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翘只当这是个小插曲,尽管跟金雕处在同一个院子里,会有些害怕,但不刻意去看,也还算可以接受。 傍晚,陈幼端和澹台勉闻还没回来,尹徴倒是过来了。 “见过镇武王殿下。”姜翘起身行礼。 “你嗓子不舒服,莫要多说话,”他端来一碗汤,笑着问道,“姜娘子吃过暮食没有?” 姜翘并未多想,如实道:“还没有。” “那刚巧,我这儿有一碗汤,姜娘子尝尝看?”尹徴把碗放在她面前,而后退开两步。 这话说的,哪儿那么多刚好? 姜翘拿起汤羹,轻轻搅了搅,扬脸看向尹徴,他背后有树影婆娑,更远处是泛着金边的云彩,一切都像是在为他增添柔光滤镜。 “多谢大王。”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重新坐下来。 舀起一勺,里面可以看见均匀的猪肉颗粒,混杂着饱满的玉米粒,挨挨挤挤。 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姜翘吹了吹,油脂托着葱花打转儿,随后就被她放入口中。 猪肉很弹软,尽管全是瘦肉,却没有一丝一毫塞牙,全都乖乖地被吞入腹中。 玉米粒则是有着独特的清甜,咬破玉米粒外面那层膜,里面柔软的玉米肉就会在舌尖绽开。 明明只是简单一碗汤,但料放得很足,吃完几乎可以半饱。 姜翘起初还觉得自己只随便吃几口就好,但很快她就忘了这回事,甚至已经忽略了一旁的尹徴。 当汤见底,她才回神,下意识抬头去看他。 “姜娘子觉得味道如何?”尹徴负手,有些紧张地问道。 姜翘对美食向来不吝啬夸赞,将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 就在这个过程中,她看到尹徴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欣喜,最后彻底转化成了雀跃。 他微微俯身,弯着眼睛说:“姜娘子喜欢就好!下次我再给你做!” 姜翘微怔:“这是尹、这是大王做的?” 这样的手艺,她还以为是哪个庖厨做的呢,哪里想得到,竟出自尹徴之手。 尹徴不禁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是!我练习了很多遍,总算学会了!” 忽而他又想到姜翘讨厌浪费食物,于是又解释说:“没有做好的汤,我都自己喝掉了,没有浪费。” 姜翘有些说不出话来,悬在半空的手放下来,道:“多谢大王。” 若是往常,她一想到这个时代管受封的王爷叫“大王”,就会觉得喜感,在心中偷乐,但这一刻,尹徴学做饭这件事给她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她有些恍惚。 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不再抬头看尹徴,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昏了头。 尹徴得了夸奖,美滋滋地端着空碗离开了。 姜翘则是心情复杂地等到陈幼端和澹台勉闻回来,又跟着吃了一顿饭。 但是新调来立政殿小厨房的庖厨,手艺跟温厨娘比不了,就连跟那个坑了她的李丽娘相比,也要逊色几分。 啊,似乎甚至还不如尹徴。姜翘胡乱地想。 这一晚,姜翘睡得很不安。 她梦到第二天尹徴又给她做了一顿饭,然后就消失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仿佛一切都是假的,她一直住在立政殿,不能出去,更不知道尹徴的下落。 也许就像尹徴遭遇的那场大火,在他的养父母眼里,他从此不知所踪。 这一次在姜翘眼里也一样,日升日落,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经老了,端不动锅了,走不动路了,尹徴始终再没出现过。 这个梦很漫长,姜翘大汗淋漓着醒来时,有如重获新生。 屋外天色大亮,她有些心悸,抹了一把冷汗,而后去洗漱。 朝食已经好了,姜翘与陈幼端、澹台勉闻一起吃饭,有些心不在焉。 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在梦里等了很久很久,也没有等到尹徴,难道他会遇到什么危险? 身临其境的那种惶恐让她开始怀疑,这个梦是不是在暗示她什么。 可是这和上次她梦到原主姜翘来见她不一样,没有尖锐的目光和白茫茫的空间,反而一切都很真实,真实到她以为尹徴真的失踪了。 吃过朝食以后,澹台晏忱和尹徴突然结伴来了立政殿。 陈幼端摸了摸澹台勉闻的脸颊,道:“闻儿先去温书吧,我们要商讨一些事情。” 澹台勉闻乖乖点头,行了礼之后就走了。 澹台晏忱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身后的尚咸伏展开一张地图,放在桌上。 “这些地方,全都收到了冯正幡的信件。以防万一,除了这些地区,还应该保留部分兵力,守在这条防线之后的军事重地。”澹台晏忱说着,点了点地图上的几个区域。 每一个地点,要么有着较为特殊的地形,要么就是此地本就不太平,总有起义或匪患,都是搅乱局面的好地方。 