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且夜里行事。近日盛军人巡视不繁,你们尽快出去做。” “是。”男男女女一齐应声。 死士走后关门,她呆了一会儿,蹦出脑袋里的声音是梦里裴惊辞那句问她上学堂时那么爱捻散书页,怎么一点都不去捻散他送的那些书。 等回过神,她手里已拿了好几本当初他打捆送她的话本怪志,有古集蓝皮封,有娇俏粉皮封,上面还画着两小人,这书能带下霖洲全靠裴惊辞的软磨硬泡,撒泼强行按她的手发誓,她才不负千里携带。 说书是他的面子,要是被其他捡到,指不定挨谁的嘲笑。 无聊一翻,映入眼帘的字一读,居然都是禁书! 裴惊辞,你可真是好样的。 商时序磨磨牙根地想,镇定地喊了几位新的死士,叫他们分别守在门扇与窗扉边。 禁书她都搬下来粗粗预览了一遍,盖上最后一本,商时序心境全然一变。 谁能想,大玄的禁书竟是四千年前的一段盛世之史。这秘密盛世灿烂辉煌的时段超过各个现今熟识的朝代。 她也算是知道自己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梦境,到底是从哪里为源头的。毕竟这盛世在大玄史记上未曾有过一星半点的墨汁。 “我相信你会记起来的。”深处裴惊辞出征临行前的话,如雷炸耳。 同时脑海也记全了小时候的记忆。商时序久违的激灵一身,拍了桌面重重一掌。 以前想裴惊辞什么话至于这么神神秘秘?但如今一想,言下之意确实该神神秘秘。 回忆犹如被大盘石碾过脑袋,虚汗几乎要将衣裙湿透。这不是她所能控制的,而是割裂的两极世观碰撞,迫使她头昏欲裂。 她捂着头屏息凝神,自我调节,情绪竟异常惊人的顺从她的主意志,一点点地配合着她将极度不适感压下去。 随之出现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对话也越来越清楚,没有做梦,却如同她身临其境,如在她耳边回述。 她□□衣小小的一个孩童,破天荒冲同是玉娃娃似的裴惊辞痛哭流涕。“他们说我们看的东西是不对的,为什么是不对的东西呢?明明是这片土地上的演绎,为什么要抹掉。” 她巴掌小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字正腔圆、认真地控诉道:“还不让我洗手,不让我洗澡,不让我入寝,他们还叫其他人不要理会我,打我,朝我扔好脏好脏的东西,我睡的地方他们也弄脏了,要站着睡,他们说我脑袋里的东西都是脏的,我现在全身也是脏的,没有人陪我,都是污秽,都是蟑虫,好脏,没有人陪我,只有我一个人脏。” 她一直重复着脏,旁边的裴惊辞不断从挎包里给她递手绢,不细看还没发现他脸上的泥巴,“没有没有,我也脏,我们两个都看了,我和你一样,我陪你的。” “没有你,你躲起来了,你这个叛徒!”她低头闻着干净的□□衣裙,“我洗不干净了。好臭。” “我没有跑,不是叛徒…也不是你脏……”裴惊辞皱了皱眉头说,“你闻错了,是我身上的味道,我才是洗不干净的。” 到这里,商时序强迫自己不去回忆,伏于书案上哄自己昏睡了过去。 这强迫入睡的方法佳好,再次醒来,除了涨涨的恍惚,其它剧痛的感觉没有。身边的一盏灯未燃尽,说明她昏睡不长不短,约是半刻钟头。 她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四周环视,先起身换了一身干净的寝服。死士的影子规矩立身在门与窗口原地。屋里的动静从始至终没有惊动过他们。 想到这刻,她再翻一翻用话本皮包的禁书已全然无感,她按裴惊辞说的试着捻了一册叠页。 随手指灵活碾平书页,藏在书边上的字逐渐显现。 一本书册少至一字,多则几句话。 烛灯下,忽而捻到一则停顿。 商时序面无多余情绪,覆上手指,指腹细细感受上面的墨迹。 好像如此做,便能感同身受到那炽热至暴烈的爱。 从前她会怕裴惊辞背叛她。 现在,她却觉得很有意思。 在这钱与权只流通于男人之间的世界,裴惊辞体会到纵横千夜,驰骋千军万马的快意,等与她纠缠利益的纠葛,会与她敌对吗? 商时序对书页自言自语道:“你好似很爱我,什么都愿意为我付出,可我不给你机会,你自己争取如何。” 如今他们两个人都手握钱权,瞧起从前的小恩小惠小好小亏,她和裴惊辞才到了哪跟哪。
