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丹禾领她到主屋里面的房间,从书架上拿出一个长方状的首饰盒,然而里面装的不是金锁玉器手镯,而是一把短匕首。 这把短匕首的握柄以铜制成,镶嵌有花形翡翠,周丹禾交到她手里,道:“即使身为女辈,也不要轻易妥协。日后他若负你一分,就把这短刀捅到他心口。” 商时序内心一震,真心谢道:“儿媳谢过母亲教导。” …… 从主屋走回到自己的院落,商时序没进屋,就大桃树下的摇篮里坐,对短刀凝望。 裴惊辞从外头回来,便是看到她坐在萌荫下出神的场景。 她眉心点朱,竟有几分神性的不可冒犯,眼眸低垂,流露慈悲心怜的神态,而手中反射冷光的短刀,与她格格不符。 裴惊辞心底微动,不想打扰她,但她已经抬头,对他道:“你觉得女子可以当皇帝吗?” 裴惊辞脱口而出:“可以啊。” 商时序:“理由。” 裴惊辞:“只能男子当皇,或者只能女子当皇,我认做是极端。” 商时序:“你和你母亲一样,这想法在大玄朝都很逆从秩序。” “我是她生的嘛,难免不受她影响。”裴惊辞坐到她旁边,看向她手里的短刀,“她和你说什么了,干嘛突然问这个。” 商时序把短刀递到他的胸口,刀尖轻挑上面的黑布料子,“她说,你若不听话,就把短刀往你这里捅。” 裴惊辞:“趁我不在,你们竟然合谋合伙了,别啊,我最听话了,月初还收我当你的犬呢,商时序,咱彼此要有点信任。” “不说了。”商时序扯开话题,“稍晚点,我得去一趟公主府拜访。” “你怎最近老找她,两天一谈,三天聚的。”裴惊辞忽而问她,“你是不是除了经商,还想要做什么事,干嘛愁眉苦脸,放心大胆去做呗,要不要我帮你?” 商时序想他挺会猜,还猜出个五六分,“是,但你现在帮不了我。” 裴惊辞垂头看地上碾入尘土的枯叶,装作漫不经心道:“是因为我毫无作为,你才去找长公主吗?” 商时序:“算是吧。” 她需要借长公主的手,趁早除掉柳南絮。 裴惊辞不应声了,打开斜挎在身上的布包,掏出一串包在油纸里的糖葫芦递给她,“尝尝这个。” 商时序接过,“又不是小孩子了,买这个作甚。” “为了保好我的狗命,讨我的主人欢心呗。”裴惊辞插科打诨,随后又认真地从布包掏出一个拿糖葫芦的彩陶娃娃,他最初想法挺简单,“回来时从街边小摊贩手里买的,你小时候不挺喜欢这种。所以我看彩陶娃娃有糖葫芦吃,也想你商时序拿着彩陶娃娃,应该也该有一窜糖葫芦吃。” 他说完忍不住莞然一笑,光脑海里有商时序和彩陶娃娃一大一小手拿糖葫芦的画面,便忍俊不禁。 见他这么天真烂漫地笑,商时序忽然难以想到将来他到边境战场上的模样。 战场残酷,人命如蝼蚁。 裴惊辞哪怕人高马大,却好像很容易死掉的样子。 …… 公主府廊院过道缠绕着粉色的凌霄花,商时序与长公主行走在期间,身后除了贴身伺候的婢女,没有跟随太多的宫女太监。 商时序近几日都与长公主闲谈,但这一天,她提道:“公主可还记得那庆氏母女?” 长公主面色疑惑的神色,商时序想她早已忘了那庆氏母女,“公主派人到臣天和食铺闹事,可是害臣挺苦。” “啊,她们啊,谈起她们何事?”长公主想起来了。 商时序:“公主让那庆氏母女听你话来臣店里闹事,却不安排人家的后半生,现如今拦臣的代步马车,正在臣店里领活计,劳一口饭吃呢。公主这般把手下的人无情抛弃,就不怕府里的宫女太监生二心?” 长公主眉头微微拧起,“不过乡野村妇,何来我府里人一说。” 商时序:“她们告诉臣,她们本为伺候前皇后的贴身侍女,听闻前皇后在避暑山庄游玩时不幸遇刺,其年幼的长皇子让德公公抱走,至今不见下落……她们幸免于难,所以臣以为公主收留了她们。” 长公主:“前皇后?还有呢,她们又说了什么?如此议论皇室之事,该拉去杖毙。” 商时序:“后来她们听闻皇长子被一户姓柳的农家收养,找去那姓柳的人家,又听皇长子已进玄都赶考,随后跟到玄都,之后发生的事不必臣说,公主也都知道了。” 长公主:“那皇长子她们可寻到了吗?” 商时序可惜地一叹,“未曾寻到,但听说皇长子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中了举,转年会试后面圣殿考,想必前途无量,来玄都赶考的莘莘学子之多,她们身无分文,暂且寻不到本人……而后她们求我帮忙找,我想皇嗣之事重大,所以赶来与长公主说明。” 长公主笑道:“知道皇长子被收养在农家,她们怎么不通报官府。” 商时序:“臣也奇怪,想是事情过去十几年,早已物是人非,宫里也没了她们可以联系的人,可能怕圣上怪罪她们对皇子和皇后照顾不周吧。” 长公主:“皇长子现如今叫什么?” “尚未及冠,名为柳南絮。”