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嘲讽之意更重,“你若真心疼女儿,此事应该怒骂那郎中,关心你女儿服药后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而不是急着撇清关系。” 李参还未开口,那大婶却已经完全慌了神,直愣愣地往地上一跪,不住地磕起了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形势顷刻间转圜,这大婶竟然也知道! “姑娘,姑娘你替我说说话呀,我真的就是收了银子干活的,哪里知道这些事情,李老爷和他女儿的事,我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给温鱼都听愣了。 这大婶其实就是慌了神,她虽然不知道顾宴是谁,但看他拿剑时的利落和通身的气派,便觉得这肯定是自己惹不起的人了,因此她第一反应就是先撇清了自己再说,没想到反倒把自己拱手送到了顾宴面前。 温鱼觉得按顾宴的方式来问,恐怕还没问出什么来人家就先被吓得要死了,便放软了语气走到那大婶面前,“来来来这里药味太重了,咱们出去说。” ——当出现两个嫌疑人时,一定要把两人分开审问。 这是刑侦学中最基础的东西。 大婶本就吓得六神无主,尽管顾宴压根就没怎么样。 但人本就会对看起来弱势的一方心生好感,大婶忙不迭的就跟温鱼出去了,温鱼走的时候还悄悄扯了扯顾宴的衣袖。 她自以为这个暗示已经算是到位了。
第11章 九月初九 她和大婶两人出了房间,走到院子里,大婶才算是稍稍缓过来一点,不住的抚着胸口,口中直呼:“姑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拿剑的那个人也太恐怖了。” 温鱼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我们是大理寺的人,李老爷来报案,说是他女儿刚生下的孩子失踪了。” 她没把实情说出来,就是想知道这大婶还知道多少——坊间的老百姓们哪是那么规矩的人,李参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他行事古怪,这大婶估计心里不知道嘀咕了多少次,揣度了多少次。 大婶一听是官府的人,更是吓得手都发抖,她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没惹上过这样的官司,紧张的不行,温鱼也耐心,慢慢的听她说话。 “姑娘…我是真不知道啊,七天以前,这个李老爷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住在这里,每天就负责给这个李娇熬药和喂药,其余的事概不用我管的,我瞧着李娇身上太脏了,澡也不洗,有时候全拉在床上了。” 大婶竭力想把自己说的好一点,又道:“所以还是我主动给李娇换了好几次被褥,李老爷倒是对这些事并不在意的样子。” 温鱼又问道:“那药有问题……你猜到了吧?” 大婶顿了顿,小心翼翼瞥了眼房间的方向,慢慢点了点头。 “我……也是生过孩子的,虽然不懂那些医术,但是也听人说起过,产后亏空的女子,别说是服用麝香了,连闻都闻不得,可这屋子里的麝香味道这么大,若不是我早生了孩子,怕是不敢来这。” 大婶虽然没念过书没文化,但也不是没有生活常识的,麝香如其名,有明显的香味,这李娇瞧着很年轻,她爹应该也不想让女儿以后不孕不育,但看李老爷对李娇的态度,她又不敢多说。 “这药一天要喂三次,但其实多半都撒出去了。” 温鱼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若当真是李老爷故意的,那他又何必来大理寺报案?还是他自己主动要带顾宴和她来这里看看的,若是想掩人耳目得个好名声,连这大婶都能闻出来药味不对,这手段……太低劣了些吧。 温鱼又问:“那李老爷说的大夫可来过,你可见过?” 大婶点了点头,“见过一次,但没说过话,那天是傍晚了,李老爷带了一个穿着长袍的人进来,我瞧着那人身子背后背着一个药箱,李老爷叫我出去,我就出去了。” 就只有这些? 温鱼促狭的笑了笑,“你没有偷听?” 大婶脸一红:“我哪能干出这事!” “当真?”温鱼歪了歪头。 大婶舔了舔唇,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是…偷……偷听了些,但也没听见什么,那大夫就说了几句好好休息,好好吃药,连脉都没把就走了。” 温鱼直觉这个大夫恐怕是有点问题,作为大夫,能开出这样的药方来,很难说不是在谋财害命。 大婶毕竟只在这里待了七天,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听那边房门“吱嘎——”一声响,顾宴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是浑身汗如雨下的李参。 温鱼:? 顾宴眉眼间蕴着不耐,淡淡道:“将他押回去罢。” 大婶有点惊喜,这是不关她的事了? 温鱼有点好奇,这是问出什么来了?结果立马就听见了顾宴的下一句话:“李参谋害亲女按律当斩!押回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温鱼:“……” 不愧是你。 她屏退大婶,佯装不懂,说道:“可李参一开始报案不是说婴儿的事么?李参,这事是真的么?” 李参一脑门子的汗,勉强点头道:“婴儿的事是真的啊,那孩子失踪的不明不白,我总惦记着那是咱们李家的血脉!” 说着说着李参就忍不住落泪了,“那据说是我的小孙子呢!” 这个逻辑不对啊,如果李参真的对血脉如此看重,那就不应该给李娇灌那些孕妇不能使用的药材,他根本就是在害李娇,而且这手段……确实太低级了些。 