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涧苦恼地思索一会儿,锤手道:“要查这老头可不好查,且不论他是三朝帝师,就算查出他真有问题,要动他也不容易,这老头几十年积攒的人脉、势力,都不是朝夕间就可以动摇。” 白裴衍把手里整理好的案宗递给杨涧道:“先查。” “好好好,查,我查还不行嘛。” 杨涧认命道,他想如果自己有尾巴一定已经耷拉下来了。 突然他似乎想到什么,眼睛忽亮:“阿衍,老白,白大人!这事儿那么难办,是不是可以额外加工钱?” 白裴衍头都没抬,随口道:“三倍,到时候你去白家酒楼取就行。” 案宗翻过一页,白裴衍抬眸看见杨涧乐呵乐呵的模样,顿觉脑门胀疼。 三日后,益州诸案宣判。 钱谷被收押按律量刑,赵平已死,两人的所有不义之财没收还民。 卫良贪污受贿、谋害三任巡抚、残害乡民等,数罪并罚按律当斩,因其持刀拒捕已被就地正法。 薛九当差期间枉顾律法致众多冤假错案,按律秋后问斩。 淮阳侯宁远涉及多案又因身份特殊,暂押送回京受审。 而一切的源头那益州境内娇养的罪恶之花,被张泽带人全部烧毁。 西郊,花亦云与花家众人葬在一处。 盲眼阿婆在花亦云的墓前烧着纸钱,墓碑上挂着的银铃被风吹响,无数萤虫从四面八方飞来浮动在墓碑的四周,仿佛是无声的送别。 不远处楚安歌看着这一幕,眼底悲凉与自责交相混杂。 白裴衍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身旁,温声安慰:“这于她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世间诸事并不都能圆满,我们能做的唯有尽人事。” 眼前的花亦云她尚无法救下,天下那么多花亦云她又该怎么救? 楚安歌红了眼眶,握住长笛的手指微微颤抖,叹息:“人事已尽,方知天命难违。” 猝然间,楚安歌落入温暖的怀里,修长白皙的手在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头顶温言细语的宽慰,心里一阵异样,很多素日里她不在意的事情都在此时一点一滴想起。 也许在她不知道时候,这颗心已经肆意生长,满树生花。 * 观星楼顶层,徐鹤川垂眸看着眼前的棋盘眼底浮现一丝杀意,执棋落下。 “天命难违,我偏要违。” 布衣小童小跑到他跟前,抱着拂尘行礼道:“少监大人,王太傅求见。” 徐鹤川抬手重重落下一子,似是厌恶至极,语气低沉:“不见。” 闻言布衣小童抱紧拂尘,转身就要去打发人走,刚走了两步,突然顿住,又跑回来将一封信交给徐鹤川:“少监大人,今早柳夫人来信。” 徐鹤川接过书信看完,丢进身侧的火盆燃烬,目光微沉,缓缓道:“玲珑阁传来消息,益州的布局已经被平息,我们要开始下一步棋了。”
第57章 莲愿 飞鸟盘旋于空, 寥寥几声鸣叫。 今日楚安歌按照先前的约定带着白裴衍去祭祀外祖。山下守墓人引路,楚安歌和白裴衍跟着守墓人一起踏过青石小径,缓缓地向山上的祠堂前进。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 将他们的身影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山路蜿蜒盘旋,周围的树木由疏入密, 茂密的树木为他们开辟出一条小道,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良久,他们来到了一方开阔之地。一座由青瓦堆砌的祠堂矗立在山顶上。 守墓人轻轻地打开祠堂厚重的大门,门慢慢打开,一股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白裴衍和楚安歌走进祠堂,眼前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厅堂, 厅堂内供奉着楚安歌祖父的灵位。 神位前摆放着香炉,烧着缭绕的檀香,散发出一种神圣而肃穆的气氛。 楚安歌和白裴衍跪坐在蒲团上, 虔诚地向灵牌行礼。微弱的薄烟在空中飘荡,烛光映照着他们的身影。 白裴衍侧首望着楚安歌,眼神闪烁着坚定和倾慕。 楚安歌修长的手指轻轻合十,玉臂微微颤 抖。她的眸子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声音柔和:“祖父,离儿今日带着夫君回来看你了。” 短短数字,白裴衍心口没来由怦然一跳,密而长的睫毛颤动,仿佛那深藏在心底炙热的爱意被爱人窥见,他静静听着向来少言寡语的楚安歌在亲人的灵位前倾诉着一切。 语毕, 楚安歌眼眸略有湿意,挺直脊梁, 又在蒲团上三叩首,转头望向身边人,见他端端正正跪着,目光沉沉看着黑木灵牌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安歌起身整理长裙,朝着白裴衍温柔一笑道:“阿衍,我们该走了。” 三人从祠堂离开已经日落,门外树影婆娑,远处重峦叠嶂,绵延千里。楚安歌目光凝视着东南方向的天空,神色复杂。 东南边境是南渊与西庆最后一道防线,几十年间两国数次交锋皆在这条边境线上。 誓死不屈的兵将、流离失所的百姓、血流成河的战场…… 上位者只需要一个命令,付出代价的却往往都是无辜百姓和兵将。 楚安歌不解问道:“阿衍,我知道你想查东南军的断肠草之事,这件事我可以替你去查,你又何必非要同我一起前往边境?” “这件事只是个由头。” 