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过后,商时序拿出炼铁工艺的流程图,交给她,“公主过目。” 长公主展开匆匆扫过,让贴身宫女收下流程图,欣赏道:“你当真是奇人,还懂这些,到殿里来。” 商时序跟着进到了卧殿,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在门前止步。 即使白天,偌大的寝殿里照样烛光明亮,反射珠光于黑玉般的地板。 长公主坐在书案前,又打开冶铁流程图,商时序在旁解释道:“大玄以铁置换铜的湿法炼铜,常有铁不纯净,耗料之多,若善用堆浸法,其低品尾矿也可以更好用之,公主,冶铁乃国中支柱,百姓耕作的基础工具,倘若公主在这件事上有所成就,必受百姓爱戴,圣上赏识。” 长公主微微地点头,眉眼掩盖不住滋滋的喜色,叹道:“这版改良的冶铁术确实妙,妙不可言,有劳你了。这样,玄都南市御街一段二十间卖吃食原料的商铺我赏于你。” 这其中的赏,一共包括商铺背后的利益链,供应商之间错综复杂的人脉。至于那冶铁流程图,即使知道它能造更大的利益,商时序自己没有官印批准去提炼,拿着也是一张废纸,商铺反而正合她的下怀。 商时序行了谢礼:“臣谢公主赏赐。” 长公主合上冶铁流程图,正事没什么可再谈的,她撑了下巴,闲心问道:“短短接触几日,你实在让我刮目相看,可是时序表嫂啊,前日我是真心担心你,怕我那没用的表哥知道你私下的性格会不喜欢于你,你不怕吗?” 怕倒不至于,商时序只是不愿意让他知晓,他只需要记住她从前的模样就行。 没等商时序答复,她问完一拍额头,“忘了,你都出门从商了,他喜不喜欢,哪还需要在意这些。我应该问的,该是——你怎么看上我那到处闲晃、无所事事的表哥?不应该的,天底下都认为男人尊贵,但我眼里,你如此优秀,胆略过人,是他配不上你。” 商时序:“公主赏识臣,是臣的荣幸。” 长公主见她嘴严,道:“听闻我表哥患有不孕不育病疾,差一年岁多也快到了弱冠之年,我劝你别耗他身上,他玩心太重,无心功名之事,裴府权势大是大,但如今有我作你后台,你哪还需我表哥一个无为的夫君当你的靠山。” 越大宗族越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特别是没有继承位上的争纷,长公主与裴惊辞两人除了互相看不顺眼的这事,与前一条比起来不算什么,何况他们都是有血脉的一家,劝离不至于。商时序知道她都是底线试探和表面话。 她客气十足,道:“臣感激公主爱戴,臣夫君心性尚幼稚,但他天资聪颖,悟性不差,现阶段不尽如人意,我仍相信他未来可期。” 同时,心累。 “表嫂与表哥的之间的情义真是让我…………十分感动。”长公主道,“表嫂啊,你真这么想吗?” …… “回公主,是。” 屏风另一头传来谈话,裴惊辞一反常态端坐在椅子上,静静听着。 他被安排到偏殿等商时序,便知道他这个善记仇的表妹得搞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 正无孔不入地刺他痛心。 行,这次她真找对方向了。 裴惊辞被否定到大,从不屑于他人何样鄙夷或者失望的眼色,但没办法不在意商时序对他什么看法。 “可我太可惜你了,表嫂,裴惊辞他不行的,身为长子,一般需守家中基业,裴大将军年老,退居二线,加之战场不是儿戏,他爹是不可能带他上沙场历练,嗯……秦臻大将军更不可能看上他,无论镇守边境,还是收复失地的军功,都没他的份。你难道不期待你的夫君能为朝廷立大功,让你当个一品诰命夫人吗?” “公主,人各有路,未来之事难以预测,但我相信他。” 无论长公主怎么问,商时序只有一句不变。 她相信他。 裴惊辞的心炽热了起来。 诰命夫人,别人会觉得这是无上的殊荣,偏偏他是裴惊辞,只觉得那只有俸禄、没有实权的虚名是森严父权等级下的一道枷锁。 不约而同的,商时序都不稀罕这份所谓的殊荣。 她能给自己的发不亚于俸禄的银两。 而裴惊辞觉得,商时序该配更高、拥有绝对权威的荣位。 不知谈了多久,屏风另一头谈话步入尾声、告别。 随后长公主语气不善道:“听见了?乐吧你,别把自己乐疯癫了。” 裴惊辞起身转到屏风那边,与长公主对视,“听见你表嫂说什么了吗?非要弄明白我们夫妻俩有多恩爱两不疑干嘛呢?行吧,我想你未成家不懂事,尊重你的癖好,但不理解。” “本公主不想知道,快点滚。”长公主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茶。 裴惊辞悠然信步至殿门口,这时长公主道:“裴惊辞,骗骗我得了,别把自己也给骗了,商时序喜不喜欢你,你难道分辨不出来吗?” 长公主慢慢走到他的身后,“她太冷静了,我本以为是垂丝海棠般的娇艳,如今交锋两个人似的,你忍受得了她的冷淡吗?” 裴惊辞:“我不能摘下月亮又嫌清冷。” 