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歌身影卓然,长剑舞动,矫若游龙,风声剑吟,剑势如虹破长空直逼白裴衍。白裴衍衣袂翩跹,玉脂修长的手执旋扇而动,欲在空中化去剑势,两道内力激荡,习习生风,吹拂起院中点点花絮草叶。 二人剑扇缠斗数回合后仍旧难分胜负,索性暂收比试。 楚安歌随手在空中挽了一道剑花,负剑而立,清风过,柔顺的墨发微动,宛如一幅淡墨山水,风华远盛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白裴衍也卸了内力,手中折扇轻摇,步履闲雅,举目望去就见这幅光景,他目光灼灼,眸子似乎含了某种异样的情绪。 二人盘腿坐于院内草地上,楚安歌把酒坛递出后才反应过来,这上京城的公子们不比行军的糙汉子似乎都不用坛子喝酒,她动作微顿,促狭道:“阿衍,我去房里拿杯子。” 看透她心中所想,白裴衍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酒坛,仰头就是一灌,将人轻拉坐在身旁,薄唇微扬道:“我本江湖自逍遥,入朝为官非我所愿,你不用这般拘束。” “阿衍既不忘江湖,如今兄嫂已归,何不脱身?”楚安歌甘冽的冷酒入口染了几分苦涩,这天下多是身不由己,自己又何必多问,既趟了这趟浑水,想脱身又谈何容易。 白裴衍抹了唇边的酒渍,单手枕在脑后躺下,眼眸炽热坚定,抬头望着院内四方青天,漫不经心道:“非我所愿却不能不做。身非存江湖,心亦不忘江湖。世道本就清浊相依,呈递到提点刑狱司手中的皆为奇案大冤,惟愿以此身护一方清明,涤荡世间不平。” “与君同志,愿以一剑护此间海晏河清。”纵使无缘见太平,未尽的后话被楚安歌连同酒藏入喉中。 一连数日奔波,各方的游走谋算,强压的疲惫被一坛酒释放,楚安歌眼睛泛起了雾气,眉眼也温柔了许多,她意识到自己有些醉了,脑子里的思绪却愈发清晰,无论她承不承认,白家都已经入局,自己行事一味的固执己见和躲避,对白家对他都未必是一件好事,反倒惹他们无端忧心。 “阿衍,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 白裴衍闻言微愣,不知她所指为何,一时语塞,见她有些难受地揉着眉心,眸子涟漪层层,当她是醉了,伸手就夺过她的酒坛道:“你醉了?” “我没醉,把酒还给我。”笑话,一坛桂花酒本王怎么可能会醉。 白裴衍心道西巷口的酒鬼喝醉时也是这么说的,拿走酒就欲起身去后厨把芍药唤来照顾她。 楚安歌见白裴衍不答话反倒起身欲走,看他手里拿了自己的酒,当下就不干了,手攀上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拽。 白裴衍对她突然的发难始料未及,脚下不稳径直跌在草地上,坛中好酒敬了一方神灵,软草垫背,他眼前被阴影笼罩,是楚安歌将他压在了草地里。 楚安歌半撑在上方,眸子潋滟着淡淡的水光,红唇娇嫩,温热的呼吸夹着馥郁的酒香喷洒在他耳畔,一字一句直乱了他的心跳。 “把酒还给我。” 小院门口,芍药从没想过可以看见这一幕,一时间各种坊间的话本故事涌入脑中。自家姑娘强压了白公子在院子里,这是要轻薄人家吗?我好像不该在这里,要不要假装看不见....... 白裴衍眼角的余光瞥见院门口定定愣在原地芍药,登时没空管心如擂鼓的胸腔,出手点了身上人黑甜穴,拥住她软倒的身子,把人拦腰抱起,眼神示意芍药帮忙。 将人送回房后,白裴衍嘱咐芍药道:“麻烦芍药姑娘提前把解酒汤备好,观鹤楼的桂花酒后劲大,她醒来估计会头疼。” 芍药点头应和,替楚安歌掖好被子后道:“姑娘酒量很好的,平日里喝好多坛酒都不会醉,今日怎么一坛酒就醉了,怪哉。” “她平日不易醉?” 白裴衍突然回想起暖春阁里步清莹说的话,阴沉着脸问道:“她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奴婢不知,姑娘性子倔从来就劝不住。她素日里浅眠,点安神香也没用。遇上有忙事的日子经常三五天不休息,就算得空休息也只是浅浅眯下眼......” 白裴衍截断她的话,蹙眉正色道:“日后她若不肯休息,你就找人去白府通知我。” 隔日,楚安歌酣梦一场醒,数日疲惫暂消只余宿醉的头疼。 芍药来报说东宫来人李翊要召见她,来不及细想这位太子殿下又要做什么,就应召前往东宫。 楚安歌刚踏进东宫会客厅,就闻见李翊一声怒喝,伴随着怒喝声一个青瓷杯砸碎在楚安歌脚下。 “废物。” 楚安歌向来是个识趣的人,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准则,自觉地拢了袖子往门边一挪,后退几步,故作惊吓。 既然以楚家主的身份出现,自然是要扮演好温柔孱弱的模样。
