等不该插手。三年前云罗王府血案朝野皆知,坊间流言四起,皇家都没有任何表态,反倒是云罗王穆离这几个字成为禁忌。想必有些事情小爷不明说,你那八百个心眼子肯定也能琢磨出来。” 云罗王府血案朝廷失去一位虎将,皇家却没有任何表态,极大的可能就是这场血案就是皇室中人的手笔。 “杨涧,我做事无关其他只论对错。”白裴衍眉头微挑,听出了杨涧的话中意,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好一句无关其他只论对错,不愧是小爷兄弟。管他们满纸荒唐言,后世何说,你我心如明月,坦荡行事。阿衍,日后无论你要做什么,杨涧定倾力相助,左右小爷我如今孑然一身,也没有九族......” “你这家伙怎么越扯越偏。”白裴衍听出杨涧后话颇有赴死之意,出言将其打断。 两杯相碰,杨涧忽然想起来什么,望向窗外飘动的二三薄云启唇道:“阿衍,你是不是和楚姑娘闹矛盾了?” 白裴衍喉咙一哽,张了张嘴想说没有,脑中却忆起楚府后院他与楚安歌的争执,终没有说出口,话锋一转:“你为什么这么想?” “快说。”白裴衍见杨涧忽然收了声,有些为难看着自己,心感不对,低喝出声。 杨涧摸了摸后脑,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道:“阿衍,小爷说完你先别生气。我今天出大理寺听到其它世家子弟说你白家已经在祁王门下,太子也不甘落后昨日向楚家递了邀帖,楚姑娘昨夜赴约,如今楚家已归于太子门下。” “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白裴衍瞳孔微震,手指收紧,青釉酒杯应声而碎,桂花酒洒了满地,起身就要离开。 杨涧见白裴衍碎杯,怕这二人当真因这事闹起来,忙拦在白裴衍身前。他见识过楚家一夜毁掉北璃情报网的实力,楚安歌此人极其危险,于公于私他都不想白裴衍与她为敌。 “这事也没有实据,万一是那群纨绔子弟乱传的。阿衍,你与楚姑娘交情比小爷我深,细数过往她的行事并无伤你之意,反倒处处相救。她明知太子和淮阳侯的关系,还是赴约归于太子门下怕是有别的算计。” 白裴衍轻拍杨涧的肩,垂眸压下满腹思绪,示意他自己知道了。 出了观鹤楼,白裴衍朝着白家商铺的方向快步疾行,不到半柱香时间就到了白家商铺后院,轻功一跃,顺着后院的梧桐树翻上楚家的墙头。 人还未落地耳边箭矢声起,一箭迎面射来,白裴衍玉骨白绸打开,凝内力轻拨,箭矢改变方向钉死在身旁的树干上。 白裴衍轻喘定住心神,心叹好箭法,这等箭术若在江湖武功榜里至少能排到前五。 “安歌,你当真要取我性命。” 楚安歌仰头,手下从脚边立着的箭筒中又抽出一箭,将挽弓拉满,箭头指向来人。 “阿衍,你曾于琼林宴文惊四座,武冠群英。我若真想取你性命,你当如何?” 只在瞬间,又是一箭破空,擦着白裴衍鬓边过,钉在树上,击落一片嫩叶。 “从江湖到庙堂想取我性命的人能绕这上京城数圈,这么多年过去我不也活得好好的。何况我从一开始就对安歌你说过白楚两家从来都不是敌人。” 白裴衍低头闷笑回答,纵身落在楚安歌跟前,伸手夺了楚安歌手中的木弓,才发现楚安歌掌心早已被凌乱的血污染透,是那夜的伤口又裂开了,眉头一皱。 “安歌你昨日问我的话,我都想清了。”白裴衍轻执起来人的手,眸子认真,嘴角带着张扬又肆意的笑:“无论你怎么说,对你我都非管不可。”