他会下手去害李娇,一定是有一个充足的理由,一个是未曾谋面的外孙,一个是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一般人都不应该选女儿么? 温鱼试探道:“所以你就当真想害你女儿?” 哪想到李参一副茫然的样子,“那些药都是徐大夫开的呀,他说那些都是对娇娇好的药,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连负责照顾李娇的大婶都看出端倪了呢? 像是怕她不信,李参忙不迭道:“徐大夫就住在城北,开了个徐氏医馆,药方我也都留着,都是他开的!” 温鱼觉得这事还有蹊跷的地方,细细品来,李参的话一开始就有不少漏洞,关于那个一出生就死了的婴儿的部分更是扯淡,他说他和这个女儿相依为命,可女儿生孩子他瞧都不瞧一眼? 女儿疯了之后,应该开安神药和治疗脑子的药,可这开的却全是孕妇禁用的,他也四五十岁的人了,一点怀疑都没有过?他和那位徐大夫关系好成这样? 李参隐秘地窥探着温鱼的脸色,直到现在,都在计划之内。 …… 李参被收押刑部大牢,李娇也被带回了大理寺,找了有名的大夫给医治,诊断出来的结果倒也并不令人意外——她刚生完孩子就被灌了那么多碗红花和麝香,本就亏空的身子愈发糟糕,怕是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 回了大理寺后,李参由官差押解,温鱼则趁机和顾宴说:“大人,不如我们待会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如何?” 顾宴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温鱼有点习惯这位大哥默不作声又简单粗暴的风格,自顾自道:“一松一弛才能让人放松下来,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说不定和连环杀人案有关。” 提到连环杀人案,顾宴倒是有了点反应,他淡淡道:“为何?” 温鱼慢悠悠道:“京城虽然不是个小县城,但也不是特别大,已知李娇的孩子是在九月初九当天生的,被缝在刘小昭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是九月初九生的,有多大的概率能在同一个地方同一天死两个刚出生的孩子?”
第12章 滴血验亲 顾宴似乎觉得言之有理。 “其实婴儿尸体如今在我们手上,但李娇疯疯癫癫肯定不能辨认,得想个办法验证一下婴儿的身份……”温鱼喃喃道。 “合血法不可行?” 合血法便是传说中最常见的一种滴血验亲之法,就是放一碗清水,然后两人滴血进去,若是能相融,就是亲属,若不能相融,则不是亲属。 温鱼摇了摇头:“这个不准确,任何人的血液都可能相融,甚至动物血也会相融的,若是哪天和猪血相融了,难不成人是猪的孩子么?” “验骨法也不可行?” 验骨法也比较简单,就是人死后,亲属在其骨头上滴血,观察是否渗入,如能渗入则示有父母子女兄弟等血统关系,反之则非亲属。 温鱼也摇了摇头,道:“这个方法虽然看起来好像比滴血验亲来的靠谱,但其实也不对,血液是否渗入只能依托死者死了多久来看,如果死了很长时间的话,骨头都酥了,和往久旱的石头上泼水是一个道理;如果死的时间不长的话,谁的血都滴不进去。” 所以说,只有现代验DNA才是最靠谱的。 “大人,你不觉得李参挺奇怪的么?”温鱼托腮坐在小马扎上,她说:“他是自己来报案,可实际上所做之事却是让我们看见了他女儿,并由于药物气味实在太大,现在直接进了监牢,可这个过程中,他也是直接供出了徐大夫。” “比起报案,他更像是故意来陷害的。” 徐大夫那边,官差也已经去查探了,至于得出来的结果便是,这徐大夫本名徐小山,医馆开在城北,据说是个十足的大善人,在街坊邻居那里的风评也特别好,贸然抓人恐怕引起恐慌。 和那个刘小昭肚子里的婴儿有点关系,但越是这样,现在就越不能急切,说不定李参现在正等着自己着急去盘问他。 那就越不能急,晾他一个晚上再说。 …… 顾宴今天晚上没有宿在大理寺,而是回了自己的府邸。 温鱼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顾宴虽然被称作小侯爷,理应住在安远侯府,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是独居,并且其实安远侯姓徐,他是随母姓——准确来讲是随皇姓。 虽然说在古代随母姓挺罕见的,但毕竟他亲妈是长公主,所以好像也没什么不行的。 在权势面前,姓氏就不重要了。 顾宴离开大理寺的时候是傍晚,太阳刚好落山,半边天空都被染成了橘色,不知为何顾宴回头看了她一眼,但又什么都没说,上了长公主府的马车。 顾宴走后,温鱼便又回了停尸房,她总觉得好像还有些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据了解,胡冲和刘小昭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两个孩子关系一直很好,平常也会约着一块出去玩,并且第三具尸体的死法和前两具比起来,似乎太过温柔了。 温鱼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三具尸体,喃喃道:“炮烙、割喉、勒死……” 恰好这时候宁也挑了帘子进来,见她果然在停尸房,便随口道:“要不要一块去用饭?” 温鱼再也不想吃那能打死人的油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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