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都知道。 “先起来。” 商时序眉间浅浅一蹙,被他压在木地板上,后背传来地板的微凉,一想到会有未擦净的细尘,她便浑身不适。 裴惊辞倏地弹开,扶她起来,最后目送她出门去浴房洗了一趟身。 …… “你跟来床上作甚,适才不是非得睡地板吗?” 裴惊辞左手抱枕,右手抱被,低头两眼巴巴朝她看,似是学堂被夫子训斥的乖学生。 “睡地板上啊。”商时序记得被他压地板上的糟心事,故意心起,又重复提了一次。 他把被子都别到左手夹住,空出右手轻轻锤了她左肩头一拳。 然而这力道还是让她歪了一下身。 商时序捂了捂肩膀,还挺疼。 商时序:“睡地上。” 裴惊辞一动不动,加上他确实捶痛了她,她心里有点窝火。 本来没让他睡地上的心,裴惊辞一犟,她就不想和他躺一个床上了。 他都没说过喜欢她的一声话,这会儿倒是挺会反着来,以后要是不喜欢了,岂不是连她的感受都不考虑了? 不是要睡地板吗?叫都叫不过来。 睡地板吧你。 都没与她表明心意过,谈及这方面的事便扯到不想祸害其他姑娘,光嘴硬了,不想一下她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不会气他,觉得他随意对待她? 连喜欢都不敢说,将来遇到更困难的事就会瞒住,这还想与她赤诚相待呢?猴年马月吧你。 商时序默不作声走回床榻上,掀开被褥躺进去,在他抱被子枕头过来一刻,道:“走开。” 淡定轻柔的一句,其中的不容置喙却让裴惊辞生生止了步。 裴惊辞还以为她嫌他脏,嬉皮笑脸讨好道:“差点忘了我没去洗洗澡,你别赶我,等我回来给你捶捶背,揉揉肩。” 是夜。 裴惊辞躺地铺上裹紧被子,好望了上方床榻里圆滚滚的被团发呆。 他把盖身前的被子边揪皱了几道纹壑,感觉到她好像生气了,不然为何怎么喊都不理他。 …… 一大早,裴惊辞在天和食铺干活干得起劲,路过她时慢了步伐。 商时序看着他肩头上负荷的大米袋数,漠然移开眼。 他肉眼可见失落下来,“活干完了,我去军营了。” 商时序点头。 裴惊辞习惯她的冷淡,见她肯理他了,满足地笑笑,离开的步伐轻松无比。 齐厨娘今天有家事来不了,临时在厨房主勺的庖夫做的菜差点意思,频频有食客与她说是不是换菜的佐料配方了,都不对味。 “你这做法不对,齐厨娘不是把方法教予你了吗?怎能乱了放佐料顺序?” 庖夫:“这般有更好滋味。” 商时序:“好不好客人说了算,这不止一个客人提了,你,别先放菜,把佐料炒香了。” “行了,知道了商老板,我一定会照你说的做。”庖夫烦女人对他指手画脚,做的菜更加敷衍,“是这样?” 这盘菜黄中带黑,盘子边溢出清水,硬是做得出一嘴糊味。 庖夫拿起两罐调料瓶:“难道不是吗?那我考考你,这是盐还是糖?” 商时序:“你去柜台上领这月工钱,以后不用来了。” 庖夫早就不满,“你开那一月一两银子五百钱的工钱我能待这么久是给你面子,虽是比其他店多三百钱,可你这食铺客流满店,累死累活的,而齐厨娘一个女人,做做饭炒炒菜就能拿三两银子,怎么的,女人做的菜金贵些,这不和你们在家里闲时一样吗?” 商时序本来要跨出后厨的脚停住,她回过身,冷面瞧他,“你是觉得,这活,齐厨娘不值这个钱,还是,你来做,不值这个钱?” 庖夫后知后觉记起她的身份,背后一凉,自行掌了一巴掌,跪下来求道:“商老板,我就瞎抱怨,你别放心上啊,你大人有大量,求你别跟我计较,我这就滚!” 商时序不回话了,让他赶紧走人,这天后厨乱成一锅粥,会做菜的没能做出齐厨娘的味道,不会做菜的替庖夫求情,她训了一通。 “你们谁想与他一起走人,尚可走,天和食铺不挽留。” 所有人不吭声了,手下的活计越干越麻溜,生怕商时序解雇了他。 她一早上心情都不太好,一直到店里快打烊了都不见愁散。 心情更在柳南絮出现那刻低到谷底。 他第三次来接人,徐璎不得不回去。 忽然天公雷声作响,大雨倾盆而来,如帘如幕,几乎看不清街上行人,所有食客都被困在天和食铺中躲雨,柳南絮拦她在无人的过道:“圣上今日提拔了我的官位,让我去卿事寮在卿士手下当差。” 商时序:“那又如何。” 柳南絮:“你曾嫌我出身贫寒,弃我负我,如今我受圣上赏识,转年会试殿试不可预料,但当下我步步高升,子不会灰头土脸离开玄都,我想知道,你可曾有过后悔。” 商时序诧异:“我为何后悔?” 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今日不宜出门,遇见一个个男的,怎如此地臆断。 她抬眼看过去,柳南絮面容清俊,长身玉立于食铺大门前,一袭黑红的官服尚未换下,衬得他人清朗端正。 柳南絮皮相是极好的,她不曾怀疑自己挑人的眼光。 可这人,就像坏了芯的果子一瞬间烂在她面前,恶心的话一波又一波如里面的酸汁臭水般频频冒出。 