第45章 从哪里来 “神棍子,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忘掉过去,忘掉自己。” 明亮的寝屋里,陈设奢华贵木,一张龟伏石板方桌,一米宽、两米长,四脚由龟腿作撑,石桌面上一边摆满了瓶瓶罐罐的药膏,把大玄地图挤出了桌边。 “你说失忆啊?”王青麦单手歪着撑脸上,贵紫的道袍一甩身后,把脚一翘,随心拿了手边的一罐□□扔给他,“依我多年所见所闻,痛苦到忍受不了的时候,被外物重击的时候。” 裴惊辞:“国香书院那种鬼地方也行?” 王青麦:“你是讲,你差点被送那个枕樟书院隔壁的国香书院?这种地方听我盛国威慑小孩的大人造谣,说夜里夜啼,就送去你们这里的枕樟国香书院,小孩就不闹了。专打和骂,进行人格羞辱,毁掉其三观再重塑的地方,这真的话你想痛不痛苦呢?唉我就奇了怪了,你们大玄出了你这么大高个算是稀罕事,我们以彪蛮狂野为名,你们大玄人可可爱爱反倒净整出这种折磨人的地方。” “不是造谣。” 裴惊辞哐哐用力捣药罐,抽空抬了一眼。 王青麦:“我没说错吧,我盛国人确实粗鄙,但也讲理,谁赢听谁,你看我不是老实跟你干活了吗。我帮你这事成之后多送了两罐梅子酒,你喝的也要还回来。” “谁讲理?你心眼也不小。吃你点酒,就记这么久。”裴惊辞手下力度不减,砸得桌面也微微震动。 “那不是你强行和我绑上缘分,我用得着来这吗?”王青麦伸长了脖子,瞧他到底捣什么这么细致。 裴惊辞:“我哪想到你个真有点东西的还做坑蒙拐骗的生意。” 王青麦:“专骗闲钱多的嘛,金主特别强制要求的,我婉拒不行,无奈替他担去钱多的痛苦。你制个药也这么久,什么呢忒香了吧?” 裴惊辞:“护手膏。” 王青麦掏掏耳朵:“嘛玩意?” 裴惊辞微微一笑,像自卖自夸,“效果无敌好,抹上即刻伤口愈合的护手膏。” “笑得这么发情,要送姑娘啊?”王青麦倒了杯茶吃,“不是我八卦,姑娘姓什么?几岁?家住何方?父氏何人?” 裴惊辞:“她结亲过了,你别问了吧,对你不好。” 王青麦:“你真是折煞我,听你无耻觊觎人家已婚□□,确实对我耳朵不好。哪家的倒霉蛋给你盯上了?你天天出去见的那个寡妇?你们通奸啊!那位老兄的棺材板没从地底下掀起来吧?” 裴惊辞:“难评,诈尸差不多。” 王青麦十分嫌弃的离他坐远了。 裴惊辞:“我可没说我干了撬人墙角的缺德事,我摊明里,我本来就是那位老兄,真的。给我亲亲夫人弄的。” 王青麦:“还编,瞧不起你。” 话说不是他开玩笑,他是在某方面上真的瞧不起裴惊辞。 盛人皆知,五年前盛国和大玄开起第一声战火之后,盛国民间便凭空出现了一位不知何种出身的能人。这人名叫扶节,他的兵法与预见力,曾与二十年前大玄的神将“裴将军”可谓如出一辙,乃至擒敌的手段推陈出新。 但既然是平民,裴惊辞快速而猛烈的晋升之路大遭人拦截,可以说,裴惊辞是浴血而雄起。 可是好不凑巧,万众盛人仰望着他的名言警句,裴惊辞却语出惊人地道:“我要是没半点用,她就会弃我而去。” 该是豪情壮志汹涌澎湃的一刻,却拿来痴男嗔怨。王青麦瞅了他一眼,又重重叹息。 …… 裴惊辞前夜里爬墙,钻到商时序的院落,冷不丁瞧见个皎如玉树临风前的人在八角亭里吹凉。 其边还有商时序的贴身婢女陪侍,他咬牙切齿,这商时序至于这么重视这个人,天黑入夜的还不走。 人形纤瘦,身板清薄,不会是商时序家里的亲戚吧?没见过。 什么亲戚能有他不熟的? 裴惊辞第一眼就觉得像商时序,于是看了第二眼,果然是! 他跳下墙角,不出半点声响,悄悄移近,想吓一吓她,哪料商时序先转过身来,似与掩藏在黑暗花丛中的他对视。 一日不见,越发神仪明秀,朗目星眸。 是裴惊辞未曾见过的颤心动魂。 他蹲在原地,没有动弹了,透过枝杈子看那个鼻子,那个眼睛,明是熟悉的眉眼,怎就别样的感觉,他一看再看,想看个究竟。 “别躲了,出来。” 被发现了。 裴惊辞再环顾四周,清樱已经下院子了,整个八角亭下只有商时序。 他走到亭子下,自行坐在她对面,先把一个小瓷瓶拿给了她,“药,愈伤的。” “有劳了。” “用了就是药值得的,没什么有劳不有劳。” “这个糖给你。” 商时序给他递过去一小油纸袋,装满了黏话梅的硬糖。他接了油纸袋,左看右看,捡了一个丢进嘴里。 “暴殄天物,糖和果脯多好吃,也好,剩了给我也不算浪费。” 嘴上嫌弃,吃着倒很快,他嚼的时候拿眼偷偷窥她,眸子转溜透着古灵精怪。商时序收回目光,慢悠悠品了杯花茶,假装无视他暗搓搓的试探。 她没有解释,而是平静地看着他搔首生躁,一会儿鼓腮,一会儿抿嘴,敲着茶壶,茶托贴石桌磨来磨去。 踩着他要到闹发的临界边线,商时序慢道:“不是剩的,只有你一个人有。” 对面好像刚要炸起的毛顺贴了下来,他没有勾唇笑,但脸上颧骨隐约升天,冷着脸耳根透红。商时序见他憋得辛苦,转头去望亭子外悬挂于天边的圆月。 估摸他收拾好情绪了,她抬手搭在一本书册上,才引他循着她的动作看过去。 “谈点别的事吧。”商时序随指一翻书页,与他四目相对,“这是你先去送于我的,一半大玄禁书。女子及笄,男子弱冠,若是一看此书被人发现,是诛九族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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