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惊辞把话本随手一扔,不顾背后砸出的声响,“这我拿手,让我帮你画。” 商时序目光落到他身后摔得凌乱的话本上,慢道:“再乱扔东西,你最好自己把自己扔出去。” “勿怪勿怪!” 裴惊辞反应过来这屋不是他裴府那房间,为所欲为时商时序会忍他三分,他极快捡起话本,要放入书案那刻,商时序投来如飞刀般的眼神,使得他眼疾手快在半空调个弯捞回话本,擦擦干净后推入书架上放。 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完成之后,他抱怨道:“你这洁疾也太严重了,这屋你难道不踩的吗?难不成你飘着过去,飘着过来。” 商时序道:“这不一样,和盖过脚的被子不能用来盖头同理。” 裴惊辞自我怀疑,“不……可以吗?” 好,我这次知道睡觉时要离你的被子远点了。 商时序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少倾,随后睁开眼继续画用于农田灌溉的龙尾车图。 她的玉指执笔绘画,笔下生花,裴惊辞没出声叨扰她。 长夜漫漫挪移时光,等画完,他闪到她的身后,握拳给她轻轻捶了捶肩头,目光却在书案上的龙尾车图上。 图上螺旋式水车“旋水而上”,生有齿轮传动提水,其轴的旋转方向朝下,螺旋的上升方向便与之相反,水沿斜面下流,却似斜面拖水向上平移,与当下大玄朝的桔槔、翻车极为不同,引水上山,不忧高田。① 自从她谒见长公主明空之后,所写的东西不再仅限于吃食,多了冶铁、水利灌田车之类。 裴惊辞心里想着一回事,嘴上说的又是一副不正经。 他翻账:“你白天可是抱我了,按我祖宗的规矩,我得是你的人。” 商时序想他就爱干这种嘴上的别扭,但是……她问道:“什么……祖宗?” 她没听说过裴家有这条祖训,她持有所疑,伸手从书架抽出裴家家规,裴惊辞便说道:“从我这代开始的祖训。” 商时序:…… 真行,先是不孕不育,后来祖宗从你这代开始,我看裴家长辈会不会把你这个不肖子孙杖毙。 裴惊辞绕过椅子来到案桌前沿,自行拎起宣纸两边拿起来看,“你这该不会是要送给明空那丫头的吧?” 商时序:“你猜呢。” 裴惊辞惊,开玩笑道:“真给?又是国中支柱,又是利民灌溉工具,比当下那些皇子能干极多,干脆你当皇帝得了,然后你脑海里奇奇怪怪但非常有用的鬼点子自己藏着用。” 商时序:“藏不了的。” “确实。”裴惊辞说,“应该让他们怕你,这样谁都不敢来抢,可是你那么孤然一身,肯定四面受敌,这时候你得有同伙替你平去后背之忧……” 裴惊辞说着指了指自己。 商时序宛然轻笑,偏不如他的愿:“这样看来,长公主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肉眼可见,裴惊辞眸光暗淡。 商时序又道:“好似,你是不错的人选。” 裴惊辞别过脸,露出浮现薄粉的侧脸对她,少焉,他转回脸,面上色正了许多。 “那自然,我比你壮两个人,往你身后一站,估计你人都不让他们看到。” 商时序:“那好同伙,你且照这幅画再描一遍,可好?” 裴惊辞:“可以,但你得欠我一个小人情,不大。” 商时序笑:“好啊,给你买新衣裳用?” “不是。”裴惊辞详加条件说,“我自己买,你得跟我逛,付钱。” 他的小算盘打好了。 这是在齐厨娘那里借来的经验,所谓一起游街,情感飞升。 …… 长公主府传来消息,商时序那日给了改进版的炼铁图,工人按教程办事,炼铁的废铁损耗果然骤降,比以往多挣了两倍利润。 商时序被长公主召见,刚进厅堂便被长公主拉住手聊得热络。 多时,乃为长公主明空独自欢愉,商时序静静地听。 “我父皇母后听我在冶铁上的所成,便予了我特权,让我放开手去做。”长公主说,“亏是表嫂慧心巧思,那改良工艺好用。” 商时序:“是公主殿下别具慧眼,精明能干。” 长公主:“今日召你来,不光要赏你,还要问你一事。” 商时序:“公主请说。” 长公主:“你所言消息属实,柳南絮确实为前皇后所出的长子。可我记得,你嫁裴家之前,闻说是心属柳南絮,我便十分好奇,表嫂可愿开怀与我明说,你们的前尘往事怎么发展到了不可握手言和的地步,至于你向我透露他的身份。” 商时序以前和柳南絮之间不明说,却也是旁人可意会的关系,她也没故意隐瞒,长公主的人但凡用点心打听,就能知晓她和柳南絮的过去。 “是为公主殿下所猜到的,我想他死。” 长公主来了兴趣,“表嫂尽可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感情之事罢了。”商时序说,“加之,我得了消息藏不住事,想公主与我眼缘相合,怕耽误,便赶快告诉公主。” 长公主打量了她,笑道:“世人所猜是哪位皇子被立为储君,你为何会觉得我该为继承大统的人?” 