他补道:“你一单身人士,你不懂。” 说完,他找商时序去了,任由身后的长公主眼刀子凝视。 …… 马车行过街市,热闹的叫卖吆喝一声压过一声,车厢里,商时序问:“你去哪了?” 裴惊辞:“随便逛逛公主府,你们又不让我听谈话,我不得没事找事打发时间。” 商时序:“那也不能跟逛街一样,我出来找不到你。” “……我以后不会了。”裴惊辞道。 马车行驶至半路,裴惊辞下了趟马车,回来时捂着自己的小布包,不让人碰。 商时序也没问,直到晚上她才知道他买了什么。 一支螺子黛。 硬要替她画眉。 “走开。”对方连字都写得奇丑无比,绘画精湛但画的全是五脏六腑,商时序能给他画眉才奇了怪。 “好吧。我本来想你替我梳头,有来有往,我帮你画眉来着。”被无情拒绝,裴惊辞眉头微凝,颇为失落。 半夜凌晨,四周寂静,适和入睡。 商时序睡梦中不安稳,混沌中感觉脸上被人用小短棍子戳。 她醒过来,发现是裴惊辞手拿螺子黛,看是偷偷摸摸捏螺子黛要给她画眉了! 想到乌漆嘛黑的黑涂在脸上,她几乎要炸了脾气。 可寻来铜镜一看,没有画过的痕迹,原来他没打开螺子黛帽头,光虚空比划。 “难看,不许碰我。” “那我画得好看了,就可以画?”他垂头丧气的脑袋一抬。 至于这么颓吗? 商时序松了口:“……可以。” 结果裴惊辞端着铜镜,拿自己的脸练习一通。 商时序:…… 荒谬。
第20章 一下多出十几间商铺,翌日尚临夜白,商时序便起床去往南市御街。 当知道曾诬蔑天和食铺的庆氏母女拦在她马车前,她以为她们要闹什么事,让清樱下去问了一番。 “小姐,她们想在你店里找份活计干,求你给她们机会……小姐,她们也太不要脸了,害你差点名声被毁,还来求你给她们一口饭吃。”清樱抱怨几句,怕商时序心软,“小姐,你别理她们,你帮一次,她们就敢求第二次,她女儿还生着病,往后指定求你治她女儿的病,无底洞似的。” 商时序:“嗯,让她们走,不走,那就让人赶。” 清樱楞楞呆住,她虽然如此说,是记忆仍停留在商时序抱着受伤的兔子泣泪、做噩梦被吓哭的时候,多劝几句,不过是怕自家小姐因善良而吃亏,可当商时序淡漠的模样悖于初识,清樱不免微微吃惊,“好,我这就去。” 商时序闭目养神。 婢女下去后,不过半刻钟,车厢外响起大大的求声。 “商小姐,你让我给你做牛做马吧,我们不要工钱,求你给我们一口饭吃。” “你们两人怎会如此不要脸啊!上次你们母女害我们家小姐的食铺差点关门倒闭,我们家小姐大量,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再不走,我就喊人赶你们了!” “姑娘求求你跟商小姐说说,我们能干,会干,从不偷懒,我在宫里当过差,伺候过前皇后娘娘,我肯定会替商小姐干好活的,求求你了姑娘,再替我们说一声。” “来人,把她们赶走!” 听见庆氏母女说伺候过前皇后,商时序睁开眼睫,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想起她们之前说长公主派人闯入家门逼她们做事。 一定露了什么。 前皇后…闯入家门逼迫…… 商时序挑开旁边的小窗帘子,平静望向混乱的外边。 庆氏母女不是长公主府里的人。 她一直误以为是长公主府的宫女,才受过宫规的训练。 原来不是。 而是宫里伺候过前皇后的宫女。 不就意味着,她们即便不清楚当年柳南絮遗落民间的真相,也可能认得柳南絮这个人吗? 似是窥见了部分真相,商时序朝青桃轻声吩咐:“留下她们,给她们安排到贴近天和食铺的隔壁店门里。” 青桃:“是。” …… 下元节这日,户户神台炉前祭祀神灵,请示三官,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又糍粑赠友,禁屠,持斋诵经。 裴家迁坟祭祖,去青炉山的队伍浩大,风水师法事运作,子孙祈求福禄祯祥。 她跪下拜墓碑的地,裴惊辞铺了层布毯,让裴家长辈看见了,对他们两个露出慈笑,只有周丹禾眉头不展。 一个小辈道:“成家了就不一样,大堂哥现在也会疼人了。” 裴惊辞厚脸皮道:“学着点。” 山上风景独美祥静,清风徐来,凉意连连,过午归途,商时序还觉得有点冷,仍披着早晨起来的厚褙子。 马车缓晃,她有些疲倦,躺哪都不舒服,裴惊辞让她靠他身上休息,“在长辈面前,好歹演点恩爱吧。” 商时序依他了,不过回到裴府,她被周丹禾单个叫到了主屋私聊。 她一进屋,周丹禾道:“你打算如何?主意定下来了吗?” 商时序:“定下来了。” 周丹禾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不好再说什么话,我替他谢你,能对他不离不弃。” 商时序:“母亲不必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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