第17章 执棋 东宫会客厅内,楚安歌拢着袖子站在门边,冷眼看着李翊怒斥着跪地不语的黑衣人,待到引路的侍卫上前禀报,李翊才注意到门边的楚安歌,喝退了黑衣人后,才拂袖赐座楚安歌。 “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召我前来所谓何事?” 楚安歌表面言笑晏晏,心里虽然对李翊今日火气大好奇,但是她深知皇家人多疑,李翊不主动提,自己绝不能问,否则就是自己嫌命长。 “楚家主,本王手上有一样好东西想与楚家主共享。”李翊抬手招来侍女拿了纸扎药包送到楚安歌面前,楚安歌将药包展开,牛皮纸内是细腻的红色粉末。 “这是逍遥散,食之醉生梦死可赴极乐之境,食后若多日不食就会痛不欲生,如受车裂之刑。” 逍遥散,这不是上一世流入军中以断肠草为药引的毒物吗?难怪她着扶光调查,一直追查不到源头,原来是在这皇城之内。 李翊这时候拿出来莫不是想让我吃? “此物少食上瘾,多食丧命。”楚安歌暗自警惕,不知李翊给她这物是何意,只能说些二人都知道且又不容易引起怀疑的话。 李翊眸中蕴藏着戾气,盯着面无异色的楚安歌,薄唇轻抿:“不错。楚家主门下药堂甚多,想必手下药师对草药 根种颇有经验。此药药引乃是西域之花,本王在蜀地有一些地种满了逍遥散的药引。本王想托楚家主派手下能手负责养护好此花,此事需由楚家主亲自安排。 事关重大,本王并非不信楚家主,不过有些事情自然是把握在手里面才好,你说对吗?楚家主?” 李翊话音刚落,掌心三击,一旁的侍女端上一盏白瓷杯,李翊死死盯着面前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楚安歌喝下杯中物。 是逍遥散! “民女明白,殿下放心,殿下所托民女定不辱命。”楚安歌望着瓷杯的水,暗自艰难吞咽了一下,心里腹诽。 若自己不喝就无法取信于他,李翊此人行事视人命于草芥,多疑的性子也是随了他爹,将来天下要是落到此人手中,南渊危矣,百姓危矣。 李翊见楚安歌当着他将放了逍遥散的水一饮而尽,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本宫果然没看错人,楚家主不愧为未来的天下第一商,胆魄和心性果然异于常人,本宫的人里就你最让本宫放心。 本宫体谅楚家主身子骨弱,此物不可多食,命人放得很少,往后楚家主只需要好好办事,每过三日本宫都会着人把逍遥散送至楚府。” 楚安歌低头沉吟不语,李翊还欲说什么,有侍卫入内看了厅内的楚安歌一眼,上前附耳禀报,李翊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神扫了身旁的侍女,示意侍女送楚安歌离开。 楚府马车按照芍药的吩咐一早就在拐角小巷中等候,楚安歌掀开车帘就看见白裴衍不知何时已经坐在车里一侧,边手腕转着玉骨白绸扇,边执棋自弈。 “你回来了。”白裴衍听见掀帘声,专注于棋局,手下落子。 没听见楚安歌落帘后答话,白裴衍微侧首就见她抬手封了自己的几道大穴,开始闭目运功调息,当下意识到情况不对,心中一震,忙上前扣住她的手腕将自己的真气渡过去,助她一臂之力。 不及片刻,楚安歌身子一歪,呛咳着逼出一口水,看到白裴衍黑眸里压抑的忧心,喘息着安抚:“不妨事,我为取信于李翊,喝了杯逍遥散。” “逍遥散是何毒?”白裴衍面色沉沉,心知唯有毒药入体,才需要武者封穴逼出。 楚安歌将与太子的交谈的话如实相告,看出白裴衍神色颇有立刻冲去东宫切了李翊之意,拽了拽他的袖口柔声道:“阿衍放心,此事既然经由我的手,必不会让他如愿。我方才已经将那杯逍遥散全部逼出了,他休想以此物操控我为他所用。” “断肠草!我朝早已明令禁止种植此花,他怎么敢!” 怎么敢把此花用在你身上,白裴衍面色凝重地看着楚安歌苍白的唇色,心口微疼难以自控,眸含杀意,却也清楚现在还不是动李翊的最好时机,只能先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攥紧手里的玉质扇骨道:“此事你打算怎么做?” 楚安歌阖眸靠着车内木壁休息,脑中浮现东宫会客厅内跪地不语的黑衣人,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出:“李翊说他把蜀地的一些地用来灌养此花,让我着人去照顾。此花必须要销毁,但是不能是我的人动手。李翊的手下总有那么几个不省事的,蜀地山匪多,地火盛,最后烧了那么一些地,炸了一两座山也属正常。” “阿衍,今日为何在我楚家的马车上?”楚安歌缓缓睁眼,看着他气哼哼的模样顿觉有些好笑,温声道:“阿衍莫不是还想寻我喝酒?” 白裴衍没听清楚安歌前句,耳朵捕捉到后句中喝酒二字,瞬间触动了脑子里某根弦,桃花眸忽地瞪大,黝黑的眼珠子乱瞄他处,刷地一下打开玉骨白绸扇往身上扇得起劲,耳垂微红含糊道:“你当我酒鬼吗?日日寻你喝酒。” 楚安歌瞧着白裴衍眼神闪躲,一时有些心虚,莫不是我昨日喝醉做了什么失礼之事,给了自己一个台阶道:“阿衍不是酒鬼,我是酒鬼。” 良久,白裴衍心绪暂平,才后悔自己的话不对,若日后她寻了别人喝酒,忆起这人醉酒的模样,开口郑重道:“日后你若想喝酒,可以让芍药去白府寻我,我陪你喝,你莫要寻他人。” 嗯? 楚安歌点点头,不知道白裴衍为何这么说,转念一想虽然素日自己很少醉酒,但是万一哪天又如同昨日那般醉酒被他人看见确实不妥。 “那位北璃皇室暗卫还未逼问出相关的消息就在牢里自尽了。今日早朝淮阳侯上奏说大理寺故意把凶犯给逼死了。”白裴衍收了折扇,伸手又执起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 能在大理寺的牢里“自尽”也是一种本事,楚安歌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杨少卿可查得到是谁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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