商时序了然她所顾虑的。 长公主身为帝王之女习惯了待人谨慎多疑,是怕她与柳南絮假意感情破裂合计骗她。 所以此召见她的目的,除了她口中所说的,还有一个,就是要考验她。 商时序到这时在柳南絮一事上才稍稍安心下来。有长公主出手,柳南絮必死无疑。 她想起前世的裴惊辞,觉得命运的既定轨迹早该变道了。 当今圣上驾崩之时,天下必定大乱。 上战场,是最快、最不易被发现拥有自己兵力的途径。 沙场上将与兵出生入死,残酷的现实迫使他们互相交付忠心,激出家国情怀。 即使两人从前是死对头,裴惊辞生来将门子弟,须得是历练一番才拥有属于他的军队。 她想过,要不指使裴惊辞像梦里一样征战沙场领军功罢了。让裴惊辞历练过后,当她听话的恶犬。 毕竟梦中,只有裴惊辞把柳南絮搞下了皇位。 她太迫切地想柳南絮死无葬身之地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她都想冒风险去试。 可是……算了。 不是主动的她不要,男人应该心甘情愿为她做事,求人于她的傲骨不符,而且靠人不如靠己,要防范柳南絮也不止一种办法。 譬如与长公主联手,即使第一次见面,她便冒进了些,可幸是知道长公主对皇位的执念,才正好合了长公主心意。 而且也没理由因她一念之间,需要裴惊辞去付予生命的代价成长,最后练得千军万马供她遣唤。 所以,当下长公主是对付柳南絮最佳人选。 商时序想到这处,回长公主道:“自从经商过后,臣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心态已然改变,不必臣多说,公主也明白大玄朝的女儿生来即刻被视为货物一般。不说之前那对庆氏父母的母女情深感动到臣,且说臣食铺里有位厨娘,她是一户平常百姓的家媳,却敢出门找活计,也抗下长辈的质疑,舍得自己的钱财供女儿读书,也有位徐姑娘,不喜欢便不嫁了,哪怕她没底气却也逃了婚,也无特别会的谋生手艺,但这勇气,震撼过臣的心。” 长公主微点头,抿口茶,“听你一说,我也想起一人,便是裴惊辞的母亲,我的大姨,她年轻时勇猛善战不输男人。” “周将军英姿勃发,心含凌云志,是为典范,可惜却只能男扮女装,才让世人乘机将功名揽归到裴大将军身上。”商时序说,“所以,臣才忽然想,大玄朝的女子不是都想依附于他人过活,而是没有机会,没有能站起来的机会,倘若公主当了女帝,女子便不必受父夫子的压束,做什么,便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但光女子当帝是不行的。 要这世人,都对女子居决策层习以为常,才尚可。 商时序省略了这句,结语道:“公主乃大玄朝最正的皇家血脉,岂是那些皇子可比的?你不当帝,谁当帝呢?” 长公主长叹一气,不知商时序的话有多少句是真情,多少句是假意,但几乎都说到她心口去了。 但长公主仍恶意道:“可是,现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叫柳南絮的前皇后长子,怎能说我是大玄朝最正的皇家血脉,要不这样,表嫂若是与我同出一气,你帮帮我吧。” 来了。 商时序握紧手掌,手指掐入手心,“公主不必与我见外,为公主赴汤蹈火,该是臣的职责。” 长公主忽而笑了。 身为臣子句句是卑,可骨气却傲得不行。 别人看不出来,但她身上的傲气与她同出一辙,最是熟悉不过。何况商时序新奇的东西一件又一件,她哪敢小瞧她这个表嫂。 “我这里有份柳南絮一家触犯大玄朝律法的伪料。”长公主顿了一下,看她反应没有异处,不露声色道,“你尽管按照这伪料上的步骤做,我来兜底,那大玄朝的男子再金贵碰不得,他现在也是一介平民,而我是公主。” 能亲自手刃柳南絮,商时序求之不得。 …… 早,南街。 清晨雾未消散,商时序便睡不下去了,穿好藕色立领纱衫,轻薄的米白曲裾裙,腰间系白腰封,再绕两圈长长而飘逸的褐丝带。 裴惊辞强烈要求之下,她盛装打扮去街市陪他逛。 街上人流鼎沸,几乎都是妇女小孩,不知哪家的红妆队伍蜿蜒数里,商时序从这街挤到另一条街。 迎亲队伍举着牌面迎面走来,她没躲,从左边人流逆行。 “喜糖喜糖,快抢喜糖!” “别抢了,快看,新郎官诶!” 身侧马蹄踏踏,商时序一抬头,冷不防与马背上的新郎官撞上视线,眉眼积压他的情绪,大婚之日似乎不是那么喜悦。 然而下一秒,裴惊辞挡住她面前,拦去她所有视野。 商时序:…… 他脸色微沉,商时序道:“好像你那时候,听青桃她们说你愣杵在我的花轿前什么都忘了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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