白裴衍盯着楚安歌看,指腹轻轻划过她白皙精致的脸颊,掩去眼底的情绪,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闻言,楚安歌凤眸微眯,当是白裴衍又要诓骗自己。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白裴衍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强压下无端的心悸,“给我一些时间,等我想好了就把这一切完完整整告诉你。” 一时之间白裴衍也不知道如何给眼前人解释他为何会做出这个决定。 因为答案太过于匪夷所思。答案里是不同轨迹的前世,是扭转死局的执念,也是一次次重生只为追随一人的身影。 楚安歌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手落到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好,待你想好再与我说。今晚城中有灯会,若婉阿姊他们还在等着我们。” 话音刚落,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把她的侧脸照得清楚,被那样温柔又明亮的眼睛注视着,白裴衍耳根微微发烫,心脏轻轻地跳快了,忍不住走到楚安歌的身旁握紧她的手。 夕阳落下,守墓人提着灯引着二人沿着来时的路下山往城中方向走去,他们远远就瞧见天空绚烂的烟火。 * 楚安歌初踏过城门就注意到了城内的喧闹,五彩斑斓的花灯和热闹喧闹人们交织,瞬间吸引她的注意,她眉眼间溢满了明媚温柔的笑意,放慢脚步。 那是白裴衍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顺着她的视线扫过人群,每个人都喜笑颜开,心下微动。 就在这时,花灯摊位的摊主妇人瞥见双手空空的楚安歌,上前拉住她的袖口,笑着招揽生意。 “姑娘嘞,买个花灯嘛,都是今年的新样式,要啥有啥,什么莲花、兔子、锦鲤……咱这儿全都有。” 白裴衍望向身旁的楚安歌,拿出铜钱向妇人买了一个兔子花灯递到她手里。 妇人见白衣公子凑到姑娘耳边柔声说了些什么,姑娘低嗔一声胡闹,提着兔子花灯的手收紧,脚步稍快往前走。 妇人掩唇而笑道:“俊公子哩,这是啷个回事?要好好哄哄撒。” “多谢夫人费心,这花灯我家娘子很喜欢。”白裴衍拱手行礼匆匆朝摊主妇人道谢,疾步追了上去。 在巨大的灯架后,他看见了提灯等自己的楚安歌,眼前人恢复成往日里难接近的模样。 “安歌?生气了?你若喜欢另一个,我再给你买一个。” 白裴衍眼神微微闪动,作势转身就要往回走,被楚安歌伸手拉住。 楚安歌瞧着他又失去了往日里沉稳劲儿,猜到他是又对自己起了逗弄的心思。 “不必。” 楚安歌松开手,无奈地重复道:“没有生气,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会偏偏挑了这一盏兔子花灯?” 各色各样的花灯在摊子里堆着,花鸟虫鱼的样式、生肖奇兽的图案,还有些花灯是垂珠嵌玉的精致,而他却偏偏选了这一盏不太起眼的兔子花灯。 白裴衍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她的眉心:“大概是你我心有灵犀。” 楚安歌心底深处泛起阵阵涟漪,脑子的清醒却告诉她,白裴衍藏了很深的秘密,这个秘密与她有关。 并非是她觉得白裴衍不好,她能意识到枕边人并无恶意,但是白裴衍无意间的一些言行让她产生强烈的不安。 她从未在他面前提到过的人、事、喜好,为何白裴衍总能心有灵犀?如果不是心有灵犀,那他又是如何知晓? 她垂眸掩下眼底复杂的心绪,在心里对自己说:“该找个机会好好问清楚。” 楚安歌任由白裴衍牵着她的手顺着约定好的灯谜摊位方向走去,路过一排排花灯,千灯熠熠,亮如白昼。 杨涧和步清莹早已等候在此。杨涧手中正拿着一张灯谜纸,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瞧见迟来的二人,忙兴奋地招手。 “二位来晚了,罚一道灯谜,看看你们能不能猜出来。"杨涧兴致勃勃地说道。 白裴衍和楚安歌互望一眼,浅笑着接过了杨涧手中的灯谜纸。 瞧见他们凝神思索着,却面色如常,不多时就将灯谜解出。 杨涧有些泄气:“小爷在这儿想那么好久,你俩一来就解出来了,这也太快了。” 步清莹娇笑,捧了盏莲灯微附到杨涧耳边低语:“杨大人,你好端端招惹他俩作甚?还不如陪奴家去放花灯。” 杨涧呼吸一窒,方才的愤然瞬间被忘到了九霄云外,好半晌才回神,脸颊通红一片。 四人一路打打闹闹走到河边,是城里的人们聚集在此处放花灯,男女老少脸上都洋溢着笑。 昏黑的水面上无数的莲灯漂浮,烛火摇曳,星星点点,载满了世人美好心愿,渐渐远去,彷佛带走了他们所有的愿望和思念。 白裴衍俯身将一盏莲灯放在水面,望着它随水流而走,莲灯上隐约写了些东西。 杨涧盯着白裴衍那盏莲灯欲言又止,终是扛不住心底的好奇,问道:“世人求功名利禄,求天赐良缘,阿衍这些你都有,那你所求是什么?” 白裴衍眼眸晶亮,倒映着水面上的烛光,缓缓开口:“我一求以此身护一方清明,涤荡世间不平;二求……” 杨涧听见白裴衍所求倒是也不意外,心想是他的性子能想出的心愿,接话道:“二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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