柳南絮听到她的反问,回道:“你不是喜欢权贵吗?如今我一步步地朝你所希望的走,而且走得顺畅,你能回来吗?还是说,你仍在意我的出身?可我何错之有?还是说我出身低贱,本就是过错?” “你无过错,你何出身都没有任何过错。”商时序道,“可你仅仅是没过错?是你在意你的出身,而非我。让他人视你于低贱者的位置,可你真觉得自己是低贱者吗?你次次都提,不过利用其人的怜惜弱者的悯心,为你心甘情愿地赴汤蹈火。你懂,你觉得你的出身拿不出手,可我本身即是权贵,你却还假惺惺问我嫌不嫌弃你的出身,非蠢既坏。” 曾经,他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家里的清苦,读书的劳苦,其目的是为了让她心疼他。 而她开始疼惜他,便是不幸的开始。 柳南絮这一招嘴上功夫,从儿女情长,用到朝堂之上,底层官员大多贫苦读书人出身,听他求学的经历,更是感同身受,不说提拔,有机会时更会举荐。 前世她和她爹商承义就如此被他蒙了心。 现如今不知哪个倒霉蛋受他的花言巧语蛊惑。 被说中了心思,柳南絮反而笑逐颜开,相比商时序如同夯货般受他的言语游回磨转,他更乐意看到商时序揭穿了他伪装,“可我真想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我们本该是一对和睦的夫妻,你在你的天和食铺忙活,我在我的仕途奔波,都为家而变得更好。” 商时序纠正:“你的家,不是为我的家。” 柳南絮不反驳,见她不耐烦要走,他连表面都懒得装了。 商时序被他按住肩膀,才惊觉他的力气之大,怎么都挣脱不可,眼睁睁他附身在她耳边轻道:“你夫君无所事成,却要你赚钱养家还操持家事,你这主内又主外,太便宜男的了,哪有这般无理的事,你渴望独立又渴望婚姻,他拿准了你的心态,叫你当牛做马,占尽了好处,累的苦的只有你。” 这男人不都挺能知道你的辛苦与不易,不都挺明白自个男儿身占尽了好处,却在不需要的时候大多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话要是不相干的人来说,她尚可信一信对方真心关怀于她。 若这是柳南絮,那更是一个字都不能信,同和稀泥人一样,专门装给她看的善解人意。 商时序:“你先放开我。” 柳南絮松手,刚后退一步,猝不及防被一巴掌扇歪了脸。 商时序:“贬低我,夸捧我,不过是你的手段,我容你这么放肆了?我怎么活需要你来教我?” 他也不恼,温笑道:“我记得商老板想女扮男装入朝堂,为黎民百姓谋太平盛世,解除劳役,如今为何转而从商了?你看你,因他改变志向,这芸芸众苦,你不想顾了吗?别因他失去了你的初心,我识的商时序见识过人,而不拘泥于深宅大院,裴兄与我曾是兄弟,他的为人我清楚不过,其荒唐更不是常人所想,我是不愿你被他蒙骗鼓中,才劝你回头。” 瞧瞧,什么话?觉得她不拘泥于深宅大院,前世却断了她的后路,让她困在深宅大院里。 “你的话能说服你自个?”,商时序什么志向懒得表明在他面前,只说裴惊辞的事:“他很正常,不过是与你在世间万物的解读与注释上不同而已,不必以言辞盖板。” 柳南絮沉默地垂睫,堪堪看了她半响,道:“他真的命好。” 商时序提裙想走,他又补道:“令尊在朝堂中的困境,商老板可闻有一二?” 她回身,柳南絮徐徐朝她悠来,“商老板操劳商铺,又顾裴家的琐事,应该迟了消息。” 他越靠近她,她心里跳得越快,不好的预感强烈至极,果然,柳南絮道:“商知府清廉为民,很难想象他会观览反大玄朝的禁书,令尊这罪,怕是权势再大的裴家,也难以保下来,商老板,你已嫁出去是不受牵连,但恕我斗胆,请你还是多陪陪自己娘家的父母吧。” 商时序:“这不可能,你说的漏洞百出,我爹既是看禁书,自然需遮掩谨慎,你怎会知道?这是大事,怎一点风声没有?” 无论如何,与柳南絮脱不了干系。 她想方设法地避灾,然历史的滚轮总如期而至。 一股无力感深深压迫下来,商时序差点站不稳,但她仪态未损,收住了失魂落魄。 柳南絮:“你知道,卿史寮,处理四方诸侯以及夷戎部族的各种事务,执掌国家军政司法事务的官署,我这是当值中,无意中看到了商知府与敌国通奸的信件,但我给瞒了下来,没想到,寻商知府谈时,没想到也发现了商知府窥看禁书,这事之大,我不敢有所瞒报。” 商时序:“你与我谈这些目的作甚?” 柳南絮:“圣上年迈,皇家子嗣多为幼儿,难以担当重任,唯有长公主殿下才德兼备,可惜为女流之辈,诸侯蠢蠢欲动,敌国奸细在暗,这王朝国运难料,我是为某前程生计的百姓,管不上他们如何朝代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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