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箭横飞,霜寒剑卷起剑风挡掉飞箭,耗尽体内最后的真气一跃而起,手心微动,一道细长残影如实质直袭耶律修,强劲的内力在地上划出一道深壑,定睛一看是藏在剑穗里一根锋利的细线,耶律修没防到楚安歌还有后手,劈头盖脸地被直削掉半边脑袋。 浑身撕痛如受车裂之刑,楚安歌将耶律修一击毙命 ,还未来得及转身突然胸口一凉,寒刃透体而出,喉中腥甜再难忍住,一口鲜血呕出,疲惫地阖上双眼。 直到死前最后一刻,楚安歌心里还在想幸好雁回关内百姓已经转移。 时间凝滞,天地间他的眼中只剩下楚安歌胸前那抹红,鲜艳绚烂。 白裴衍伸手想去接住那坠落的身影,最后却任由她穿过自己虚无的掌心。
第21章 前尘(2) 观星楼内,徐鹤川白发如瀑坐于精雕浪纹的书案前,正提笔在黄纸上勾画符文,远处布衣小童抱着拂尘小跑着到徐鹤川面前,身后紧跟着杨涧。 布衣小童喘着粗气,红润的圆脸,手拿拂尘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少监大人,大理寺杨少卿求见。” “鹤川,出大事了。”杨涧面色铁青,语气焦急,“我朋友好像中邪了,一直昏迷不醒。” 今天一大早,白裴衍的府丁就跑来大理寺找他,说阿衍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都叫不醒,已经叫人寻了济世药堂的刘大夫来看,把了半天脉,只说不是病症和中毒,更像是中邪。 徐鹤川眼皮都没抬,手下的动作也没停,慢悠悠道:“杨少卿你哪次找我有过小事,你说的那位朋友可是白大人?” “你怎么知道?”杨涧见徐鹤川还在慢慢地画符,剑眉紧蹙,直接跨过书案夺了他手中的笔,“鹤川你先别画了 ,推算星轨、驱邪画符这事儿你最擅长了,人命关天,你快随我跑一趟白府。” 徐鹤川从杨涧手中把笔拿回,眸色讳莫如深,出口解释。 “放心,白大人不是中邪,他睡一觉就好了。你要是实在急,去楚府请楚家主,会比请我更有效。” * 梦境崩塌,四周归于一片深沉的黑暗。 记忆的碎片散落成无数金色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到白裴衍的身上,无数的片段涌入脑中,混乱的记忆交织搅动识海。 虽然白裴衍知道如今的自己并非实体,但是他仍能感受到穿透灵魂的剧痛从后脑蔓延至四肢八骸。 梦境,还是记忆。一切孰真孰假? 他记得重复了许多次的案件,记得与楚安歌飞云楼的初遇,记得白府的客房里他的手下楚安歌柔软温热的皮肤,也记得敌前云罗将军胸口的一抹鲜红,为何脑海里还有一步之遥没能拦下用霜寒剑自刎的楚安歌? 六感清明,所触所感皆为真实。 白裴衍逐渐明白这不是梦境,而是他前两世的记忆。 时间在流逝,他却被周而复始地困在时间里,每一次的轮回都是不同的结局,即便他没有记忆,每一世经历过的感受也都被他留在了灵魂里。 白裴衍身上的剧痛有所缓解,突然四周的黑暗乍破,被撕开一个光口,随即光口越来越大,四周的场景变成了驻扎的营地。 他仿佛心有所感,转眼就到了营中最大的帐篷里,入目的是一片血色,霜寒剑饮下了主人的血,楚安歌被熟悉的身影搂在怀里。 抱着楚安歌的那人是他自己,却又不是他所熟识的那个自己。 眼前的白裴衍作红袍银甲的将士打扮,遒劲有力的手慌乱地捂住楚安歌颈侧,试图想让这刺目的红流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感受着血流在带走楚安歌的生命,他通红的眼底布满浓重的爱意、偏执的阴郁和疯魔。 为什么这一世是这样的结局?不该这样的,第二次了,楚安歌已经第二次消失在他生命里,他是自私的,他宁可出事的是自己,哪怕是会惹楚安歌伤 心也不愿他的小将军冰冷地躺在这里。 白裴衍神色哀戚,他听见了红袍银甲自己的心声,在两世的轮回里,他一次又一次与楚安歌在时间里相遇,却每一次都要经历爱人的死去。 第一世,少年初识情滋味,满心欢喜地约定五年后待海棠满树的时候再相见,他就告诉楚安歌,自己心悦她,结果还没等来那年春就先等来了白家灭门和她战死沙场的消息。 第二世,他红袍银甲,与卿并肩,本以为这次可以护她一世长安。结果楚安歌一腔热血终究抵不过帝王的猜忌和奸佞的毒计,逼她横剑自刎。 眼前的画面被定格,白裴衍记忆深处响起两道声音,正是前两世的自己。 “我不敬神佛,不信因果。”第一世少年的白裴衍立在姻缘祠前抬头望向挂满了祈福红布条的百年杏树。 “我不敬神佛,不信因果。”观星楼顶层,第二世白裴衍玄袍曳地,与徐鹤川并排而立,望向漫天星辰。 两道声音清晰而坚定融合在一起。 “我心有一人,愿为她以残命为祭,用生魂作引,换与她生生相伴。叩请诸灵,全我心愿。” 情深不负,不负情深。 他不信神佛因果,但是他愿意为了他的小将军去求来生。 四周的画面崩裂,白裴衍又回到了梦境的开始,隐隐约约,忽闻一段悠扬的笛声,迷雾散尽,终见天光。 * 一直切换的场景和混乱的记忆,让刚睁眼醒来的白裴衍有些分不清面前的是现实还是梦境的记忆。 前两世连同今生的记忆一股脑涌入,白裴衍揉着胀痛的脑袋,鼻尖嗅到屋内燃香,氤氲清爽,窗外清风灌入床,空中笛声悠扬,是将他从梦里唤醒的声音,渐渐地抚平了他紧蹙的眉。 何人在吹笛? 记忆里有游走江湖的肆意,有征战四方的杀伐戾气,也有刻进灵魂绝望的悲恸,他全都想起来了。 “二弟。” 猝然间,床边响起了白知衔的声音,白裴衍扶额的手一顿,颤抖着抬头。 第一世他得知消息的时候白家已经被灭门,第二世他重生的时间已经是白家灭门之后,他也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对白知衔两世的遗憾从没想过这辈子能偿还。 