第16章 心动 楚安歌的小院淡雅别致,从屋内透棕木窗外窥院内芳草萋萋,点点落红,别有一番风味。 楚安歌单手支颚,眉骨清冷,幽深的黑眸透着无奈,她是真不知道该拿这位身份特殊的白大人如何是好。 赶又赶不走,躲又躲不掉。 白裴衍重新包扎好楚安歌的手,认真地注视着她道:“楚家已归入太子门下可有此事?” “白大人这是要审我吗?”楚安歌听出了他并不恼,抽回自己的手,莞尔一笑。 “太子许我南渊七成财富买你的命,我岂有不应的道理。” “南渊七成财富买我的命,李翊是真看得起我。我的命他买不起,不过……” 二人位置相近,白裴衍忽起玩心,蓦地贴上她的耳垂,声音温柔低沉。 “我的命可以卖给你。” 白玉颈项旁发丝相缠,喃喃低语,气氛停滞,楚安歌凝视着眼前的俊颜,桃花眸里一湾秋水倒映着自己澄澈的身影,鼻息间是白裴衍身上香草与檀香相融的草木淡香。 她面颊有些烧,表面上依旧端得一派从容自若。 “阿衍,楚家商人不做赔本买卖,你的美人计还是自己留着吧。” 赔本买卖! 白裴衍第一次体会到被噎的感受,玉骨白绸扇轻拢,不可置信地退开看向这人。 楚安歌思绪流转,再抬眸已经暗藏杀机,微微地歪头道:“那人已经盯上你了,日后你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比起我的安危,我觉得真正该担心的是太子的安危。” 目光相对,白裴衍眼底一抹讥笑渐浓,无声做了个口型:“楚家主。” 楚安歌妙目流转,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冷笑着不置一词。 二人回归正题,白裴衍说起淮阳侯栽赃一事。 “开封府衙仵作验出淮阳侯妾室林氏的致命伤是刀伤。我去查看过尸体,尸体致命伤 口是尖刀贯穿身体所致,刀口平整,大创口在正面,小创口在背面,且尸体身上没有别的伤,证明林氏死是毫无挣扎直接被人由正面一刀毙命。” “她识得来人。” 楚安歌笃定道,毫无挣扎、正面中刀说明她对此人毫无防备之心,若是贼人闯入,打斗下必有挣扎痕迹,身体上也会有小部分擦撞伤。 “你有思绪?” 白裴衍玉骨白绸扇刷一声展开,桃花眸微眯,意味深长地笑:“我于狱中可没有吃白食,让杨涧整理了两桩案件和淮阳侯府旧案的案宗给我看,本欲自救,不想楚家主行动比我想象要快,我反倒是毫无用武之地了。” “阿衍的意思是责怪我插手,没让你在狱中多呆几天。” 楚安歌似笑非笑地看着白裴衍,纤细的指节轻敲着桌面,语调稀疏平常。 白家小公子在江湖里就是出了名的眦睚必报,虽然入了朝堂之后有所收敛,但骨子里的桀骜半分没减。 淮阳侯累他遭了一次牢狱之灾,这梁子可结大了,若让他忍气吞声,那他就不是白裴衍了。 片晌,院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楚安歌抬眸就看见芍药艰难地抱着两个红布裹口的黑坛走了进来。 芍药放下酒后忆起晚膳还没安排,见二人似乎有事商谈忙道一声便离开了:“姑娘,白公子。嫂夫人特意让奴婢去观鹤楼取预定好的桂花酿给姑娘品尝。” 楚安歌伸手拿过一坛揭开坛口的红布,甘甜浓郁的桂花香混着酒香溢了满屋,唇边浅笑温柔。 “安歌,这时节白家观鹤楼的桂花酿可是一绝,嫂子真有先见之明。”白裴衍兀自拿了一坛,垂眸低叹道,“可惜好酒没有舞乐相配。” “舞乐多无趣。”楚安歌似是被桂花酿勾起了什么记忆,隔着锦缎拉了他到院子里,单手把桂花酿放在旁边,抽了腰间的长笛,双手于两端旋动再拔开,一柄薄剑脱鞘而出,横于二人中间,“阿衍可愿与我比试一番?” 白大人,你可愿与我比试一番?相似的话语,相同的音调,似曾相识的重合感再次毫无预兆地袭来。 白裴衍强压下心底的心悸,展开玉骨白绸扇,聚内力于扇道:“安歌所邀,我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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