姜翘蹙眉,心中有了一种猜测。 这个糟糕的梦,似乎真的在暗示她什么。 澹台晏河看了一眼不在状态的姜翘,继续说:“同时,双俍道外围屯集了大量私兵,即便早有预期,但不可放松。这一部分的私兵预计会在战报传过来之前钳制中央,随时准备里应外合。” “苍柘这么大,就算顺顺利利打过来,也要不少时日,这样算起来,不太合理。”陈幼端摇头道。 尹徴点了点政陈自治区的汲道,说:“这里最适合存放大量物资,派发各处,如果廉昇的兵力足够多,那么几乎可以不考虑补给,靠人数取胜……而战胜后剩下的人,享用补给上来的粮草,刚刚好。” 这听起来太残忍了,姜翘咬了咬后槽牙,感到悲哀。 “汲道占了河流上的便宜,廉昇兴许会对粮草的运输无比自信,”澹台晏河微微一笑,“但达奚戎完或许不知,这个地点根本不可能为他所用。” 毕竟是政陈的地盘,达奚戎完不至于强势到亲自检查当地部署,因此当然是子桑翀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盘了一下这些地点之后,澹台晏河和尹徴商定了不同地区派哪位将军领兵。 “最后,绮梦道,”澹台晏河看向尹徴,“交在你手上了。” 绮梦道与政陈女尊自治区接壤,也是当年尹徴的双亲战死的地方。 尹徴严肃地起立,眼含热泪,重重点头:“是!” 这个地点,最有可能是廉昇主力军驻扎的地点,至关重要。 常年戍守边疆的将军,多多少少都有些旧疾,而尹徴这些年从未疏于锻炼,领兵迎接主力,他完全没问题。 姜翘并不知晓内情,但联想到自己的那个梦,她心中格外不是滋味儿。 她要说些什么吗?要阻止尹徴吗? 别说她一个没有道理的梦,就算他真的知道自必然会战死他乡,也许也会去吧。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她又有什么办法阻拦呢? “尽快整顿好,我等你的好消息。”澹台晏河也站起来,他的笑意里,带着些许不符合年纪的沧桑。 他与尹徴熟练地对拳,而后抱了一下,互相拍了拍背。 似乎是姜翘目光灼热,尹徴很快又看向她。 “姜娘子,”他下意识舔了舔唇,组织了一下语言,“姜娘子,此去一别,不知是否能再见。我很感谢在我被困在东宫的几年里,忽然有你的出现,也很庆幸最后我们是同路人,有着共同的目标。” 姜翘大脑一片混沌,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尹徴柔和地笑了,他说:“姜娘子,再见了。” 姜翘心思微动,给他一个无关爱情的拥抱。 一触即分。 她在他耳畔喃喃:“等你凯旋。”
第85章 【085】 尹徴出发整兵了。 在镇武王府邸走水以前, 他的军队驻扎在平恩道,与政陈女尊自治区的汲道相邻。 后来他出事了,便暂由他信得过的一位长辈领兵。 毕竟军权不是小事, 不同军队从征兵到规章制度,全都是分开的,如果易主,士兵通常是不服气的。 现在他想回去,也未必容易。 这么多年过去, 这支军队是什么模样, 里面还有多少旧人,又有多少人期待着他回来, 难以预估。 更何况如果想领兵迎战, 他还要快速稳住军心,让长期没有遇到战争的士兵调整到合适的状态,时间上容不得他拖拉。 路途遥远,尹徴怕自己在抵达平恩道以前再遇波折,始终没有进入任何城镇, 偶尔会在偏僻村庄落脚, 还得把自己的脸涂抹得不像自己才行。 始终精神紧绷着,快马赶路, 他没有机会好好休息。 短暂的睡眠时间,也是找到隐蔽的位置,沾地就睡, 日出就醒, 根本没工夫想其他事情。 比起他的焦急, 姜翘则是忧虑。 她的嗓子完全好了,脖子上的伤口结的痂也快要脱落了, 闲着没事便会在立政殿的院子里眺望西方。 重重宫墙遮挡了大片天空,放眼望去,红墙金瓦外,不知有多少悲欢离合正在上演。 平恩道那么远,现在尹徴到哪儿了呢? 她忍不住估算,好几日过去,应当距离边防不远了罢? 或许是那个梦在作祟,又或许是她习惯了尹徴时不时出现,总之一连数日见不到他,姜翘有些许的不适应。 那个有可能出现在月亮门、宫墙、屋檐任意一处的人,已经远在千里之外。 最近的路,要途经二十三个县,这一路上也许有灾民暴动,也许有劫匪趁乱打劫,又或者有冯正幡派人追杀,总归并不比上了战场安全。 这一刻她开始无比希望,自己可以亲眼看到他的现状。 登上屋顶,会看得多远呢? 或许辽阔的天空尽收眼底,但繁华的京城依然望不到边吧。 姜翘陷入这种忧虑的第四天,澹台晏河让尚咸伏转告她一句话,说尹徴一路平安。 她可算松了一口气,并未探究澹台晏河如何知晓。 这样的好消息,她是不信也得信,不然整日悬心,眼看着她整个人慢慢低沉了下去,这样必然伤身。 另一边的澹台晏河,则是参加了宜宁王的生辰宴席。 宜宁王是他的三伯伯,与太上皇自幼交好,他这个做侄子的,当然要亲自祝寿。 除却祝寿之外,他也另存了旁的心思。 有几位重臣称病,其余受邀的当朝臣子也在宴席之中,另外有宜宁王的旧友和几位宗亲,席面不算盛大,但很热闹。 宜宁王的子女们献了祝寿礼以后,就到后院玩乐去了,因此众人说话并不避讳,偶尔说说谁的糗事,亦或者聊起国事,都没有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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