记忆被分离重叠,白裴衍回过神,头顶被大哥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地抚摸,眼眶有些热,那是他失而复得的至亲,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白知衔看弟弟已醒,想起门外还有人在等白裴衍的消息,起身给白裴衍倒了一杯水润润嗓子就离开了房内。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就是杨涧絮絮叨叨的声音:“鹤川诚不欺我,找对人果然有用。阿衍,你可算醒了。” 杨涧一步入就把大脸盘子凑近白裴衍,绕着白裴衍打量了半圈,瞧着他身体没有大碍,才开始兴师问罪。 “阿衍,你吓死小爷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早朝和提点刑狱司那边我已经替你告假了。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差刘大夫再跑一趟?你怎么突然就昏睡不醒?” 一连串的问题,铺天盖地从杨涧口里抖出,白裴衍顿觉跳动的经外奇穴比在梦境里还疼。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很长的梦。” 杨涧看出他不愿提梦境之事,凤眸微动,似才想起什么,坐在白裴衍床边,锤手问道:“你昏迷不醒,我去观星楼找过徐鹤川,他说找楚姑娘比找他有用,我就去把人给你带来了。阿衍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白家不是被灭门了吗?为什么你的哥嫂会在楚家?” 关于兄嫂这事儿他确实没和杨涧提过,并不是他不信任杨涧。彼时他一心报恩,对楚安歌有顾虑。虽然南渊民风开化,女子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楚安歌也认了自己的兄长为义兄,但是楚安歌毕竟还未成亲,自己的亲兄长和嫂子住在她家,对杨涧贸然提起有损她的清誉。 既然这事儿由杨涧主动提起,白裴衍也就没打算再多做隐瞒,将鬼船案后自己提着食盒闯楚府到通过楚安歌与兄嫂相认的事情和盘托出。 “打住。”杨涧恍然地睁大了眼睛,面上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抓住白裴衍话中的重点,“所以你从鬼船案后就开始频繁翻楚家的墙头,我说那段时间你怎么老问小爷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我还以为你看上了上京城里哪家的闺秀。结果你看上的人居然是楚家主,还天天翻墙头和楚姑娘私会,你二人这是早就暗通款曲。” 白裴衍闻言,登地挺直了身子,扇子不在身边,蹙额着径直甩手给了杨涧脑袋一下,怒道:“杨涧!这两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你怎么一醒就打人?”杨涧摸了摸脑袋,语重心长地劝说:“阿衍,你这脾气要改,不然没有女孩子喜欢的。” 杨涧得知了一切,看着白裴衍的模样,心道: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人肯定是单相思,日后为了兄弟的人生大事,小爷我要多多相助才行。 “啊,小爷光顾着和你说话忘记了。瞧小爷这记性,楚姑娘还在院子里坐着,你昏迷后,她在院子里给你吹了一夜的清心曲。” “你不早说!” 梅开二度,杨涧脑袋又一次“负伤”,杨涧合理怀疑自己记性不好,是因为脑袋常被白裴衍下手荼毒。 白裴衍连忙翻身下床,他伸手拽了床边木架上的外衣,随意往身上一披,身下脚步微乱,双开木门由内推开。 他踏过两世的岁月而来,在人心诡谲的轮回里又重新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几番心绪动,他才控制住自己不将眼前人拥入怀里。 日辉洒下满地金黄,为楚安歌的身影渡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她手握玄黑的横笛,背对着白裴衍安安静静地坐在石桌前。 楚安歌闻听身后推门响,握着横笛的手下意识轻拢,脚步声熟悉,回眸一望果是白裴衍。 “阿衍这一梦让我好等。” 楚安歌转过身,眉目温柔,四目相对,她敏锐感到眼前的白裴衍好像与以往不同,望向她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灼热浓重,压抑着她无法读懂的情愫。
第22章 思念 “阿衍,我听杨少卿说你在调查敦亲王那桩旧案?”楚安歌将玄色的长笛插回腰间。 二十年前敦亲王的旧案,也是她出生后第三年,爹娘因敦亲王此案而死在边境,函崤关也落入北璃手里,南渊北璃边境数年战火。 后来两司联审,敦亲王及其旁系九百多口人被诛。南渊国内忧外患,先帝忌惮穆家手中的兵权,又因边境需要有人坐镇,而明珏虽然没有及冠却是下一任的安南王,穆家人绝不会同意先帝将他带走。 故先帝只能退而求次,假托怜惜安南王嫡女无人照顾,将她带走养在膝下。 接下来的十余年间,先帝带着她四处征伐,为她封王,亦不阻止她与安南王府交好。表面上看是先帝的恩赐和宠爱让她殊荣加身,实际上先帝一边用她提醒明珏不要轻举妄动,他的阿姊是为了他才被困于先帝身边;另一边先帝需要一把亲手锻造的利剑替他培养新军,夺回失地,平定边境祸事,稳定李氏一族的江山,而穆离就是他手中那把最好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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