商时序说,“公主,他刚被圣上破格提进太史寮,备受垂青,如今圣上勤政为民,圣体一日不如一日,而众皇子年少幼小,若是与圣上相认,圣上会将他立为储君吧。” 她特别提出来,柳南絮尚未认回皇长子的身份。 长公主勾唇浅笑,眼里却不带笑意:“那是好事。” …… 天和食铺。 商时序直奔二楼,停在徐璎所在的房门前,她敲了敲门,“徐姑娘可在?我想与你闲谈些事。” 房门很快打开,徐璎侧身忙请她进去。 店员送进来了一盏茶,商时序端来抿了一口,慢声道:“徐姑娘,前些天柳南絮来我店里一趟,想要接走你,我拦他一次了,我之前便给你提了醒,如今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徐璎抿了抿嘴唇,面上十分纠结。 商时序:“你爹已经知道你躲在天和食铺这里,我听说婚期一到,柳南絮就带人接走你,到时候我可能拦不了他。” 徐璎一惊,将心中想法诉出口:“序姐姐,我想在你店里做事!” 徐璎双腿膝盖屈下,跪地上求道:“我不是白吃白喝,我想在你店里做事,我认得字,也学过算账……序姐姐,我求你给我机会。” 商时序:“你可以待我店里,但你的私事请尽快处理,我不想有任何人影响到我店铺的经营。” 徐璎感激道:“我知道了,多谢序姐姐宽容我。” 商时序出了二楼,步入一楼大厅。 周围食客吃畅快了欢歌笑语,有点吟诗作对,谈江山社稷。个别的,谈论家里的杂事。 一男人擦了泪道:“我与我娘子成婚以来相濡以沫,她持家有道,从不乱花一分,日子久了我感觉她心里没有我,今早却跟我提了说,想要一盒林子铺的胭脂膏,我想都没想便给她买了回去,当时觉得娘子花了钱在别处很开心,她像个小姑娘似的打扮,我也像刚对她动心的毛头小子。可她开心抹了胭脂膏却又哭了,我才知道她待闺娘家时不曾有过这些,其他兄弟该有的零嘴和玩意,她却一丝一毫不敢开口她爹爹谈要,所幸那天我立即给她买了。” 男人说完,其他人纷纷为这爱情感动泣泪。 “‘觉得娘子花了钱在别处很开心,她像个小姑娘似的打扮,我也像刚对她动心的毛头小子’,唉,活该你有娘子。” 商时序听着别人的人生,才恍若自己越来越割裂的原因。 这世道在家从父嫁人从夫,都已而立之年了连自己买个胭脂都需丈夫同意。 别人觉得感动,她却觉得可悲。 她神游间,耳边倏然惊起低沉男声,“好诡计多端。” 她扭头过去,看是裴惊辞,被吓了一跳急促的心率才逐渐缓过来。 裴惊辞:“别信他的说辞,男的情爱领悟就和狗叫一般,不得信,倘若他要是爱及了他娘子,怎会拿这事到处说,就是满足他的虚荣心罢了。” 商时序见他连自己都骂了,嗯的一声走开了。 他悠闲跟在她的身后,边道:“店里有没有菜式?军营里那老军真不是人啊,一趟武斗下来,要饿死我了。” “齐厨娘正在做,你去等会儿便能吃。”商时序没回头,往门外走。 裴惊辞凑在她右边,“你去哪?” 商时序:“你吃你的饭,不用老跟着我。” 裴惊辞先拿蜜饯出来垫垫肚子,“不要,就爱跟。” 再不跟,年后他与秦臻将军出征,往后不知何时还有多少次数能靠近她。 “你去吃饱了再说,我暂不出去,要看会儿账本的。”商时序留下话就上楼了。 裴惊辞看着她的背影,甜滋滋地想,就是关心他,还拐弯抹角的不说明白。 他心情及佳,与齐厨娘多要了两大碗汤饭,吃完后两三步兴奋地跨步上二楼,为此差点撞到徐璎。 “柳……”徐璎知道是他,但因为上次认错人的事差点喊成柳南絮,幸好及时止住。 裴惊辞本来要忘了,突然被迫记起这事。 “你怎么还在这里住?” 对方太高大,徐璎心里有点怕怕的,道:“序姐姐同意的,我以后便可在这里领事做,你不能赶我走。” 裴惊辞一下觉得好笑,他指了指自己。 他没说什么要赶走她的话吧? 徐璎怂极了,“老板郎,是徐璎以前冲撞了你,忘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般没见识的小女子一般计较。” 裴惊辞:“什么是老板郎?” 徐璎:“序姐姐是我老板,你自然就是老板郎了,如果徐璎说错了,请你见谅。” 裴惊辞续“老板娘”之后,又得了新称呼,他乐回了账房。 望到商时序趴书案上累得睡着了,他赶忙轻手轻脚走过去。 她手里的毛笔仍握在手里,不过墨汁染黑了账本一角,裴惊辞小心翼翼单膝跪地蹲到旁边,双手搭在桌面,他下巴垫着手背,就这样目不转睛盯着商时序的睡颜看。 睡着的商时序异常乖巧,纤长的鸦睫盖下,敛去平日里的冷淡,嫣红的唇紧闭,呼吸平稳得几乎没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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